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能听到吗?华托什医生,艾恩先生好像动了一下”曲宾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艾恩觉得自己的眼皮被掰开,亮光照进来,他头晃动躲避了下。
“呵呵,这小子命真大,毒入体那么深居然没要了他的命”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给他喂点水,让他好好休息,别打扰他”。
一股清泉灌入口中,仿佛来自沙漠的火焰被浇灭,艾恩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平静地安睡过去。
再醒来时,艾恩看见了木屋屋顶,往起抬了抬头,见曲宾靠在床脚睡着了。他用力要撑起身,但全身软得像棉花一样,用尽力气也只动了一下。
曲宾惊醒了,见艾恩看着他,笑着说:“先生,你能动了,太好了,你能动了,你可昏迷6天了,哈哈”。
“这是哪,小猪?”艾恩喉咙像个破风箱一样艰难地发出声音。
“先生,这是琴波山脉里的秋桐村”曲宾给艾恩喂了碗水,把来龙去脉告诉了艾恩。
那天艾恩昏迷过去后,曲宾射中巨狼后,一直牵着马按艾恩说的向南,进入大山后迷失了方向,一直跑到早晨,人困马乏。等曲宾返身摸了摸艾恩的额头,发现艾恩头顶比晚上更烫了。曲宾内心焦急,这时碰见一个山里的猎户,猎户家艾恩伤得很重,身边又只有一个孩子,连忙带他们来到秋桐村医生的居所。曲宾带着昏迷的艾恩来到医生的居所,一下跪在门口,大声喊着让医生救命,说艾恩中了毒箭。医生是个中年人,见一个少年跪在地上,请他救一个青年的命,中年医生本来不想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但在少年和猎户苦苦恳求下,同意先看看。当那中年医生看艾恩伤口毒已入体极深时,换一般的医生怕砸了自己的招牌,肯定要拒绝,可碰到的这位医生却是个怪人,看到重伤的艾恩,反而勾起他治疗的兴趣,迅速给艾恩处理伤口并上好药,告诉曲宾自己尽力了,生死都靠艾恩自己的运气了,也没向曲宾要诊费。不知是那医生的药好还是艾恩的命大,艾恩活了下来。
“听说那位医生叫依斯·化托什,是这一带很有名的医生,他徒弟说他以前在轩铜堡住,后来不知道怎么来了这里,幸好碰到他,我给他钱他也没要”曲宾对艾恩说。
艾恩对曲宾笑了笑说:“谢谢你小猪,没有你我肯定早死在山里了”。
“先生,请别这么说,您是我的恩人,伺候您是应该的”曲宾顿了顿说,“先生,请以后叫我曲宾吧,我已经长大了,以后都叫我曲宾吧”。
艾恩点点头说:“好的,小猪”。他虽然觉得自己不省人事这段时间,小猪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之前了怯懦畏缩,脸上也显出一种坚毅来,但艾恩总感觉他还是那个叫小猪的孩子。
天黑前,叫化托什的医生来看了看艾恩,问了问伤情。化托什中等身材,蓄了诸夏赛里斯人常见的短须,40岁左右的模样。
“你小子命真大,那箭再往左偏一寸,神仙也救不了你,还得好好休养一个月”化托什边说边往外走,“对了,你那仆童不如卖给我吧,那小子很聪明又不没滑,跟我几年也能学个营生”。
“他不是仆童,他是自由人,是我的兄弟,你可以问他,我尊重他的选择”艾恩一口回绝了。
化托什呵呵笑着离开了房间。门外的曲宾听见艾恩说的话,心里一阵温暖。
转眼间,艾恩已经在秋桐村休养了半个月,日子长了,对周围的环境也熟悉起来。
秋桐村民有最早古代云河帝国时期军队边境屯军后代们聚居的村落。云河帝国灭亡后,琴波山脉一线的要塞和诸夏大陆其他地方一样,遭到麻革利人和托古斯人的彻底毁灭,侥幸活下来的人躲进深山中组成一个个建着堡垒的村落,一代代延续下来,后来一些忍受不了领主苛捐杂税的平民、读书人、商人以及一些逃犯、逃军也陆续逃进山里,开垦荒地,聚集而成村落。村里现在有80多户村民,共500多口人,挤在村堡中,一间间小木屋和草棚,组成了村堡的街市。听村里人说,在广袤的琴波山脉中,还有不少这样的村落。
这些大山深处的村落,处于琴夏、索明王国和麻革利人实际控制区的交界处,成了三不管地带,在这乱世之中,虽然不时遭到麻革利人和强盗们的骚扰,但与其他地方比越来,居然算是难得的自由之地。
这里的原住民服饰传自云河时代的服装,与现在诸夏大陆从沃罗人、麻革利人、托古斯人那学来的服饰不同,都穿着诸夏交领右祍的的赛里斯服,没有扣子,只用两根带子就系好了。这里的赛里斯人都把这种衣服叫诸夏服。
艾恩在秋桐村第一次观看到诸夏赛里斯人祭祀天地自然的仪式。
12月的第一天,全村的男女老幼都穿上最干净的衣服,来到位于堡垒中央的天地自然神庙祭祀,艾恩闲着没事,看曲宾也想参加,就带他来到神庙。众人进神庙庙门焚香过后,一齐向天地坛上的立柱跪拜,那立柱被诸夏人称为诸夏柱,柱子上雕刻着云纹和星河,代表着赛里斯人来自天上的银河,上面用赛里文字写着勇敢、善良、忠义、明礼、智慧和诚信,是赛里斯文化最重要的信条。艾恩在巴赛城家乡时,除了父亲去光明神殿参加祭祀外,就是回家里的大堂内祭祀自己的祖先灵位。但卡隆不允许有天地自然神庙,更不允许有诸夏之柱,他自然也从未参加过赛里斯人传统的祭祀仪式。
众人跪拜完毕后,一个中年教书人站在立柱下的祭台上,大声向周围的村民说着什么,艾恩隐约听了几句,发现是诸夏典籍中有关教导人要勇敢、善良、忠义、明礼、智慧和诚信的典章。艾恩打听了下,这中年教书人叫依图?沃雅民,本是索明王国的教书人,后来听说得罪了权贵逃到这里。
之后,村民们又到天地坛旁的自然神庙中,在大大的墙壁上找到写着自己祖先名字的灵牌,用自带的布擦干净后,上一柱香行跪礼。每月一次的祭祀仪式就算结束了。有余力的帮助打扫神庙,有余财的给神庙献上点粮食和油。而神庙的主祭们也会向来求助的村民给予尽力帮助,神庙本身有公田或其他公共房产,平时由全村人出工耕种或修缮,所得用于周济鳏寡孤独和举行典礼。
与艾恩曾信仰的光明神教和沃罗人的月神教相比,赛里斯人的祭祀仪式庄重、古朴。听其他村民说,这是云河时代的古礼,而诸夏大陆其他地方的赛里斯人,要么被迫改信月神教、黑狼神教、光明神教,要么在麻革利人的百年残酷统治之下,对天地自然神教的祭祀仪式完全异化,有的地方学沃罗人用角斗祭祀,有的地方学麻革利人用兽血祭祀。这些野蛮的祭祀方法在云河帝国时代甚至之前的千年都没人听说过。
很多时候,是野蛮战胜文明,历史是在不断倒退着的。
身体恢复得很慢,艾恩闲着没事,带曲宾至堡垒外练习弓箭和格斗。一到这时候,艾恩仿佛回到了巴赛城守备军营,变得非常严格,要求曲宾从基础开始,从站姿、开弓、腰力一步步打好底子。训练虽然很苦,但曲宾却没吭半声,每天训练完,总是给艾恩弄吃的,然后自己吃饭后再去放马。
艾恩伤好得大半时,两人从化托什的医馆搬了出来,借住一个猎户的柴房,临时安顿下来。这猎户叫索尔·永斯,当天就是曲宾遇见他,才被带到秋桐村找到医生,那次巧遇也算救了艾恩的命。
永斯本是索明王国一个领主领地内的佃户,后来忍受不了高昂的税赋,逃进深山里,在秋桐村安顿下来,永斯夫妇有一儿一女,儿子索尔·方汀与曲宾同岁,天天凑热闹拿了父亲的猎弓和曲宾一起学射箭。女儿索尔·虹育11岁,除了帮家务,余下的时间成了两个练习弓箭少年的唯一观众。
一天,艾恩和猎户永斯坐在一起晒太阳。“永斯大哥,你怎么不在家乡好好呆着,要跑到深山里来,听村里其他人说,这可时常有麻革利人侵袭和马贼骚扰”。
永斯苦笑着说:“艾恩兄弟,你没听过一句古话说‘苛政猛于虎狼’吗,我真是切身感觉了,在索明王国领主的领地里,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吃不饱,4年前的冬天孩子们饿得受不了,我只好到男爵的森林里去打猎,结果被人告发,只好连夜收拾东西逃进山里,一路流落到这,还好我跑的快,否则被男爵的骑兵抓住,按法律要砍掉我的双手,没有手,老婆孩子都得饿死”。
晚上,柴房里虽生了火,还是很冷,艾恩和曲宾躺在床上。
“先生,这两天晚上您说梦话少了”曲宾说。
“我说什么梦话了?前几天我说得多吗?”艾恩好奇地问。
“您才醒来的几天,小半夜都在说梦话,喊父亲,桑切大叔,还喊菲尔和蕾尼丝”曲宾说。
“菲尔是我妹妹,蕾尼丝是我朋友。桑切大叔是我的恩人,他的女儿被人害死了,我那天就是为了剌杀那个恶棍时受伤的”艾恩紧了紧盖着的被子。
“这几天您一直叫菲尔和蕾尼丝都少了,每天晚上叫得最多的是清卓娅,谁是清卓娅?”曲宾好奇地问。
艾恩一头黑线,“咳咳”。
“先生,您喉咙不舒服吗?我去端水”曲宾说着就要起身。
“我没事,我欠了清卓娅一个大人情,还欠了她一笔约定的钱没付清。好了,睡吧”艾恩怕曲宾再问,自顾自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曲宾刚醒来的艾恩说:“先生,您昨晚叫清娅的次数比前天多多了,您一定是欠了她很多钱吧?咱们身上的钱够吗?”
“咳咳”艾恩咳嗽越来,不等曲宾说话,赶紧说:“小猪,我喉咙干得很,要喝水”。
看着穿衣服去端水的曲宾,艾恩转过身看了看挂在床边墙上清卓娅送给他的宝剑,心想,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