这是一栋清幽的老式洋房,墙壁有些发黄,老树老叶迎风摇曳,老藤爬满墙头,带着点儿沧桑感,令人无法接近。
夏细语坐在二楼的窗户前,望着外面冲天大树发愣。
她醒来发觉在这里之后,就保持着沉默。
夏暖,生了她却不能给家庭温暖的女人,她恨她!十五岁那年,她知道是她生下了她,却抛弃了她之后,她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她不但恨她的抛弃,还痛恨她的欺骗,如果她好端端的在孤儿院呆着,陪在李铭院长和众多孤儿身边,她还能彻底断绝对亲情的痴心妄想。
夏暖装模作样地陪在她身边,还替她出学费供她读书,还“好心”的租房子给她住,她一度天真地以为自己遇上了今生今世的大救星,结果呢?结果是她良心过意不去,在替自己赎罪!
她连她的脸都不想记起,她却厚着脸皮一次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有时候,她恨不得撕开她的心,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
夏暖望着一言不发的女儿,心里涩涩的,钟慕文的突然出现,更是扰乱了她的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心。
“细语,”她惴惴地低喊:“你又没有吃饭?”
保姆说她请了几次,小姐都不下楼吃饭,每次端上来的饭食,都原封不动地又端下去。
“我要走了。”夏细语站起来,垂头敛目,态度疏离而清冷。
“细语……”夏暖紧张地望着女儿:“你要去哪里?尚宇在满世界找你!”
她走出去就会给尚宇的人找到的!暗地里,她都有注意女儿的一举一动,她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她也悔恨不已,可是错误已经造成,她又能怎样呢?她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尽全力去帮助她。
“他满世界找我,不是托你的福吗?”夏细语冷眼望着面前这个满脸焦急的女人,唇角露出一抹讥笑:“如果不是你替人家出主意,他们能找到我这个人去代孕吗?”
夏暖的脸顿时苍白了,她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里面盛满痛楚与无奈——当初的她是出于一番好意呵!倔强的女儿不稀罕她的钱,她替她找条路找点钱过生活没有不对啊。
“尚宇要回了儿子,还想方设法羞辱我,你满意了吧?”她吸吸鼻子,盯着夏暖,残酷地说:“我奇怪了,这世界怎么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不明不白地怀了胎,还把她生了下来,生下来不养,掐死就好了,又为什么让她长大?长大了也不让她自生自灭,还偏偏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呵呵……这样的女人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你不要这样说!”夏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心,也更痛了:“你不要这样说,你是有爸爸的孩子啊?你这么可以这样否认自己呢?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不可以看不起自己啊?细语,你……”
夏暖的嘴唇抖动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女儿看不起自己,简直被拿刀捅她还难受,可是,她就是不敢告诉她她的爸爸是谁呀!那样会把很多人都牵扯进来的!
“我有什么资格看得起自己呢?私生女?未婚生子?代孕妈妈?有这些头衔在,我能看得起自己么?”夏细语咬了咬下唇,昂起头,冷睨着她,浑身上下寒气逼人:“你还是去看你家的温大小姐吧,看她能不能做我生下的孩子的后妈,她一个人好像搞不定黄鳝鱼,你那么聪明,去帮忙策划策划,说不定她哪天就爬上了人家的床……”
夏暖哀哀地望着冷酷无情的女儿,很想告诉她,她才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她才是她的最爱啊,可是,她相信吗?十五岁之后,视她为毒蛇猛兽的女儿,会相信她的话吗?既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她又何必多此一说呢?
只是,听着女儿说着贬低自己的话,她还是忍不住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雅莉喜欢尚宇只是单方面的,我已经劝她好几次了,是她一意孤行……”
“温家和尚家门当户对,尚老爷子会中意的,你当初为他找代孕妈妈功不可没,他会不给你面子?”
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明里暗里地找刺刺她。
夏暖心痛地望着面容姣好的女儿,说不出话来。如果她笑起来,该是怎样的美丽啊?可此刻,她脸上只有阴冷、只有寒气,只有不满和刻薄。她看她的眼神里,只有陌生,只有愤怒,她错了,都是她的错,她该怎么弥补才好呢?
“细语,我知道我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该死,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倾尽所有帮助你……”
“我不需要!”夏细语打断她的话,眼底一片冰凉:“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宁愿一无所有的活着,就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好好活着!”
她猛地推开泣不成声的夏暖,大踏步走出去。
“细语,不要,你这样出去,尚宇会找到你,你又会回到之前的生活里。”
她想要带她远离这个令人心悸的地方,可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走了,一点留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
“我躲他,是因为不想做拖夏丢丢的后退!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骨肉,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会像某些人,活得那么自私,只为自己着想……”
“那个孩子……是你的……”夏暖只觉得天旋地转,血往头涌,话还没有说完,就踉踉跄跄往后倒去,夏细语回头望着,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暖扶着桌子,调息了好半天,才渐渐平息下来。屋外,早已听不到脚步声,她真的走了,望着她血冲脑门的时候,她没有伸手,就那样毫不留情地走了。
她能强求什么呢?她想要告诉她,代孕那事情的真相,可是说了又怎样呢?尚老爷子是不会同意一个私生女嫁入尚家的,到时候,只是徒增烦恼,多生波折而已,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把孩子忘掉,彻底断了与尚家的联系!
夏细语招了辆计程车,坐到公寓门口,下了车,警惕地四下打量,见四周一如平常,才埋下头,匆匆往楼上跑去。
不远处树荫下的长椅上,诺玛翘起二郎腿,妖娆地从丰满的胸前掏出一个超薄手机,翘起兰花指拨了个电话:“老大,你儿子她妈回来了。”
“不要惊动她,跟着她就行,现在开始,我要知道她二十四个小时每时每刻的行踪,要是她再次消失,你们也就跟着消失吧!”
“喂喂喂,老大,她是认识我的啊,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不好吧?”
再说了,那些骚男要是觉得我比你老婆漂亮,都围着我的话,我是要先理他们好呢,还是先追你老婆好啊?
诺玛觉得这件事情要好好思考一下才行,免得临时出了纰漏。因为事情后果的严重性是:他肯定会永远消失在骚男们的眼中。
“你们都是人,哪有不碰面的?如果碰上了,假装不其然碰见还要我教你?”尚宇阴冷地说:“总之,在我没有找她之前,你们跟我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她,否则……哼哼……”
“是是是,听到了!知道了!”关了手机,诺玛摸了摸光裸的手臂,汗毛条条竖直,艾玛,老大的口气够冷,吓得他差点尿裤子了。
夏细语探头探脑地走到公寓楼梯口,又瞻前顾后地望了半晌,才蹑手蹑脚地挨近门口,钥匙掏出来,又怕后背遭人袭击,于是,背对着门敲,大白天的,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吓到人就怪了!
“哥,你看,那个女人想干什么?”走廊尽头,有两个锁门的年轻男女,警惕地注视着神经兮兮的夏细语,女的还吓得躲在男的身后,不敢看过来。
“嘘……”夏细语生怕他们喊叫,急急竖起左手食指,右手使劲摆动,示意他们不要大声嚷嚷,然后指指身后的门,低声说:“里面没有动静,可能没有人在家,我再等一会儿看看。”
说完,她回过头,望向楼梯口,再次竖起手指嘘嘘。
“哥,她是神经病还是小偷啊?”女孩子扯着她哥哥的袖子,身子开始发抖。
公寓里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蓝姨去哪里了?买菜?睡觉?还是回家了?夏细语想了想,用脚后跟踢门,大力了点儿。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蓝姨干什么去了?夏细语决定等会儿,看看情况再进屋,就朝走廊这边走来,还不时回头看楼梯口。
“哥!”女孩子更加害怕了,尖叫。
“嘘嘘嘘,不要吵。那个……我去你们家里坐坐好不好?”
“你是谁啊?”
“我是这里的住户啊。”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上班忙,早出晚归的,嘿嘿。”
“你手上拿着钥匙,为什么不开门啊?”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