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枝眼皮挑了挑,瞅向另一个衣柜,“那个衣柜里该不会都是清一色的红衫吧?”
这师兄弟两人有的地方还是出奇一致,比如穿衣的癖好,认准了一种就再也不变。
温柔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屋内,照亮了分榻而眠的两人,洛枝有些兴奋的睡不着,侧卧着看向对面竹床,眼睛亮晶晶的,“阿琴,你睡了没?”
男人的声音传来的很快:“没有。”
“我觉得今天太高兴了,有点睡不着,你给我将故事听好不好?”洛枝眨巴了下眼睛。
那边迟疑了一瞬,清越的声音传来,“阿洛想听什么故事?”
洛枝抿了抿唇:“就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听。”
上官抚琴似是轻笑了声,默了一会儿道:“我母妃是个很美的人,但她并不爱我的父皇,父皇比她年长许多,母妃从心底是看不上父皇相貌的,她也不贪恋权势,却成了家族的牺牲品。”
“可是父皇却爱极了母妃,将她宠上了云端,连带着我和韵儿,也成了最受宠的皇子公主,可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母妃不喜欢我和韵儿,她从不抱我和韵儿,将不能对父皇表露的厌弃全部强加在了我和韵儿身上,韵儿比我更敏感,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母妃对她的不喜,很粘我,把我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说到这里,上官抚琴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韵儿在我离宫的这些日子,受了很多苦,她知道姨母害死了母妃,却不得不攀附上官蝶,委曲求全。”
这番话的信息量有些大,洛枝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顺前因后果。
柳怅然曾说过上官抚琴的母妃和凝雾国的皇后是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可没提过上官抚琴的母妃是被皇后所害,只说是病逝。
洛枝在心里叹了口气,深宫果然没有真情,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如今也有些明白为何上官抚琴会对情这个字淡漠如斯,为何以前弹出的琴音高深幽远却没有感情,一个小时候便被自己生母厌弃,从未感受过半分亲情的温暖的人,又怎么会有炙热的感情?
“阿琴,以后有我爱你。”洛枝以为说出这句话自己会不好意思,没想到会说的这般坦然,就像是脱口而出般。
男人默了会儿,月光笼罩的俊脸一点点变得柔和,美人裂唇瓣翘起的弧度越扩越大,有不可抑止的趋势。
“好”。
这一声低沉磁性,洛枝恍然醒悟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有些红,急忙扯开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阿琴,你的父皇被刺杀,你当真一点都不因此难过吗?有没有想过追查凶手?”
她心里有些忐忑,凝雾国的太上皇就算再无情寡义,名义上也是上官抚琴的父皇,若是阿琴跟烽火对上,以前她可以不假思索的站在烽火那一边,可如今……
“阿洛,你希望我为他报仇吗?”
洛枝心中一咯噔,抿了抿唇,“阿琴,你早就已经知道刺客是烽火对不对?”
雾都城门前张贴的皇榜上画像虽没有完全将烽火的俊美勾勒出来,但少年身上冷酷凛冽的气势独一无二,尤其是那把染血的剑刃,刻画的尤其精细,上官抚琴见过烽火,甚至与烽火交过手,怎么会认不出来?
“嗯”,竹床上的男子轻轻应了声,辨别不出喜怒。
洛枝沉了沉神色,若她让上官抚琴看在她的份上,放弃杀父之仇,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换位思考下,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怎么可能轻易消失!
“我没打算替他报仇。”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洛枝睁大了眼,她嘴唇翕动,还未发音,又听男人淡淡道,“母妃逝世,我拜师的那些年,但凡他对韵儿有一丝仁慈和关爱,韵儿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模样。”
洛枝听出了上官抚琴的话外音,看来上官抚琴对上官韵儿的了解比自己更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眨眼问道:“阿琴,一直跟随在上官韵儿身边的奴隶铁面你有没有调查过?此人我见过几面,我觉得这人并不简单,他的身上有种很强大的力量——”
洛枝咬了咬唇,有些形容不出来自己对铁面的感觉,但千言万语归成一句,就是这个人绝对不普通。
“童九查过,铁面是韵儿在地下斗场买下的奴隶,在奴隶搏斗中,他一个人撕咬打伤了十几个奴隶,力大无穷,但因为面容丑陋,脸上布满了青紫横纹,且举止疯癫,没有权贵子弟愿意买下,后来被韵儿看中买下,便一直跟在了韵儿身边。”
“那他是怎么疯的?”洛枝耳边似乎传来铁链拖曳地面的窸窣声,难怪他总是戴着一副铁面,浑身上下都被铁链拷着,原来是个疯子,还是个极其危险的疯子!
不过青紫横纹又是什么东西?是胎记吗?
“不知,童九查不到他的来历”。
洛枝点了点头,也不知又和男子聊了些什么,渐渐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只余均匀的呼吸声。
上官抚琴侧头,借着稀薄的月光贪恋的看着少女的睡颜,清冷的眉眼融上一层暖意,他就这么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夜里替不老实的小丫头重新盖了多少次被子,天,渐渐亮了。
洛枝睁开眼的时候,上官抚琴已经不在屋内,她走到屋门口,却迟疑着没伸出脚。
昨儿阿琴说的阵法是怎么走来着?
整座宅院外有障眼法,里面也设有各种阵法,若不是精通阵法的人陷入其中,轻则触发幻阵,一辈子待在里面无法走出,重则触发杀阵,一命呜呼。
洛枝有些无语的捶了捶脑袋,又坐回到了屋内,还是等阿琴来找她吧,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踏错一步,阿琴回来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上官抚琴走进屋内看见的便是少女一脸无聊的甩着两条腿,侧趴在窗户前看风景的娇俏模样,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声音温柔的像三月春风,“阿洛,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