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东洋、祁桂花夫妇骂懵了,伤不起啊,大脑在这一秒钟里转了一千次,郁锋涛做梦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等恩将仇报老家伙,他们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龄。好心给他们侏儒儿子一口饭吃,他倒头成了冤大头。
还想和高东洋夫妻解释一下,郁锋涛转头想想一下,算啦,跟这种恶人解释什么,越解释越被骂得更惨。
“你把我们儿子当成了什么人?”这句话骂得多好多威风,郁锋涛又气又好笑。
也是哦,全村人就他们夫妇能生个侏儒,固然是个宝贝了,他郁锋涛不看清形势,那不挨骂吗?
“那算了——”郁锋涛假装二愣子,都不敢再瞧一眼高东洋、祁桂花夫妇那张恶煞的脸,轻描淡写轻轻说了一句,赶紧逃走。
堵着一肚子窝囊气,逃出高东洋家,郁锋涛是愈想愈气,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叫你这个猪头做好人,这下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遭到羞辱了吧——”
离屋门口也仅十来步远了,一团不服输傻劲袭上心头,郁锋涛偏不信邪了,难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闹荒人个个和高东洋、祁桂花这对老家伙一样可恶?
不行。我必须去找一趟李椰毕,万一他父母亲李伟大、何花菊不会和高东洋、祁桂花这对恶毒夫妇一样,我岂不是对不起他。顶多,我——锋涛再次遭到一顿羞辱,还能怎样?
霍地转身,郁锋涛大步流星直奔李伟大家走去。
但是快到李伟大家门口,郁锋涛又踌躇、犹豫不决,心头七上八下,这一脚踏进容易,万一……
犹豫、踌躇,踌躇又犹豫,郁锋涛还是硬着头皮把脚踏进了李伟大屋门槛,一眼望见李伟大正在厅堂里装一把锄头柄。
头“嗡——”一声,郁锋涛心又掉了,暗暗苦叫,又是一个在干活的人,凶多吉少。
听到脚步声,李伟大抬头,一瞅,意外的见是郁锋涛,眼神很诧异,不冷不热招呼一声:“是锋涛呐——”
可能是觉得对郁锋涛态度太过冷淡,有点过意不去吧,李伟大指着身边凳子,叫郁锋涛坐,边干活边说,闹荒现在要算他郁锋涛最有出息了,他这次割那么多芒花扎扫帚,一定卖很多钱吧?
“哪里呀,阿伯。家里穷得欠了一屁股债,就剩下几担谷子了,搞养殖一次又一次失败,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碰碰运气,还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郁锋涛很腼腆,脸上掠过一道红晕。
看到李伟大对他很冷淡,说话同时,郁锋涛脑海里则在想找个借口退出去,他预感到了什么,早已头皮发麻。
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好借口,郁锋涛心咚咚咚乱跳,只好怀侥幸心理把来意及待遇对李伟大说了一下,等着李伟大对他的羞辱、冷嘲热讽……
手中柴刀戛然停止,李伟大倏地转身,愣愣盯着郁锋涛,惊得误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这时,一直在偏房喂猪,洋装未见到郁锋涛的何花菊,也扔下猪食不喂来到厅堂。
老婆的叫声,惊醒李伟大,李伟大赶忙叫在一旁的儿子李椰毕感谢郁锋涛,一边又叫老婆去给郁锋涛沏茶。
儿子一番感谢之后,李伟大这个饱经沧桑老汉,些许克制不住,老泪纵横:“锋涛,你自己这样困难,我们心里晓得你这是在照顾我们可怜的儿子——椰毕。你给的工钱已经很高了。工钱高点低点无所谓,只要椰毕今后自食其力,去了我们一块心病。”
跑到厨房里给郁锋涛沏了一杯茶,何花菊把茶递到郁锋涛手中,接过老头子的话,也是泪眼婆娑:“锋涛,往后有手工活,你可要多多照顾我们椰毕,他这一辈子要全靠你照顾啦。”
当下丢下手上柴刀、锄头,李伟大和老婆给郁锋涛叩头感谢。
这叫郁锋涛感慨万千,他的好心终归还是有人能够理解。
刚刚在十分钟前遭到高东洋、祁桂花夫妻羞辱,此刻面对李伟大、何花菊夫妇懂恩情有情义,一万个理由当中,他郁锋涛没有拒绝李椰毕的任何一条理由。
不懂恩情没有情义的人是畜牲,不值得怜悯、同情。高东洋、祁桂花夫妇这一辈子休想再得到他郁锋涛任何帮助了,哪怕他们往后穷得揭不锅,跪在他脚前磕破头,他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心。
——赶晚不如赶早。
撂下手上活,李伟大、何花菊夫妇刻不容缓送残疾儿子去郁锋涛家,这么好一个机会,他们岂肯放弃。特别是在养殖业遭到一连串失败后,瞒天过海骗过全村人,郁锋涛把眼睛盯在没人要的芒花上,大举割芒花扎扫帚,他们夫妻从他身上看到了一团潜藏正能量,只有残疾儿子跟在他身边,将来定有出息。
短短二、三百米路,李伟大、何花菊夫妻千叮咛万嘱咐儿子,要好好跟郁锋涛干,听郁锋涛的话,争气点。看看郁锋涛,自己还处在逆境中,欠了一屁股债,困难重重,但是心头却想着帮助他这样的残疾人,全村也仅是郁锋涛有这样的胸襟。
“嗯,嗯,嗯”嘴里应着父母亲,李椰毕心里恨不得扔下拐杖,一口气跑到郁锋涛家去。
上午一直在郁锋涛屋门前,从门缝看里边的人干活,李椰毕羡慕的要一头撞在墙上,大白天做着美梦,有朝一日他也能坐在里头,天呐,和尚挖庙墙——妙透了。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比做梦还来的早,李椰毕一颗心犹如泡在蜜缸里。
前脚迈进郁锋涛屋里顷刻,李伟大、何花菊夫妇傻眼了,被里头热火朝天场面惊呆、震撼,这里简直是一家工厂,不是一年前死了壮年男子的普普通通农家人房子。
吃一垫,长一智。
芒花容易着火,担心村里红眼病、嫉妒的人下毒手,郁锋涛这一回时时刻刻紧闭大门,忍着遭人恶骂,忍着遭人说风凉话,一概不许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屋去。
脚是残疾了,但是李椰毕意外的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脑子好用,一教即会,不需要郁锋涛费劲的教,扎出的扫帚结实,好看,速度又比别人快很多。
李椰毕走路不方便,郁锋涛叫他晚上不要去,但是他执意要去。
反正农村人晚上无事可干,闲着是闲着,李伟大、何花菊夫妇陪着儿子去,一来是在路上照顾儿子,二来是帮郁锋涛干些活儿。
从早到晚,一天来房子大门总是紧闭,里头场面又一片热火朝天,一团特神秘从门缝里飞出来,闹荒刮起了一阵飓风,郁锋涛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人们对这个穷得欠一屁股债、干一样败一样的书呆子不得不刮目相看。
闹荒的夜因为郁锋涛厅堂悬挂着一盏汽灯,不再寂静,全村人被一棍打进了怀疑、困惑、不解闷葫芦里,议论纷纷,郁锋涛怎么会雇一个瘸子干活?
到了第六天,晚上歇下来时候,高东洋、祁桂花夫妇敲响郁锋涛房子大门。原来这六天里,他们家如同孙悟空大闹天宫,一刻不得安宁,家具差不多要被他们那个侏儒儿子高力国毁光了。
天天躲在郁锋涛家门口,透过门缝,往里偷看,高力国羡慕得要去跳楼。
回到家,高力国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就是火起动手打父母,把家具打个稀巴烂,还责备他们:“你们不让我去干活挣钱,你们死了是不是要叫我饿死,你们才甘心是不是?”“人家锋涛是看我可怜,才好心好意叫我到他家干活,可你们说出那么没良心,难听话。”
可悲啊,没想到,高东洋、祁桂花夫妇一个正常人居然不如他们的侏儒儿子。
对高东洋、祁桂花夫妇的到来,郁锋涛一点不感到意外。叫郁锋涛感到意外的是,自己找上门的高东洋、祁桂花夫妇照旧是那天咄咄逼人气势,他真的是欠他们几千万不还了。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高东洋一副主人架式:“锋涛,我儿子力国一定要到你家干活。算了,七块钱就七块钱,我们不跟你计较。”
“哈哈哈哈”又气又好笑,郁锋涛怎么忍都忍不住,仰着脖子一阵狂笑,笑得高东洋、祁桂花夫妇浑身起疙瘩。
狂笑声霍地戛然一停,郁锋涛深邃眼睛射发一束英爽逼人光芒:“什么叫算了,什么叫我们不跟你计较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这房子太小了,安不下你们这一对大菩萨,请你们离开吧,我们一家人还要干活挣钱还债过苦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