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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伯伯,不是还有一件事吗?”
蹬鼻子上脸,看出上面那位心情好了些,张灏赶紧套套近乎,省的皇帝又交代下什么难办的苦差事,那可就苦不堪言喽。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大殿中光线黯淡,早就有十几个太监悄悄的涌进来,把点燃的烛火放置各处。
宫中使用的都是无烟无味的儿臂粗贡蜡,一时间,整个乾清宫内明亮如同白昼。
哗啦啦!暴雨倾盆,漫天的水珠倾泻而下,击打在乾清宫上头的琉璃瓦上,出清脆好听的动静,雨水又顺着墙檐,好似瀑布一般流淌在汉白玉的石阶上,仿佛那千条蜿蜒激流,纷纷朝着大殿下方奔腾而去。
此时空气中含着大量的湿气,闷热的温度至此终于缓解,甚至还有丝丝凉风夹杂着水汽,从敞开的殿门外连续冲入,顿时使人精神一振,全身舒服清凉。
不约而同,张灏和坐在龙椅之上的朱棣,脸上同时流露出惬意的神色,朱棣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也未说话,只是眉头却略微皱起。
偷瞄着皇帝的神色,张灏不禁也跟着回头朝外面瞧去,顷刻间,映入眼帘的都是白茫茫一片,忽然想起午门那还跪着黄淮大人呢,这雨下的如此之急之大,黄大人的身体如何能够承受?
心里一急,张灏赶紧施礼抱拳,恭敬的叫道:“皇伯伯,外面还跪着黄大人呢,还请陛下开恩。”
“哼。”不置可否的闷哼一声,皇帝朱棣动也没动,神色更是波澜不惊,只是略微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张灏心中偷笑,知道这位刚才就是有意暗示自己,这还要面子的不吭声呢?真是年纪越大,性格越的古怪。
既然皇帝已经默许了,张灏自是知道如何去做,当下朝着双手朝下,肃立而站的魏公公朗声笑道:“魏公公,这里就咱俩有些私交,别位公公都是皇伯伯的身边人,我可不敢轻易使唤,还是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督促禁卫们给黄淮大人换上干爽衣物,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好生伺候着,在使人送入锦衣卫衙门去吧。”
“唉,奴才这就过去。”魏公公赶紧跪倒朝皇帝磕头,然后慢慢退到殿门那,这才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随手接过一个小公公递过来的纸伞,也不顾漫天风雨,径直朝着宫外跑去。
朱棣的神色越加温和,对于下面孩子事事心细如而感到欣喜,更是对他忠顺敬重自己而大感欣慰,这魏公公第一天到乾清宫时,他就知道了前因后果,故意抬举他做个身边人,一来是给张灏个脸面,二来就是顺便考验下,这孩子是否在此事上敢隐瞒不说,没想到,一件小事,张灏就明光正大的解释清楚,心里欢喜的同时,则隐隐间有些警惕。
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细致了,今后确实不能让他做官啊!锦衣卫也不能交到他手上,那可比在纪纲手中威胁要大的多了。
心中有此判断的朱棣,倒也有点感觉对不住一直忠心不二的张灏,调他离开锦衣卫的折子随手放在书案一侧,考虑着还是等他二姐嫁给高熙后再说吧。
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低头不语的张灏,朱棣轻声道:“这次宣你觐见,还有件最重要的大事吩咐你去办。”刚说完就觉张灏苦着脸抬起头,俊逸的小脸就跟吃了苦瓜一样的皱成一团,看的朱棣失笑,不禁笑骂道:“伯伯清楚你不耐烦做事的懒惰德行,这事情虽然重要,可那也是朕的私事,你常宁姐姐还记得吧,那可是你的舅妈呀。”
张灏点头,脸上掠过一丝黯然,这常宁公主当然记得,这和皇帝间的亲戚关系实在是有些乱七八糟,自己整天喊着皇伯伯,而人家的女儿则嫁给舅舅,永乐八年病故了,那年这位公主舅妈可才年仅22岁,也算是天妒红颜了。
“如今咸宁以长大成*人,芳宁也十二岁了,朕准备把咸宁下嫁给西宁侯宋琥的弟弟宋瑛,想那老将军宋晟兢兢业业一生,如今已经故去多年,长子宋瑄更是跟随朕出生入死,结果战死在沙场之上,这宋家实乃朕的忠良肱骨,可不比你老张家相差分毫,咸宁的姐姐安城公主既已下嫁给西宁侯宋琥,朕有意成就一段佳话,再把咸宁下嫁过去他宋家,这几天你就去寻那宋瑛,瞧瞧这人品性如何?身体结不结实?别又和常宁一样,嫁了个病秧子,结果夫妇二人郁郁而终。”
恍然大悟,敢情因为这事才提到舅妈的,看来舅妈的死至今还让皇帝心有余悸,以至于不能不慎重考察未来驸马一番,才敢把女儿嫁出去,张灏也没见过宋家子弟,不过听说那西宁侯宋瑛倒是一员武艺出众的大将,永乐八年被皇帝授予前将军印,和他父亲一样,镇守甘肃等地的防务,算是一位封疆大吏了。
不过这几位公主可跟太子的关系并不太和睦,反而和汉王朱高熙姐弟,兄妹之间情深深,雨蒙蒙的,这皇伯伯可劲的让自己亲近汉王一方,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真的只是在压制太子朱高炽而已吗?
也没时间思索下去,就算是不愿意,可此等小事难道还要和皇帝争论一番吗?如此才是个傻瓜呢。
张灏随即点点头,笑道:“这可是件喜事,我说怎么几位公主都回京了,原来这妹子是要出嫁了,所以才赶着回来帮衬妹妹呢,那侄儿随后就去详细打探,保证得手后立马跑回来,一五一十的跟伯伯您打小报告。”
朱棣哈哈大笑,这小家伙的嘴真是该打,什么话到了他嘴里,保证就能说出令人心中添堵的话,什么打探,小报告的,好似朕是命他去那老宋家不安好心似地,这浑小子。
“哈哈,胡说八道,你这孩子早晚得被朕狠狠收拾一顿才会老实些,另外还有芳宁的事也要托你去办。”
说到这,朱棣慢慢收住笑脸,不禁很耐人寻味的盯了正随意活动身体,活蹦乱跳的张灏一眼,也未骂他在御前举止张狂,故意当没看见似地,只是坐在那里神色感慨,悠悠的说道:
“芳宁乃是朕最小的女儿,也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朕可不想把她嫁到远方,少不得也学学你姐姐,在身边多留个几年,这为芳宁挑选驸马一事,也一并交由你去办了,平日多和芳宁接触接触,你们年纪相仿,小孩子之间也好沟通嘛。”
正准备笑着应承的张灏,忽然听得这接触一词怎么那边刺耳?不禁怀疑的抬头朝皇帝看去,却没成想,正好瞧见朱棣恶狠狠的瞪着他,赶紧吓得头一低,就要答应下来,忽然大惊失色的跳脚,惊慌失措的叫道:“干嘛,喂,喂,你家那小皮娘娇生惯养的无法无天,侄儿可跟您先说清楚,别把主意打到俺头上啊!她爱嫁谁就嫁谁,我可生受不起。”
这小皮娘一出口,可算是听得朱棣顿时脸上变了颜色,又听到这小家伙一口道破自己心意,嚷嚷出来倒也罢了,可还不领情的大声拒绝,想那朕的小女儿何等的尊贵,何等的金枝玉叶,许配给你都是你家祖坟上都冒了青烟,也是朕看得起你张灏,何况朕也是存了保全你的心意,既然你自己不知好歹,朕也懒的跟你多费口舌,朕倒要看看,这将来,谁还敢把女儿嫁给你?哼哼!
气呼呼的朱棣也不管自己乃是长辈,顿时翻脸,朝着下面破口大骂道:“滚,你才是娇生惯养的小皮猴,赶紧给我滚到宫里去,老子警告你,假如你不把这几件事办的利利索索,小心朕一道圣旨下来,马上就把你净身去了势,然后抓到芳宁那里,好生伺候她一辈子,哼,给脸不要脸的混账。”
毫无帝王风度的出口大骂,只骂的朱棣心中畅快无比,而下面那混账东西同样一副气哼哼的模样,毫不惧怕的冷哼一声,板着脸一甩衣袖,堂而皇之的大摇大摆而去,看的周围的太监们,一个个很无辜的仰头两眼望天,见怪不怪的该看什么就看什么,反正此种君臣见面的结局,大多以咱陛下暴跳如雷,滔滔不绝的大骂而告以终结。
不提皇帝朱棣气哼哼的坐回龙椅之上,心中又在合计什么阴谋诡计,盘算着什么阳谋奸计,或是思考什么朝政方略,国家大事。
反正张灏一出了乾清宫,早就有个小公公笑着撑着一把花色艳丽的油纸伞,胳膊上还夹着一件衣物,恭敬的守在外面,张灏抬头看看天色,只见这暴雨已经小的多了,整个宫里到处都是积水,顺着地势朝宫后头的方向流去。(后,宫竟然被屏蔽了,无奈)
眼尖手快的太监又偷跑出来几个,帮着那位小公公把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披在张灏身上,笑着道了声谢,张灏当即下了石阶。
这小公公他认得,年纪在十五六岁,本名到没记住,只记得他姓权,乃是权贵妃随嫁过来的下人,五六岁时就进宫当了太监,乃是个地地道道的朝鲜国人。
这永乐皇帝喜欢尝鲜,早在前朝元蒙时,历代元帝就喜欢命周边各国进贡美女,这近邻朝鲜国更是不能放过,这些年,朱棣也曾下旨狠狠的勒索了几次,这权贵妃的娘家就是朝鲜国的大族,父亲更是位朝鲜国手握大权的重臣,也不知道就怎么被朱棣打听到,人家生的姑娘长得姿容浓粹,善吹玉箫,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就强逼着人家把闺女送了过来,连带着派去的大臣更是在朝鲜国境内大肆搜刮,把小小的国度折腾的苦不堪言,拆散了无数百姓人家,最后,选出几百位年少貌端的小童女,连带着上百位年轻貌美的处子,都被一代雄主兼色狼永乐大帝,一股脑的笑纳到了宫里。
至于传说中朱棣生母是位朝鲜妃子,更是说明这大明皇宫中一直住着很多位异国美人。当然,此事如今无法考证,起码朱棣出生在战火连天的岁月,那时朱元璋还未登基为帝,身边哪还会有什么高丽棒子女人伺候,基本上应该属于后世之人在造谣诋毁于他了。
而权贵妃在宫里头原本应该尊称一声贤妃娘娘,其人在宫中地位尊崇,仅次于真正的贵妃王氏,这朱棣生平真正喜欢的女人,也就区区这么几位,其中除了故去的皇后徐娘娘外,如今真正深情相对的,也就是这两位了。
明朝的皇帝大多用情至深,在对待深爱之人上头,真可称得上至情至性,后世的那些位皇帝的风流韵事,就也不用咱家多费笔墨了,想当年太祖一生挚爱马皇后因病重而**而死时,朱元璋如何悲痛欲绝可以想见,至少其一直到临终时,都没在再立位皇后出来,后位空虚多年,多少能证明他对马皇后的深情一片。
而各方面都酷似他的朱棣,同样这些年没有立后,倒是把对于徐皇后的一片敬重之情,渐渐转移到无论脾气品性,仁义做派都和徐皇后一般无二的贵妃王氏身上,而对于贤妃权氏,则好似男女之间的深情厚爱了。
就单说这贤妃权氏,历史上可死于永乐八年朱棣北伐回归的路上,正是暴病而亡在山东临城,其死因成迷,甚至还连累了无数太医和宫女被惨遭杀戮,如今被张灏愣是给逆天改命,也算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了。
而贤妃权氏长得到底如何千娇百媚,姿容绝世,如何能吸引住雄才大略的皇帝朱棣?其生前时如何艳盖群芳,笑傲深宫?倒也有宁王朱权曾写宫词赞美描绘过:
忽闻天外玉箫声,花下听来独自行。
三十六宫秋一色,不知何处月偏明。
鱿鱼窗冷夜迢迢,海峤云飞月色邀。
宫漏已沉参倒影,美人犹自学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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