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苦挨并最终挨不下去的合同殖民生涯,对常新来说显然是一段并不愉悦的经历,在殖民环境相对优越的爱泼特斯行星,像她这样将自己的合同付之一炬的人并不多见,这也是她不多的那几个朋友们所不能理解的事实。
“一切都还并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了一头肮脏的蠢猪而牺牲掉自己的大好前程,小新你并没有吧整件事想得清楚。”作为一间宿舍的室友,殖民管理局公众事业部的科特.黄鹂,在常新收拾行装准备不辞而别前试图劝她留下。
“去他的‘大好前程’,一年前这里只是一个逃避的借口,如今细想想看,能来这里已是在犯下大错,淡定、服从、谦恭,让这些所谓的殖民地法则见了鬼去!我可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来到这座屎坑。”常新一点也不接受好友的劝告,并且在临走前尝试宽慰对方。
“别担心黄鹂,从好的方面讲,我将恢复自由身,自此天空海阔,任我遨游。而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一闹,对于未来我已经有了崭新的计划,至于是什么,等我把自己安顿下来后一定会跟你好好说说。”她于是带上自己的行囊,毫不留恋的离开那座呆了一年的殖民星球。
任性的选择总是在其后追逐着残酷的反噬,而所谓自由的代价也总是令人唏嘘。账户被冻结后,常新所剩无几的现金只够一趟前往武皇的廉价单程机票,在加急送客运飞船的货舱中苦熬了一个多月后,她终于如愿回到家乡星系,正如一年多前带着一颗被悲痛撕碎的心离开时一样,她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却又因某个贪图她美色的混蛋上司的骚扰,而使得这趟疗伤之旅变得颇为荒诞不羁。
按照惯例,她需要登上专为回归殖民者过渡而设的厄雷姆斯.约翰空间站,进行一系列疫检和环境重塑,并且因为个人单方面毁约的缘故,殖民局将在她的公民卡上,打上一个听起来很棒实际却很糟糕的全新的身份烙印:‘自由民’。
……
厄雷姆斯空间站实际上大的惊人,其主体是由一座联邦时期的军事级太空基地改建而成,作为发委会管辖的全银盟最大殖民地人员中转站,为了方便大批各殖民地雇员和役满归属人员合法实施身份转换,银盟政府在此空间站中设有相对完善的各类职能办事机构和咨询中心。
在空间站底层,面积惊人医疗设施齐备的‘殖民者之家’,雷打不动的常规检疫和环境重塑程序要历经三个标准日,该项目由政府拨款实施,但期间的伙食却又要强制参与的人员自理。
面对区域食物自动贩售机中玲琅满目却价格高昂的各类美食,囊中羞涩的常新自然无力购买,她只能以运载舰上偷偷带出的浓缩蛋白棒果腹,并很快将有限的食物也完全耗尽,在中心对她的身份资料进行更新并绿灯放行后,常新已是整整饿了一天。
手续齐全后她才有资格进入银盟腹地,普星新纽卡斯尔城,那个她一年前收到噩耗的地方,一想到母亲的眼泪和那个静如坟墓的家,她就和一年前一样只觉得一阵烦躁,眼前浮现出那一具具并排陈列在亚巴顿模拟飞行基地,身盖银盟旗帜的遗体,又令她再次感到心如刀绞。
不像母亲那般懦弱,常新曾认真审视弟弟的遗容,盯着那张完全失去血色稚气未脱的面容,她察觉不到他伤口,甚至一度麻木的在思索他到底是怎么走的,死得痛不痛苦?他生就一张娃娃脸,死后却又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厚重,竟像是在那场战斗后终于成熟,但她却终于明白,今后再也看不到那付曾经略带羞涩的笑容……
空间站下层宇宙港中拥有按小时出发的免费穿梭航班,目的地几乎涵盖所有普星和奇连的大型城市。不知怎地,常新虽然思乡心切,但却又惴惴的不想这么快就坐船回去,这一切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却显然有着搞砸所有事情的天赋。她曾经誓言旦旦向母亲宣布,要以一名合同殖民者的身份挣得一份大大的未来,但一年前身无分文的前往,如今却清洁溜溜的归来,恐怕又要惹来那个爱哭的女人一顿伤心。
她这一生几乎从不哭泣,年幼懵懂时期和弟弟下葬的那天除外,她总觉得这可能与母亲有关,自从幼时她的父亲收拾行李一去不返,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像是总也拧不尽水的海绵,三天两头总是哭个不停。
不像弟弟常青那样在母亲伤心时尝试宽慰,她却早早的学会以逃避来解决心中的问题。家中呆不了,她就出去,学业不行,她就放弃,母亲收入微薄,她就自己养活自己。
心智比同龄人早熟,就连身体发育也一样,于是小小年纪就能在快速餐厅打工,于是可以谎报年龄混迹于飞行球手出没的各大酒吧,于是结交了一帮阿猫阿狗的朋友,于是有了第一个男朋友,并且爱得昏天黑地。那年对方18岁,是名出色的高中飞行球阻截手,为了讨他的欢心,常新尝试着努力去学打飞行球,而不久后就因为对方劈腿事件导致恋情告吹。
但常新却发现自己的飞行球可以打得很好,在这种不分性别只按年龄段分级别的运动项目中,球员乘坐极其灵活的单人无重力飞艇,在空中争夺柔性光束所制的比赛用球,因为比赛中主要靠小艇操作而无需耗费体力,因此只有出色的操控技术和敏捷的反应力才是致胜的关键。
在本地的飞行球大赛中逐渐崭露头角,她以令人惊叹的技艺在野队中成功引起了一些关注,但常新却拒绝一桩桩邀约,并不打算加入任何球队。因为对她来说,飞行球比赛只不过是用来使初恋男友感到难堪的工具罢了,她并不是真正热爱这项运动,比起成日间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为比赛而训练,她却更乐意呆在地面上喝几杯淡啤酒,吃两根棒棒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