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大敌的感觉。
心里有些发虚。
逃不逃?
虽然两脚不丁不八的站着,可重心已经悄悄的移到右脚上了,待会一见情形不对,立刻后退,估计只要躲过第一击,慕容一祯就能上前解围了。
李清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了,在延州面对党项骑兵那种腿软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那时候心里怕是怕,还能生出些要死鸟朝天的豪气,现在自己虽然是一大帮人在的,可李清还是很想转身逃,尽管面对的只不过一个算不上是敌人的刘胖。
而且还是鼻青脸肿的刘胖。
严格的说来,被几十个人围着群殴,刘胖受的伤根本就算不上严重,他脂肪本就多,**上多挨几脚也没事,只是那些学子下手不算重,却歹毒的很,这招呼基本全集中在脸上了,好端端的一张圆脸现在是不规则多边形,要让刘胖自己照镜子,肯定觉得狼狈,可对面的李清却是觉得很狰狞。
从来没想过面对刘胖会有这样的感觉,主要是刚才人家单枪匹马杀入人群的气势很有些震撼,现在刘胖站他面前小眼睛肿得又不知道看没看他,还不出声,李清心里直打小鼓,要不太子在后面,李清现在已经要退到桌子后面去了。
正这时刘胖肩膀一晃,看架势要扑过来,李清右脚一发力,身向左转,准备闪开这一扑再逃到桌子后面去,可才退了一步,却不知太子什么时候站他身后了,再要往前冲非把太子撞倒不可,李清急忙收住脚步,只觉耳边风声响起,李清避无可避,只能一侧头闭上了眼。
“嗷!”刘胖抱着李清还吼上了,可不是哭。人家激动啊,果然李三郎是好兄弟,这不危难时候来救我了啊!
脸上并没有挨上预料中的一拳,还听刘胖抱着他嚎上了,李清一身冷汗就下来,惭愧,这才想起虽然自己很不够义气,可是刘胖并不知道他李清早躲在楼上看热闹呢。眼见着那些帮手都是才赶过来的样子,刘胖以为李清是来迟了呢。
乖,不嚎了啊,这架也打完了,喊得这么大声吓坏小孩子不好,再说刘兄,放手好不?人家看见了像什么样啊。
陈全和慕容一祯上得楼来也识趣的很,并不上前对太子行礼,倒是李清浑不在意,招手叫他们俩过来。认识认识。一个是亲随,一个是亲军,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何不一起坐下喝杯酒乐和乐和?再说钱也花了,不吃可就浪费的很了。
瞧人家相互介绍互道久仰热闹的很,特别是刘胖,适才的举动很受那些侍卫班直们看重,几句话一捧,依稀便有些得意起来,确实只能说是依稀,嘴肿得那么高可不好咧嘴笑。
既然李清说了喝酒乐和,慕容一祯下去安排了警戒护卫,便把指挥里数上得的小官儿全叫了上来,不过吩咐道:喝酒吃肉可以,不准大声喧哗,不准到处乱串。
可毕竟都是军中的汉子。喝着喝着这豪气慢慢的就露了出来,特别是那些延州跟过来的兄弟,虽然上官说了不准喧哗,瞧那架势以为李公子肯定是陪什么权贵家公子呢,没想到是太子,一般老百姓的印象里,这太子就跟皇上差不多,一见就得跪下的,瞧李清和太子言笑晏晏的,反正李公子也素来不怎么讲规矩,而且不少人和刘胖也熟,都是纷纷出声打趣起来。
太子的确没介意,相反开心得很,平时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一本正经,哪有这样市井俚语、喝怒笑骂来的有趣,瞧瞧这个,瞅瞅那个,眼里全是笑意。
“李三郎,这些人便是和你一起在延州杀敌的好汉么?”太子轻声问道。
李清一笑,“不错,太子,瞧那个说话手乱舞的,他叫土根,原是厢兵里的弓箭手,可射杀了不少敌兵的,那边那个身材高点,叫慕容一祯,原是个罪因,所以脸上刻了字,他的身手可了不得,现今可因功升了指挥。”
太子抿嘴一笑:“我知道他,便是他杀入重围救了若英小娘子的。”
李清一愣,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太子一笑不答。
不用说,肯定是市井那些评书也传到人家耳朵里了,想起那说书的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的,李清这脸就有些发烧,丈二的身高,柳七你也太会胡扯了,有那么高的人么,你当是旗杆啊。
“三郎,为何有纷争不可讲理呢?因何要到这宏毅寺来拳脚相加,若是粗鄙汉子倒也罢了,只是今儿瞧着的都是读书人。”见李清在那也不出声的,太子问道。
讲理?这理也要讲得通才行啊?
“俱言圣人之言,如何便讲不通?”太子不解道。
圣人之言?就是圣人之言,自相矛盾的地方也多啊,不过李清还是不太敢在太子面前说些攻击圣人的话来,只是笑道:“若是旁人不与你讲道理如何?”
看来还没有人和太子不讲道理,所以太子有些发晕,嘟囔道:“为何不讲道理,人岂能不讲道理!若是不讲道理,不理他便是,奈何一定要相打。”
瞧着小家伙一脸的郁闷,李清使劲忍着笑,那些师傅们也太迂腐了,不知道这世上不讲道理的人比讲道理的人要多得多么?李清反来了兴致了,笑嘻嘻的说道:“要是我就是不讲道理,还偏要欺负你你又如何。”
“为何你要欺负我?”太子反问道。
打个比方行不?假如我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呢?
“我和你讲道理。”太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我就不讲道理!”
“那我便将道理与你说通,说明白了,你便也讲道理了。”太子坚持道。
不行,这样说下去要变成绕口令了,李清想了想,才慢慢说道:
“譬如,那夜合欢太子喜爱的,若是有人要来抢怎么办?”
“我便分他一些。”太子歪着脑袋答道。
“若是那人全要抢去呢?”李清追问道。
“我要和他讲道理,做人不可贪心甚过的。”太子有些气愤了。
“可他就是不讲道理。一定要全部拿走呢?”李清故意问道。
太子想了想,“那便给了他就是,我再问你要。”
*,你做冤大头也别拉上我垫背啊,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太子呢,他的印像中最多就是他的父皇母后会不同意给他什么东西,别人哪敢啊?不行。李清觉得要好好说说,不能让这将来的皇上脑子这么秀逗的,他正在那想怎么开口呢,太子却歪着头笑道:“三郎,我也知道的,这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师傅教过的。”
惭愧,这李清老想着跟圣人过不去呢,其实很多道理,圣人都讲过的。李清笑道:“既如此。那你且如何应对?譬如我现在便来欺负你,你如何是好?”
“你不会欺负我的,且我亦打你不过。只能和你讲道理。”太子答道。
说的对,知道进退取舍才是聪明,李清很赞赏,笑道:“很是,目前且要隐忍,待到日后太子成年,身强体壮再来收拾我不迟。”
小太子也笑道:“若到那时,你便不会欺负我了,我们便可讲道理。”
娘的,这道理很好吃么?老是忘不了的。什么狗屁啊,那时候你该揍回我才对,李清气道:“若是届时我打你不过,却是依旧要欺负你怎办。”
太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我依旧和你讲道理。”
李清气得哈哈大笑起来,行了,我认输,没错的,到时候老子打不过你。怕也是伤害不了你,只是你这讲道理却要把老子讲的非上吊不可。
李清这一笑声音大了些,其他人听了都望将过来,土根举起酒杯对李清遥遥一敬,李清也是端杯还礼,边上的太子也是有样学样的举起杯。
“三郎,你与这些好汉在延州打党项人,党项人是蛮夷,蛮夷却是不可与之讲道理的。”见李清闷头喝酒,小人儿还出声安慰起来。
李清有些苦笑,你那都些什么师傅啊,这天下不讲道理的就只有蛮夷么?算了,不讨论了,日子长着呢,以后慢慢说吧。
可太子兴致到上来了,“在延州之时,你与那慕容一祯可是步军么?师傅说了,蛮夷之人全是骑马的,却不是你等对手。”
当然啊,你师傅没告诉你么?咱还就*讲道理把他们全讲趴下的!
“高国公告诉我了,言及我到三郎庄上之日,便是步骑对阵之时,回宫后我便与母后说说,明日便来。”太子说道。
明日?笑话了,别说庄里的楼阁都没修好,你个太子正式出行能说来就来么?再说皇后也肯定不答应的,李清没往心里去,随口问道:“那太子却是认为谁将得胜?”
太子毫不犹豫地答道:“三郎在延州以五百之众,尽歼一千敌骑,师傅说了,我华夏乃是正朔,岂是蛮夷可敌的,因此步军必胜。”
好个道理啊,看来改天要约你的那些师傅到宏毅寺来好好说说才行。太子,这天色已晚,该是要回宫去了,惹得皇后娘娘着急可不是玩的。
太子原本还有些扭捏着不愿意呢,一提皇后娘娘便老实了,李清心里暗笑,倒是谁怕皇后娘娘一些?
送太子回宫倒是不要李清操心了,只是李清还找侍卫们套了好一阵近乎,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一个,第一,不要有下次了,第二,如果有下次,记得早通知一声,他李清肯定堵在城门口那。
接下来的几天,李清倒忙活开了,教跳舞勤了些不仅因为答应了高公爷,他还想着正好趁着太子过来时,叫小丫头们表演下,扩大扩大影响力,收了人家那么多礼,让李清挨家挨户的回拜李清可没这个心思,再说,这收了的礼不就得还回去?还是让小丫头们教跳舞还人情吧。
园子里的工程现在也是李清关心的问题了。没事带着安小哥四下走走,虽然这归属问题有些挠心,不过还是算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反正这大宋天下都是他们的,咱这水云庄哪能例外,再说太子也就来玩玩。常住着的还是他李清呢,还是先熟悉熟悉环境的好,省的到时候自己在里面迷了路,丢人就丢大了。
这迷路一说还真不是乱说的,如今园子的楼阁已经初见规模,管事的宦官也说了,今年天气好,少雨,早则半月,迟则一月。工程肯定就完。还请他李清在太子面前多美言几句的,只要太子玩的高兴,这辛苦可就没白费。
安小哥跟在李清后头有些奇怪的。咱李公子不是一直对这些工程不满意么,怎么现在反而关心起来?看来李公子总算转过弯来了,给皇家办事可是一种荣耀,还别说是皇家讨钱给你修,公子可不知道罢,张管家现在人前可是自称老夫的了。
李清听了也是大笑,这张管家什么都好,就是这名声上有些看不开,安小哥,平日里你也多帮张管家分分忧才是。如今园子大了,要照应的地方也多,张管家虽说现在还康健的,可年纪一上来,累着了老人家不好。
两人正转悠着呢,看见若英和晴儿带着狗儿从个小亭里追追打打的过来,安小哥忙叫住晴儿,喝道:“快带狗儿家去,这可是太子日后游玩的地方。怎随你们在此胡闹?”
李清忙止住安小哥,随他们玩去,蹲下身和蔼的对若风说道:“若风可要小心照应着点,你是做哥哥的,仔细磕碰着狗儿。”
若风点头答应,一会便带两姐弟跑个没影了。
要不是与太子说了一番讲不讲道理的,李清怕还真没兴致管这园子,同是十岁左右的小孩,若风和小太子就截然是两个模样,小太子温文而雅,人长得也是粉雕玉琢,小大人般的说话更是让人喜爱,让你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从心理上来讲,李清还真愿意把太子当个弟弟看。
而若风就不一样,虽然同样斯文秀气,而且还是若英的亲弟弟,可李清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现在若风也不像以前那样拒人千里,在李清心里,就没把若风当个小孩看,平时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客气得很。
要真论起来,李清心里其实对若风是一种尊敬,即便若风时不时也露出很多童趣,可李清还是没法把他看成是一个普通小孩,因为他都不敢去想象一个几岁的小孩,在异乡独自面对父亲的尸骨,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坚强!
何况他还被党项人抓去做奴隶?
转悠几天果然是有用的,因为没过多久雷允恭便上门来了,依旧奉娘娘的口谕过来看看庄子里的工程进行的如何了,那太子在娘娘面前吵着要过来呢。
李清现在也知道雷允恭是皇后跟前最吃香的红人,何况人家还兼着山陵使的差使,那可是给皇上造陵墓的,这园子很多上好材料都是这雷公公给整来了,所以不但亲自带着雷允恭在园内察看,还置下酒宴,并请雷允恭瞧瞧小姑娘的舞跳得如何。
雷允恭一瞧便笑了,“李公子,我说丁相家的歌舞如何便新奇了起来,必是你让人教了他的。”
李清也笑道:“雷大人要是喜欢,我便也叫人上门教授如何?”
雷允恭摆摆手笑道:“我等如何敢与李公子一较风流的,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不过。”雷允恭端着酒杯微一沉吟,“倒有一事,还要李公子成全才好。”
李清忙拱手说道:“雷大人旦说无妨,清自当遵命的。”
雷允恭压低了声道:“楼宇一成,既为太子驻跸之所,必备庭扫之人,李公子府上却是人丁稀少,雷某倒是有些亲眷,想来李公子庄上寻个营生,日用倒不必公子耗费,宫内自有供给,不知李公子愿成全否?”
李清一愣,这楼阁说了是给太子准备的,自然就是宫里的财产了,你派什么人看管还需要我同意么?你直接叫来不就完了。
雷允恭心里一笑,这李清还真是个不通事务的,宫里派人?就这修楼阁还是假借名义呢,幸好是由内府出钱,上得是修山陵的帐,否则一帮御史们要是知道了,还不把天吵翻去?你李三郎在那班御史眼里可算是离经叛道的很了,可就因为离经叛道,不然娘娘还不会同意太子上这来呢。
只是这些话也不好和李清明说,只能告诉李清,这楼阁修完了就归你李清了,宫里当然不好派人来看管,再说咱大宋律,除了公主王爷府上,谁家敢用宦官?这可是违制的事情。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李清也不好不答应的,没听说人家工钱都是宫里出么,这个顺水人情要都不答应,可真是要翻脸了的。
说什么不整动静出来行不!笨了,这要不整出动静来,能显得咱李三郎威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