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郁锋涛起床了,一看写字桌的闹钟,还不到五点半,他与周璐璐一家人说好了,今天早上坐六点钟班车回去,走的时候不吵醒他们了。因而,郁锋涛脸不也洗,悄悄出去。
走在静悄悄大街上,想到马上就要在这县城开店铺,郁锋涛心血澎湃,思绪万千,不能自己。
到了十字街口,站在自己租的店面门前,郁锋涛注目凝视许久许久,心中默然感叹:“我的店铺哟,你将是我——锋涛的依靠,我要靠你脱离苦海,我要靠你作脚下的起点,今后创造一番大事业!”
曾经是一个穷困潦倒,遭到乡亲瞧不起、欺负的辍学书生,要不是老师、同学们的相助,郁锋涛又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要在县城开店铺,当老板呢!
突然响起的拖拉机声,惊醒郁锋涛,他深情地最后看一眼店面,抬起腿,大步流星朝车站走去。
坐在车里,汽车在蜿蜒黄土公路上颠簸,郁锋涛心头则咒骂什么时候这黄土公路也能建成水泥路或者柏油路,他不再遭到这一路上颠簸的折磨,他能够早一刻到家里。
下车后,郁锋涛一路跑回去,累了,渴了,就在路边的山涧捧一捧山泉喝几口,歇一口气,再继续往家里跑。
九点钟多,郁锋涛到家了。
正在家门口晒太阳看书的郁琼琼,听到哥哥叫声,抬头一看,果然是哥哥回来了,兴奋地蹦起来,朝屋里大喊大叫:“阿妈,阿哥回来啦!”
在煮猪食的彭淑娟,一听说,快喜疯啦,连手上的瓢子来不及放下,即赶出去:“啊呀,真是锋涛回来。难怪,我一大早烧火,火大笑,就知道今天家里肯定有喜事。”
进了屋里头,来不及放下行李,郁锋涛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打开存放货物房间的门,去看看他的宝贝东西。
跟在儿子后头,彭淑娟喜不自禁,说,东西也在几天前刚做好,大家等他回来,把它们卖出去,拿到工钱过年呢。
楼上楼下满满六个房间的货物,叫郁锋涛喜得下颌差点儿乐掉哟。要是这么多货全卖了,他们家明年全家人的生活、妹妹们的学杂费,根本不必发愁,他同样可以安安心心在范卓学身边,无忧无虑全身心投入到学知识,学石雕中。
来不及洗脸、刷牙,郁锋涛心海一股波涛汹涌,一脸振奋、欣喜:“阿妈,店面和睡的房间已经租好。你和阿妹们赶紧收拾一下,吃了午饭,赶去卢水。”
惊骇的,久久端详儿子,彭淑娟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声没响,儿子竟把店铺开起,这可能吗?
举起手,在母亲眼前扬了扬,郁锋涛笑嘿嘿的,叫母亲别发呆了,店铺的是真的,他前回到卢水,昨天把店面租定。
边去洗脸,郁锋涛边对母亲说,快过年了,得抓紧时间,把货卖了,得了钱付帮他们干活人的工钱,不能失信于他们。
儿子的话似一声惊雷,彭淑娟如梦初醒,不知为什么,这个坚强的农村妇女眼眶里的泪水像一股刚打开眼的喷泉,刷刷刷地没商量冒出来。
——老天爷终于对我家睁眼了!彭淑娟心里默默发出一声呐喊,儿子竟然这般能干,已经不是她这个苦难母亲能够想象的出。看来,这一回她彭淑娟真的是要苦尽甜来,跳出苦海,下半辈子享福。卢水店铺开起,闹荒人还下得了毒手害得了他们吗?
那家里的猪和鸡怎么办?彭淑娟心里头放不下家里的一头猪和几十只鸡。
将毛巾挂好,郁锋涛走到母亲跟前,叹声道:“阿妈,你怎么老是想着一头猪和几十只鸡呀!开店铺是第一等的头等大事,这些全是小事,我会安排好。”
仔细想想,彭淑娟觉得儿子说的是大道理。
店铺开起了,一年要赚多少钱哟,一头猪和几十只鸡能比得上吗?想是这样想,彭淑娟心头还是舍不得猪和鸡,不说是她辛辛苦苦花费了心血养的,但到底能卖点钱。在贫困闹荒村,每家每户除了鸡、鸭、猪值点钱外,再找不到值钱的东西。但是眼下,彭淑娟只得忍痛割爱。她穷怕了,要不是子女在眼前,她都想死了一了百了,她不能因小失大!
当下,彭淑娟忙叫大女儿帮忙着收拾东西。
也没啥东西要收拾,只不过是几件衣服,被子、煮饭用的家什全有了,是周璐璐家那些闲置在一边的旧物,全送给了郁锋涛。
顷刻间,彭淑娟这屋里如同过年放鞭炮,阵阵欢声笑语从屋顶飞了出去,一家人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摆脱贫困的幸福、美好生活……
一家人正忙着热火朝天当儿,帮他们家干活的一帮人获悉郁锋涛归来,陆续的一个个全赶过来了,想瞧瞧独闯省城的郁锋涛是不是三头六臂了,想听听郁锋涛讲讲省城是不是跟电影里的一样?另外,大家迫切又不便明说的是,郁锋涛是不是马上要卖那些货,然后付给他们工钱过年?
这个时刻,郁锋涛可没有闲暇跟大家讲他的奇闻轶事。
“你们大家来的正好!”郁锋涛直起腰,乐哈哈看着大家,貌似早窥探出他们的心事,说:“这些货明天天一亮要挑到溪洋,运到卢水。卖了它们,付你们上批芒花扫帚剩下的工钱!”“省城的新鲜事,几天几夜说不完。等有时间了,我慢慢跟你们唠嗑唠嗑。”
“锋涛,你在卢水的店铺开起了呀?”李秋玉一对水汪汪大眼睛,恋恋不舍凝视郁锋涛,目光中又含有三分失落。
“是啊!”郁锋涛把脸转向李秋玉,停顿一下,又无不感叹说,“要不是你们大家在家里这么帮我的忙,我哪能把店铺开起。”“我阿妈和阿妹吃了午饭后,要先赶去卢水。”
“城里女孩那么漂亮,听说夏天两个奶都露出来,你去后,再舍不得回闹荒了吧,锋涛?”吉景生大大咧咧笑郁锋涛。虽说是粗鲁人,可是吉景生最最最担心郁锋涛不回闹荒。郁锋涛不回闹荒,他不但挣不到,更认不得字,等于断了他的出头日子。
心头埋怨吉景生口无遮拦,人家李秋玉在场,他说话如此粗鲁。瞪一眼吉景生,郁锋涛责备一句:“景生,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大咧咧啊,我是又不是你景生,大家说,是不是?”“不回来是不可能的,我还要靠你们大家帮大忙呢。不过,两年内在闹荒时间肯定是很少很少。年一过,我又要到福州去!”
“啊!”“年一过,你——你——你又要去福州呀——”李秋玉情不自禁惊呼一声,她怦怦怦跳动芳心要闯出来,痴情地凝视郁锋涛那对深邃睿智眼睛。
哪懂得李秋玉心事,郁锋涛朝她坚定颔颔首,然后环视一圈大家,得意洋洋:“那个石雕家说了,等过了年,一开学,他要安排我在大学里当个旁听生!”
——旁听生,到底是什么,大家糊里糊涂,不知道,但是一见郁锋涛满脸得意,晓得那绝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他们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大好事。
因为大家都未吃午饭,郁锋涛叫李秋玉重新去给大家煮饭,他一家人先吃饭,他要送母亲和两个妹妹上车去卢水,昨晚已跟周璐璐约定好了,周璐璐下午四点钟去车站接他母亲和两个妹妹。
——因为是腊月,又是到快过年,吃了午饭后的人,闲着没事做,纷纷赶去彭淑娟屋里瞧热闹。
闹荒再一次疯狂了。
看到郁锋涛屋里绑好的一担担芒花扫帚、竹枝扫帚、小篓子、扫斗、灶筅、藤凳、藤桌,再瞧瞧还在绑东西的十多个人,灿烂笑脸像秋天金黄色的谷浪,有人气得咬牙切齿,有人恨得骂爹娘,有人急得直跺脚,有人眼睛红的欲要跳楼……
那些有芒花扫帚的人,百思不解其意,为什么他们的扫帚一把卖不出去,郁锋涛的却是运到城里多少,卖光多少,难道又有神仙在暗中帮他?
当一听说郁锋涛这次是在卢水开店铺,围观人群疯了,又洋装没睡醒,这可能吗,他郁锋涛有这么大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