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郁锋涛满载而归,刚在村口一出现,即引发一阵恐慌,人们畏惧眼神奇怪地看他。五千把扫帚啊,他居然半天时间就脱手,一把也不剩,背后到底是不是有神仙在帮他?
花小本钱挖到第一桶金,怀里揣着钱,腰板挺直,扬眉吐气了,郁锋涛根本看不到那些畏惧眼神,傲气地三步并作两步朝家里奔去。
午饭后,郁锋涛先付三成工钱给干活的人,他要激发他们。钱对他来说,眼下比生命重要,手上捏着钱,他心慌,不被困住手脚,大脑不被牢牢箍住。没钱,他寸步难行,还遭到闹荒人欺负。
当闹荒人看到帮郁锋涛干活的人,一个个拿到工钱乐的笑掉大门牙那劲头,眼红的喷血。特别是高力国,他一天到晚跑前跑后咒骂父母亲,把父母亲咒骂的狗血喷头。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高隆巴了,他又气又急没法发泄,疯狗一样乱咬人,恨不得把他家扎好的两百多把扫帚连夜挑到卢水去卖掉。
全村人的眼睛刷刷刷地盯在郁锋涛身上,恐惧得看他尾巴翘到天上去,趾高气扬把全村人踩在脚底下……完全不是那些人想的那样,郁锋涛很低调,他仍然和以往一样。
五千把扫帚一下脱手,郁锋涛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一回不是上一回割芒花了,他一有风吹草动,红眼病的人定然倾巢而出。从今往后每干一件事情,他都要精心策划,周密妙算,否则,他的事业会遭到毁灭。
到了吃饭时候,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个当儿,郁锋涛抑制不住心底里头的振奋和喜悦,乐不可支跟母亲谈起了在卢水开店铺这件大事,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梦的大事。
“啊,在卢水开店?”儿子这话是清晨一声春雷,震得彭淑娟大脑石化,眼睛傻傻地盯着儿子。在卢水开店,这是多大的事啊,在彭淑娟心目中这是城里人做的大事,她哪敢去想。
尚未等彭淑娟从震惊中转过脑筋,儿子紧接着又说,真有一天在卢水把店铺开起来,由她去看店铺卖货。彭淑娟恐慌地连叫不行不行,这事千万使不得,她一个乡下老太婆又没做过生意。
黝黑的脸透着一团从未有过的激动,郁锋涛嗓音些许的变调:“阿妈,你怎么这样保守,什么事情都是靠人去做出来。你识字有文化,媛媛现在又考上县一中,正好她可以帮你忙。我呢,则在家组织加工货源。到那时候,闹荒人对我们眼红,又奈何不了我们。”
“嗯!”觉得儿子说的是硬道理,彭淑娟欣喜得心不由衷颔首。
天黑了。
彭淑娟房子大门紧闭,门外则人头攒动。
小小的房间里,汽灯高高悬挂,明亮如镜,连天上的月亮也自惭形秽的羞红脸。
面对伙伴们,郁锋涛脸上透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有钱人那种底气,虽然压低嗓音,但是比以往铿锵有力、粗犷,他说,这次把芒花运到卢水去卖,他的老师叫他多做几样东西,然后在卢水开个店铺。只要在卢水开店铺了,往后大家时常有活干。大家利用还没有开始割稻谷之际,明天上山帮他郁锋涛割蔑藤。
割下的蔑藤,大家暂时不要挑回家,把它们隐藏在山上隐蔽地方。一旦挑回家,被村里人看到了,这一回村里红眼病肯定发疯,会和后来全村人倾家而动上山抢割芒花一样。
这件事呢,大家一定要做得非常隐密,因此这一次大家一律在自己家吃饭。不过,他郁锋涛每天加三块钱给大家。
——蔑藤就是编织藤椅用的那种藤条。
大家兴奋、欣喜、激动之余,好奇地问郁锋涛,蔑藤割来到底是不是编藤椅用?
神秘兮兮一笑,郁锋涛说,具体做什么,他还没想出,大家可以放开脑袋瓜想像一下哦……
第二天一大早,原来给郁锋涛割芒花一帮人神不知鬼不觉上山割蔑藤去。
郁锋涛呢?
他则是一大早悄悄跑到那邕村去找师父王荣富,他要第二次跟王荣富学手艺——扫斗、篓、篮、灶筅等等。
这次去跟王荣富学手艺,郁锋涛心情当然很复杂。
上一回在王青妹娘家与王青妹有了那档事后,回到闹荒,与高玉娇亲热时,郁锋涛心里总有一个结放不开,脑海里时不时的蹦出王青妹,特别是没脸见到王青妹老公高志生。
今天去那邕,郁锋涛就不想跟王青妹说。
郁锋涛到那邕时,才九点钟。王荣富不在家,只有他老婆——叶莲香一个人在家。叶莲香是一个慈祥和蔼的五十二岁妇女,长得胖墩墩的,身高不足一米五,但是为人热情,厚道。
意外看到郁锋涛再次上门拜师,叶莲香显得很是高兴,忙前忙后招待郁锋涛。自己家庭如此困难,郁锋涛还带来四、五瓶上等北京二锅头孝敬师父,叶莲香特感动。
王荣富不在家,郁锋涛跟叶莲香说了一声,提着一盒人参蜂皇桨去看望王青妹父母亲,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和上一回一样,仍旧是朴爱珍一个人在家。不一样的是,朴爱珍见只是郁锋涛一个人,不见女儿跟他一块儿回娘家,很吃惊,心头顿时郁闷、烦躁、不安起来。
“锋涛,青妹咋没有跟你一块儿回来?”朴爱珍一边给郁锋涛泡茶,一边不安问郁锋涛。接着,她下厨房给郁锋涛煮点心。
自从她女儿王青妹与郁锋涛有了那档事后,朴爱珍把郁锋涛当作自己儿子一样看待。上一回郁锋涛学艺十天,她不时的做些好吃的给郁锋涛吃。
当下一听郁锋涛说,他这一次到那邕并未和王青妹说,朴爱珍心底里头埋怨一句:“锋涛呀锋涛,你咋会明白我那苦命女儿的心呀。要不然,她是一个守妇道的人,又咋干出伤风败俗的事哟。”
吃了点心,和朴爱珍聊了一会儿,郁锋涛回到王荣富家。
这时,王荣富已在家里等郁锋涛。
先前,郁锋涛前头一走,叶莲香便跑到地里把老公找回。
腼腆一笑,郁锋涛说:“师父,又来麻烦您了。”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王荣富笑嘿嘿拉着郁锋涛的手,在自己身旁坐了下去,喜得合不拢嘴:“锋涛,你这是从哪儿弄来那么好的酒,我这一辈子还从未喝过呢。”
“师父,正宗的北京二锅头。这次把扫帚运到卢水,顺便给您带了几瓶。”说的,郁锋涛把这次来的计划对王荣富说了一遍。
郁锋涛这么一说,王荣富兴奋得坐不住了,从凳子蹦起,走动着,不停欣喜道:“好啊!好啊!好的嘛!没想到,我——荣富这一手手艺不会废掉,不枉来到这个世上一趟了啊。”“你上次来待的时间太短了,才十天,能学到什么哟,这次一定要长点。怎样,芒花扫帚全部卖掉了吧?”
师父这般高兴、欢喜,作徒弟的哪能不乐坏呢。
谈起芒花扫帚,郁锋涛喜忧参半:“早着呢,师父。这次只卖了五千把,一共有十一万多把,也不知道要卖多久。”
“十一万多,我的天,你们闹荒的山那么多芒花。”王荣富惊的,大门牙差点掉了。
以前一说到漫山遍野的芒花,郁锋涛是一脸愁苦与无奈,如今一说到漫山遍野的芒花,他乐得下颌要掉了:“是啊,漫山遍野全是芒花。”停顿一下,郁锋涛笑嘿嘿问师父,他会不会做一些小工艺品,譬如:鸡,牛,马,猴,人,小房子,小塔……这些东西?
不会。王荣富摇摇头,又惊讶看着郁锋涛,不过,竹桌,竹凳,竹椅,他倒是拿手。
喔,对了。王荣富突然想了起来,他们村的王兵滔那个老头子最拿手那些玩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