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上是陌生的字迹,青羽展开细看。
长亭见她眉间渐渐紧锁,执信的手微微颤抖着,到最后竟是面色惨白站立不稳,忙屏退侍者。她抬头望着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瑶风她……”
他扶着她坐下,将滑落地面的信笺拾起,读完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你又可知,石奕君刚回乡完婚。”
青羽面色更加苍白,“你说什么?完婚?瑶风什么都给了他,他却娶了别的女子……”她起身往屋外走,被他拦住,“你去找石奕君?找到了说什么?为什么不娶了瑶风?让他拿命去抵了她的?”
她愣住,她到底能做什么。
一夜乱梦,天光微露时分她就醒来,昨夜壁画上的各色鸟儿入梦,又仿佛还有熟识的面庞,有什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瑶风落泪的面容让她猛的惊醒。
晨曦初盈,长亭拉开自己房门,就见她迷迷蒙蒙站在门外,手上拿着卷好的画轴,也不知在那里已经站了多久。他走上前,怕惊着她,低声问道:“你可是想去看壁画?”
她方才回过神来,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为何身在此处,才缓缓点了点头。
到了壁画之前,青羽展开傅隐帮他注解好的画卷,一一辨认过去,“这是灭蒙,这是雪鹘,这是孔雀,这是......”手指顿在其中的一只神鸟身上。
“这是百鸣......”长亭喃喃道。那么些久远且一寸寸烙印在心底的记忆,又一次不可遏制地弥散开来。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儿,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仍顿在那儿,“好美,怎会有如此耀眼的羽翼?她可善歌舞?”
“自然,百鸣属性为音,其色鲜红艳丽夺目,其形如雀,鸣声悦耳,能使听者舒心放松紧惕从而迷失自身的意志,为之所控。其鸣声会让听者情绪低落,心智失控……”长亭缓缓道。
青羽茫然自语,“让人心智失控……”
长亭见她目光悠远,雪肤绯红,面容与那初遇时艳红长裙的女子交交迭迭,不觉心神动荡,再压抑不住心底疯狂的执念,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将松散的一缕乌发挽到耳后,缓缓地印上了她的唇。她身上醉人的芬芳一如彼时,馥郁而清雅,令人迷醉癫狂。
她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为他的气息包围,是那方天光水泽之间,树木青草润泽的味道。仿佛在久远的记忆中一直都在那里。
火把忽然的哔剥一声之后熄灭了,令长亭猛然惊醒,黑暗中仓皇后退开去。
他的气息忽然离去,竟让她觉得十分空落,彷若失去了什么,不自觉想要寻回。黑暗中两人皆静默,渐渐青羽觉得寒气透骨,不禁瑟缩。
长亭察觉,复又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握住,往外走去。
出了洞外,已是日薄,峻极山峦错落,飞流跌荡,云霭氛氲。
她似是猛地醒过神,挣脱他的手,独自往前走。
他阻在她的身前,“方才,才是我的心思,你可明白?”
“瑶风若是当初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却让害了她的人留在书院,做了斋长,娶了旁人?”
他捉了她的肩,“你冷静些,他们的事,不止是如你想的这般。眼下,我在和你说的,是我们……”
“我们?我们怎么了?”她目光凉凉。
长亭松开手,神情狼狈,看着她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山峦深处。
青羽不记得自己如何回了栖桐院,怔怔坐在案前,望着那画卷,一直枯坐到深夜。远远禅院钟声隐隐传来,青羽想起一念禅师提及的所缘境,遂盘腿而坐深深呼吸起来。渐渐周遭一切变得模糊,心里却澄静无波,随后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出现,凌乱地生灭……
次日早晨,长亭临窗持卷,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目光望着窗外庭院,那每日里按时端来酒水的身影,今日何故迟迟不见。
烦乱之间,有侍者匆匆而来,他不觉心头一跳。
“山主,栖桐院的青羽姑娘不知怎的人事不知......”话音未落,长亭已然擦身而过消失在院门外。
长亭进了寝屋,舒窈正扑在青羽身上,使劲摇晃她,“羽毛你别吓我,快点醒醒啊......”
长亭走近前去,青羽双目紧闭呼吸缓浅,但脉象平稳,如沉睡一般。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舒窈急地眼圈都红了。
长亭眉间紧锁,取了九针欲行针,却听身后有人道:“且慢,此时尚不可用针。”
长亭转身,却是墨弦,急忙起身,“不知主事已回书院,未曾前去告知。”
墨弦抬手,“无妨,刚回书院,听说了就直接过来。”边说边上前搭上青羽的脉搏,许久方才缓缓收回手,“应无大碍,心郁结而困顿难出,大约要昏睡些时日。”
两人离去,墨弦这才缓缓在榻前坐下,神思凝重。
原以为此生在这山水之间,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换她一世安稳。
如今当是瞒不住了么……
月见方离去不过几日,星回在那片林子里晃荡的时候,就遇见了首律。
大约是星回的面容有些惆怅,龙潜一时也没出声,二人在一片静谧里各自想了一回心事。龙潜开口的时候,还是吓了星回一跳,“你在这儿其实等的是她,顺便帮公子寻寻人……”
星回继续惆怅,“一个是不急的事,一个是急不来的事。”
龙潜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通透。”顿了顿又道,“那个院子里头的,如今这一睡,怕是要想起什么了。等她醒了,你且稳一稳。至于如何让她去了三微他们那里,照理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你也稍许留心些,别走岔了。”
星回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随意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什么,“里面那两个,又好像是三个,我有些惹不起。”
龙潜摇摇头,“怎么看都是他们惹不起你,你别去惹他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