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远在京城的王德显王小将军会不会耳朵根子发烧,因为李清李三郎的确在清风寨里用很“亲切”的词汇殷勤问候了他。
之所以算得是“亲切”,首先是并无涉及王府下女眷,其二确实不恶毒,次骂李元昊生儿子没小**而导致的错误应验已经让李清有些不寒而栗,而且以王小将军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形象,要是说话和小沈阳一个调调,这绝对是造孽!
在李清把人家这将门虎子的智力与情商和诸多动物进行横向以及纵向比较之后,宋祁不敢再说这事与他李三郎无关了,只是依旧宽慰李清:这是小事,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又没出人命,而且和尚们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脑袋多几个包,应该也不会太介意的。
李清气的歪脑袋瞪了宋祁半天,方强忍住在宋祁头也砸出几个包的冲动。
这还是小事?打了士子倒也罢了,既然应约到宏毅寺,斯文这东西就得抛到一边,谁叫他们逞强来着?再说李清其实也很想揍他们!至于不小心误伤几个和尚,李清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们本来就讲究个舍身饲虎的,没准因此还得了正果,说起来还是善哉善哉了;可为什么把文官子弟也给打了?人家尽管有暗箱操作赌黑球的嫌疑,可至少在宏毅寺那会人家可没下场参与群殴这都他妈什么健儿!喝酒闹事、斗殴、叫小姐,还殴打观众,敢情咱国足全穿越到了大宋乍地?
话说在应约比斗的那一天,宏毅寺见证了咱大宋最声势浩大、波澜壮阔的一场群架,而且双方出场人物都具有极强的代表性。简直就是朝堂争斗的民间版,一方是太学和附近几个院里地学子,代表的就是文了,一方是各地选拔的健儿和那些也参加竞技会的禁军士卒,亦可认为是代表武这一方。
旁观的更是人山人海,不但边所有的酒楼都爆满,连宏毅寺的围墙都坐满了人。而且人群里还混杂着好些喜欢瞧热闹地官员,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结果会变得让他们自己心酸;至于楼馆里地姑娘那更是来了不少。
还甭奇怪这宏毅寺闹腾出这般光景。怎么开封府也不出面管管,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宏毅寺在郊外,而且已经成了民俗;其二开封府觉得不太好出面管。
历史总说宋朝懦弱,其实那是被刻意打压地结果,民间却未必尽然,而且不是所有的斗殴官府都有权管。相反好些时候他们还得充当见证人的角色,譬如象西方那样的决斗,咱大宋就很流行。
《水浒传》亦有过描叙,泰岳庙的和尚为了吸引更多香客,便拿出彩物组织了“相扑擂台”。台打擂之前还得立下生死文,声明死伤皆由天定,于他人无干,看来只要规则公平,官府还是见证人。
宏毅寺前也是如此,开封府一直听之任之地原因,是这边的打斗,也从来不持械,而且基本是点到为止的多。伤害并不严重。到这来约斗的多半为了争口气,何况这里观众多啊。打赢的得意洋洋四方唱诺接受彩声,就和燕青一样,立下生死文台打擂,“利物倒不打紧,只是颠翻他,教众人取笑,图一声喝采。”
要是趁机下黑手、使阴招,不但会被人嘘,没准惹恼了旁观地好汉,立马前讨个公道也不定的。
还有个原因是开封府不愿意说的,一般民间纠纷,大多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分清个谁有理没理,有时候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有了宏毅寺就好了,那打一架,一了百了,本来很多纠纷就是有一方做个退让就完了的,这可省了开封府不少麻烦。
只是这次的群架,不但出乎开封府的意料,连宏毅寺的和尚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地规模,而且还打起来了。
群架其实也有一个规则,那就是人越多越打不起来,据后世地科学家研究表明,全世界几十亿人口中,两个相隔万里素不相识的人,最多只要通过七个人就能扯关系,谁没个三亲四戚、五朋六?何况老爱打架地一般就那么几人,参与群架的人一多了,很快双方就都能在对方阵营中发现谁谁谁是谁的亲戚,谁谁谁是谁的朋,有什么大不了解不开的结呢?所以往往群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次不一样,不但双方各出动了七、八百号人马,而且各自人生轨迹都不曾有过交集,这一开打,场面不但热闹,而且很混乱,因为宏毅寺虽然作为群殴的地点日久,但以前最多也就双方各来几十号人充顶了,现在不但有小两千号人要k,而且边围观的人更是以几十倍计,宏毅寺哪有那么大的地方?
当时群殴是在主场、分场、小树林、庙墙边、酒楼,以及如来佛祖的莲台下全面展开,据说实际参与群殴的人数远远大于两千人,因为场面实在太混乱,不少围观的人都挨了飞来之脚,于是也愤愤然拔老拳下场,甚至围观的人当中因为你踩了我的脚、我撞了你的屁股而当场翻脸的亦不在少数。
兴许这场面很热闹,可惜李清只能听说个大概,因为“据说”的这一位当时也不在现场,宋祁那会正忙着竞技会的筹备工作呢,他也是事后听人说的。
与朝堂文官把武将打压的一点脾气没有相反,宏毅寺前是士子被揍的狼奔豕突,再一次证明了术业是有专攻的,群殴的结果生动的说明了一句成语,叫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士子们以为他们这一次暗地召集了人手,可以好好羞辱一番参加竞技会的健儿,殊不知早有人把眼睛盯住了他们。而且还不仅仅是他们。
这些个黄雀就是高小公爷和王德显他们了。
咱大宋朝文武不和已经有好些年头了,互有芥蒂,只是现在文官得势,连军中最高职司都掌握在文臣手里,武将们只能忍气吞声,不过却有一些例外,当年打天下的勋臣贵戚大多是武将出身。象高小公爷这样的虽说只挂个大将军地闲职没什么实权,可他们这样的人就没把文臣放在眼里。
你说咱闹个游戏玩玩。又没招你惹你,你在边看热闹不就完了么?居然暗地里下绊子。还约到宏毅寺去群殴,好,不趁这个机会把你们好好收拾一顿,你们就还不清楚京城里到底是谁真牛皮!
各地来的健儿不够齐心,这没有关系。竞技会说白了也是武人的本行,京中报名参加的禁军士卒本来就占多数,何况好多人原本就是王德显的手下,与旁人起了纷争自然要同仇敌忾的。
目标定在学子们身那是太小看这些将门虎子了,逍遥会这个一直不务正业地组织今番算是派了正经用场。文官子弟串联没几天,就被高小公爷和王德显他们把底细摸的清清楚楚,哪个文官子弟在中间叫地最凶,哪个文官子弟约的人最多,甚至连那一天这些官员子弟订在酒楼地哪个座都事先知道了。
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打群架的地方自然也不太平,有误伤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要你不好好去读圣人,人家打群架你也瞎凑热闹?这中间的细节都不用细说。别忘了王德显打小就是个惹事精。怎么撩起纷争他可是最拿手。
且不说王德显他们怎么安排,到了群殴开打的那一天。一帮文官子弟都赶到了宏毅寺前,不过他们可没想着也下场助拳,还有些人把自己相好地姑娘也约了来,准备看一出扬眉吐气的好戏,谁知道群殴才一开始,局面立刻失去了控制,到处都打起来了,按说坐在酒楼里应该是看热闹的才对,怎么也吵起来了?这些个文官子弟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拳头脚丫已经迎面而来。
混乱就是混乱,呵斥、辩白、讲道理,甚至软语说好话都没有用,这些个文官子弟本来就是打算看热闹的,穿的是宽衫舒袖,而且从人带地都不多,说没有用,打又打不过,那就逃,只是不知为什么四周的拳头都冲他们来,于是好多文官子弟慌不择路窜进了宏毅寺里,以为佛门清净地能护佑他们平安。
谁知道这些“贩夫走卒”一点向佛之心都没有,冲进庙来,把他们按在如来佛脚底下就是一顿胖揍,和尚们当然慈悲为怀的,看到这番不平事也想过来“普渡普渡”,结果是这些大和尚脑袋的包一点不比如来佛祖头的少。
这场群殴的结果自然不言而明,别看规模浩大、场面混乱,其实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功夫,那些个看热闹的自然早鸡飞狗跳纷纷逃窜,但那些“贩夫走卒”也一会便做鸟兽散没了踪影,宏毅寺前只剩无数学子和文官子弟趴在地哭爹喊娘。
按说这场面应该是咱大宋武人最开心看到地,只可惜当天却奇怪地很,京城里平日经常在宏毅寺前开片的人今儿却一个没见着,譬如王德显小将军当时正严肃认真地带着手下巡视禁城的。
只是这番做作敌不过“知子莫如父”,据说王德显小将军当晚回到家中,指天划地辩白了半天都没有用,还是被王超老将军狠狠的踹了两脚,不过当事人后来说没有平时那么重;与之相比王曾的儿子就惨太多了。
本来在宏毅寺就给揍得鼻青脸肿,一回了家,王曾一瞧,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毕竟这回闹的动静太大,王曾可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孽子,原来前一向和士子们信往来是商量打群架啊,怪不得偷偷摸摸的,圣人全读狗肚子里去了,有辱斯文、败坏门风!根本不由他儿子分辩,家法伺候!可怜的相爷公子是个读人啊,哪象王德显那么皮糙肉厚?楞给打得半个月没爬起床。
当然也有人偏心儿子的,不象王曾那么爱憎分明,只是再怎么心疼。要拉着满街找人算帐,抑或告官甚至闹朝廷,那就是笑话了,乃是村夫俗妇所为,人高俅都不那么干,官么,当然就有个官体。也有个官道的。
就象宋玉的《风赋》中写地那样:“风起于青萍之末”了。
回钱惟演拉着几个人在朝堂攻击李清,满朝文武就没几个人搭理他。那李三郎什么人啊?草民!就算天子年幼贪玩喜欢和他亲近些,充其量也就算个弄臣。始终不了台面的,何况李三郎先是被遣江宁,现在又被打发到边关饮毛茹血,和党项人掐架玩呢,你钱芳樽好歹也是个副枢密使。二品大员,怎么老和个草民过不去?这心胸也太狭隘了些!
再者钱惟演说竞技会不好,那会朝臣们也不以为然,李三郎不在京城了,那得胜球也有些看腻了。正等着个新鲜玩意出来解解闷呢?你又何必扫天子和大家的兴?至于夺魁者要封官,那帮文官们也没放在心,封的本来就是低阶武官,咱大宋文武晋升是各走各的道,谁也没占谁的茅坑,何苦要多出那股子气?没见着小天子正热衷着么?
不过自家儿子被人揍了,这世界观当然就不一样。
朝会时先是户部尚出来哭穷,开支太多国库吃紧,应该想些法子省省钱才好。这竞技会充其量是玩乐。费用用的太多不妥,要压缩。否则要是碰到啥天灾**地,朝廷拿不出钱来赈灾,那事情就麻烦了。
然后是权知开封府的官儿出班,人家一点没提宏毅寺地事情,只说京城乃首善之地,近来治安却不大好,为了免生事端,也为了竞技会的顺利进行,各地送来地健儿不应该让他们满街乱走,还是找个军营安置为好,没事不准出来,加紧锻炼去。
吏部尚也出班奏道,他近来查了本朝历代法条,觉得在什么竞技会夺魁便封官颇有些不合体制,汉唐以来就没这规矩,再说跑得快跳得远未必就能阵打仗,游戏就是游戏,沙场岂能游戏?所以这事得重新议议才是。
王曾也出声了,尽管竞技会的各项筹备工作还是在他支持下展开的,不过人家是宰相,当然的老成谋国,说出来的道理自然也是井井有条、不容置疑,现在正是春天,一年之季地关键时候,总不能让一帮青壮老这么闲着,否则秋后的粮食打哪来呢?要不就别等那些因为路远现在还没赶到京城的健儿了,竞技会赶紧开,开完了好让这些人该干啥干啥去,反正今年是头一遭,要不下回再办的隆重一点?
一群武官都没作声,他们怎么不明白究竟是啥回事啊,心里头都憋着乐呢。
没有人反对召开竞技会,更没有人指责谁,何况发言的都是些老成持重地大臣,说的也是正理,宋祁尽管也在旁边听着,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只好也闷头不作声。
唯一够胆反对的就是咱大宋天子小赵祯了,只是他年纪小,讲道理根本不是那些人对手,而且咱大宋朝堂天子的分量一直都不是很大,要是一帮文臣都反对,就是皇帝也只能干瞪眼,最多回宫揍揍宦官出气。
说起来是议议,实际就是定论了,小赵祯急得差点在朝会当场哭出来,要是什么想头都没有了,这竞技会开的还有意思么?人家会卖力下场比试?还说什么下次办的隆重些,第一次就这么收场,下次各路各府还会热心的送人来么!
刘太后当然也清楚是怎么回事情,要真按朝会这么议定了,竞技会也就是个草草收场的结局,至于下回就更不用想了,又没官做又没好处,谁还会千千迢迢赶那么远路来京城?见赵祯真急了,刘太后心疼也没法,大臣们说的都是大道理,要反驳总得有个说法?
事情就这么定了,反正不定也定了,到时候大家推诿扯皮也是一样地结果,下地朝来赵祯是哇哇大哭,刘太后只能说些宽慰的话,空口许诺说下次一定好好办一回。
宋祁这家伙朝堂之没个正经主意,那状元还真应该是他哥哥得地,不过见赵祯哭的伤心,他倒是想出歪主意来了,等刘太后一走,他凑赵祯面前说道:“圣休要懊恼,如今事有不济,何不招李三郎前来商议?他必能想出好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