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芝缨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谢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劝:“缨儿,乖,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天大委屈!都怪爹娘糊涂,事先没看清楚,害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别哭了,祖母把你那混账夫君撵走了,叫他再也气不着你……”
谢芝缨从谢夫人肩膀上抬起头,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母亲,我才不是哭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是想您了……”
终于又能见到一度生死相隔的亲人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昨天祖母去程府看她,当着程家人的面,她只能把心头所有的泪水统统压回去。
谢夫人哪里知道谢芝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还当做女儿是隐忍,只是叹息着搂紧了她:“唉!我真是后悔!当时这门亲事,还专门给你父亲去了信,得了他首肯。都是我们耽误了你……”
说着说着也开始掉眼泪。这是她最小的女儿,才只有十五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该怎么过呀?
“母亲别这么说,女儿能见到您好好的就已经很开心了。”谢芝缨连忙替谢夫人擦泪。
一旁的谢煜宸忍不住脱口而出:“母亲,既然妹妹已经归了家,索性以后再也不去程家了,咱们和他们一刀两断!”
谢夫人叹气:“让芝缨和离是吧,你以为我不想吗?先不说芝缨对程彦勋还有没有念想,这嫁人三天就和离,理由还是因为夫婿纳妾……”
“迎娶新人两日连收两妾,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谢煜宸愤怒地一拍几案,“小九,这样的夫君,你还打算原谅他?”
谢芝缨摇头:“七哥,我巴不得早点脱离瑾宁侯府。可是和离的事,不能现在提。”
这样的理由,程家才不会接受。今天程彦勋已经发了誓,再纳妾就全家不得善终,虽说他说话谢家人都当做放屁,但程家人可不这么想。程老夫人、程夫人会笑眯眯地说,好孩子,你看他都把话说这份儿上了,给他一个机会吧!不仅如此,还会到处宣扬,这样一来谢家根本不占理。
天渊朝男尊女卑,虽然也有和离之说,但那多半是休妻的委婉表示。男方看不上糟糠之妻了,想要她下堂,又不想做得太难看,就“恩赐”一张和离书给女方。像谢芝缨这样主动提和离的,男方会当成奇耻大辱,能答应才怪。
况且,他们攀上靖安侯府,目前看,是有大大的好处。
“小九,你有什么打算?”谢煜宸气闷地说,“有需要七哥出力的吗?”
谢芝缨揉着哭红的眼睛笑了:“有的。替我照顾好祖母和母亲,还有你自己。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需要时才能给我助力。”
谢煜宸点头,不放心地道:“可是你来一趟家多不容易,以后就是需要和我们通气儿也不方便。”
“七哥放心,会有办法的。对了,我忘记问了,昨儿回来,没再让母亲吃福满堂的药吧?”
谢夫人走到梳妆台前,抱起一只紫檀木匣子,抽开匣盖,拣出一张药方:“自然听你的。昨日起,那边的药就停了。又换了家医馆,这是新大夫开的方子,倒是没什么不一样的。药便也在那家抓了。”
“原先的方子呢?”谢芝缨急切地问,“还在吗?”
“在……咦?”
谢夫人在木匣子里一通翻腾,居然没有找到。
“紫萱!”谢夫人打开房门喊,“进来!”
紫萱答应着走了进来。她是谢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姿色平平,但是做事麻利又细心,谢芝缨出嫁那天,还是她帮着梳头嬷嬷一起梳头的。
“紫萱,福满堂那张药方呢?”谢夫人问,“我记得搁这匣子里了,怎么现在寻不见了?”
紫萱听了一脸纳闷:“怎会这样?昨天奴婢陪着您从医馆回来,按照您的吩咐放进去的,后来就没再动过这匣子。”
“你也没动过?”谢芝缨眼光锐利地盯着她,“那你还记不记得从昨天到现在,夫人房里都来过谁?”
匣子一直都放在梳妆台上,谁都能看见,谁都有机会伸手去碰。
紫萱想了一会儿,开始掰手指:“夫人去医馆,大家都很关心。回来后,好些人来看夫人。老夫人遣了橘蕊过来;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都带了丫头过来,还带着几位小少爷;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也带了丫头过来看夫人……”
谢芝缨抚额。本来想比较一下两张药方的不同之处,她觉得纸条应该是被哪个有心的拿走了。那人肯定是翠珊的同伙,可是现在看,这么多人来过母亲的房里,这要怎么揪出来那个浑水摸鱼的家伙啊。
忽然发现谢夫人、谢煜宸和紫萱都在诧异地看着自己,这才醒悟,现在还不能表现太过,以免打草惊蛇。
翠珊的同伙很可能不止一个,很可能是任何人,包括眼前的紫萱。
“唉,”谢芝缨故作懊恼,“我本来想拿着方子去找福满堂的老板算账的。母亲吃了这么久的药,身子还是没什么起色,哼!”
“罢了,不见了就不见了,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拿去医馆闹也没大用,人家该说,这是你吃的时候儿短,药力不够,说不定吃一年才见效。”谢夫人说完,大家都笑了。
谢芝缨从谢夫人手里拿过匣子抚摸,心想,可不是吃一年就见效吗?前世,她的母亲就是吃了一年福满堂的药,最后一命呜呼。
旧的药方丢失得蹊跷。如果真是有心人偷走的,那么目的很明显,就是不想她们发现端倪。
“紫萱,你再去打一盆热水来,给九姑娘洗洗脸。”谢夫人吩咐。
“是。”
紫萱出去后,谢夫人马上关了房门,低声问:“你怀疑她?”
谢芝缨笑了。母亲的警惕性很高嘛,瞬间明白了她那番话的用意,还把紫萱支走了。
她把自己的怀疑说了,谢夫人和谢煜宸都大惑不解。
“翠珊不过一个小小的孤女,能有这么重的心机?”谢夫人回忆着从前的细节,“那时她服侍你尽心尽力,我看她甚好,一度起过念头,让她去伺候你七哥呢。”
谢夫人的意思是让谢煜宸将翠珊收房。当时她稍微在紫萱面前透露了这个意思,结果翠珊知道了,见到谢煜宸就躲,走路都绕着走,谢夫人后来又觉得不妥当,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夫人不理会谢煜宸一脸羞恼,继续对谢芝缨说:“你看,紫萱和翠珊好到那种地步,我觉得她有嫌疑啊……”
“倒也未必。翠珊嘴甜,很多大丫头都跟她亲密无间,不好瞎怀疑。母亲,总之你也多提防她吧。”
正说着,有人敲门,紫萱端着热水进来了。她将面盆放好,又拧了湿布巾,服侍谢芝缨洗脸。
谢芝缨接过布巾,手指触碰到紫萱的手,忽然觉得手腕又是一热。
她看见谢夫人脸色惨白、嘴角发青地躺着,而紫萱面目狰狞,正在向谢夫人挥舞着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