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七,你知道我最厌恶你哪一点吗?”蓝云殇牙关紧咬,银色蝴蝶面具下,一张脸冷的如冰块,“我最厌恶的,就是你母妃死后,你应该跟我一样,沦为卑贱的蝼蚁,被宫内的嬷嬷亵玩,才能得到食物,可你却跟着大师离开了皇宫,远离了那些肮脏!”
“你知道吗?每次我被那些女人抚摸,我心底有多恶心,可是没办法,我只有这样,才能换取食物,才能在那座阴暗恶心的地方活下来。”
“连宫内最卑贱的太监也可以嘲笑我,殴打我,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半夜里被女人用贪婪渴望的目光盯着,被一双肥胖油腻的大掌抚摸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那夜又是怎么逃开的吗?我自己跳进了枯井,我以为我会死,可我没有死,我在枯井里昏迷了三天,饿了三天,可老天还是没收走我的命,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要让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明明你也该跟我一样,凭什么你就能逃离这种命运?”
狐七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子阴狠嗜血的眼神:“因为我比你幸运。”
蓝云殇一愣,旋即眼里的凶光更甚:“若不是夜落雪给蓝重乾服下了酥神丹,我又怎么会出生?我又怎么会看到这个肮脏恶心的世界?你们都该死!”
“蓝云殇,你真可悲,对自己的生母也恨之入骨,你心底除了仇恨,还有什么?”狐七语气微凉。
“我不需要你同情!狐七,纵使你本事滔天,你也莫想逃出荒城!”
“呵”,狐七轻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随意慵懒:“绝活宫是吗?本殿主何时说过要逃了?不过本殿主也没有跟你动手的兴致,你……本殿主轻易就能捏死,回去告诉荒城城主,我蓝沉醉,替风雪来报仇了。”
话音刚落,狂风大卷,蓝云殇被强劲的力道逼退数十步,再回首,前方已经没了绯色的人影。
一众绝活宫门徒皆被狐七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脸上浮起惊骇。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狐七,你别猖狂,待义父出关,必定将你挫骨扬灰!”蓝云殇仰着脸,冲着已经没了人影的天际大喊。
…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女满身染血的衣衫上,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手上拿着一块人皮面具。
这是一张很俊美的人皮,眼尾处还纹着栩栩如生的桃花,秋冬凛冽的季节,也只有这种纹在皮肤上的桃花不会凋谢。
少女的表情很麻木,麻木到根本没看见脚下的泥坑,一脚踏空,重重的摔倒在泥坑里,染了一身淤泥。
她像是不会动了,身躯浸泡在泥水里,远远望去,只会以为泥坑里多了块石头。
洛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荒城地界。
因为这里不像荒城那般温度灼热,而是有了冬日的寒意。
冰凉的泥潭水,让洛枝冷得发抖,可没有任何凉意,能凉过心底的那份空寂。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重复着提醒她:“影煞哥哥死了,影煞哥哥死了,他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她突然想起闻知爷爷死讯的那一刻,她不管不顾的想冲出病房,却被焦急赶来的护士按住,她拼了命的挣脱她们,跌跌撞撞的跑到病房门口,手却在搭上门把手时无力垂落……
她救不了爷爷,救不了影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每一个占据她心层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前世,若不是因为她病了,父母或许不会那么早便离婚,爷爷也不至于因为担心放权后家族其他人对她不好,所以拖着年迈的身体继续工作,最后忙碌出了一身病,还出了车祸。
爷爷那个年纪,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为了她,承担了太多太多。
今生,她的愿望很简单,像个正常人一样成长,将前世未能看见的清风朗月,锦绣山河逐一触遍、看遍、踏遍,可造化弄人,她从借尸还魂的那一刻,便注定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她计划着学完本事就逃跑,所以她很刻苦,一刻不敢懈怠,可最终应了那句俗语,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一份愧疚,她还是屈服了,甘愿成为罗霞的棋子。
影煞哥哥,是她今生的救赎,是她在影卫营里看见的唯一一道光。
他陪着她度过了那些难捱的日子,可她却亲手用苍梧剑斩断了这道光,她愧疚多年,痛苦多年,懊悔多年,从不敢再提起影煞这个名字。
可是突然有人告诉她,影煞没死?他一直活在她身边,活在他可以看见她,可她却看不见他的阴影里。
她来不及喜悦,便有数百支箭头对准了她心底的光,将她心底的期盼和欢喜冲击的粉身碎骨。
人啊,若没有看见希望,便不会绝望。
若看见了希望,便再也无法承受绝望。
洛枝不知道自己在泥潭里待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被这冷得过分恶劣的天气冻凝固了,身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惊吓的声音,“老婆子,还真是个人啊!我还以为自己花眼了。”
“还有气儿没?这么冷的天,怎么泡在泥潭里?老头子,快将人救上来。”
“……”
洛枝醒来时,双目无焦。
一名老妇人端着粥碗恰好走进来,见她醒了,一脸欣慰:“小姑娘,你醒了?来,先喝点粥垫垫肚子,这粥我都热了几回了,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
“你可真是命大啊,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在泥潭里泡了多久,浑身冰凉,幸好我和我老头子路过那里,瞧见了你,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山里野兽多,也幸好快到冬天了,没什么野兽出没,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大冷天的往外跑多危险啊,你家人呢?”
“……”
妇人是个话多的,一口气说了许多,但床上的少女一言不发,像个木头桩子一般。
妇人放下碗,担忧的看了眼,把手放在洛枝额头上,喃喃自语:“没发烧啊,昨个儿卢大夫也说没什么大事,怎么看起来痴痴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