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卖却游子身上衣
「屏山」马上就要被金沙江的第一道大坝——「向家坝」淹没在深水之中,随着它水位的上升和那一代人的谢世,他昔日的伤痛,也会像写在沙滩上的文字,被后来历史的风浪抹平,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愿良宵的文字还为碧波下安眠的「屏山」给后人留下些伤感和思索。
当年叫「贫山」也许更贴切,饥饿像无常鬼影,不分昼夜的追随着每一个人。原来饭票每月发一次,出大问题了,一些正长身体的孩子,半个月就把它“消灭”了。
大家总不能看着他饿死啊,于是大家只好从牙缝里省点下来救助。领导赶忙把饭票改为日发。让你折腾去。于是,管饭票的权力相当于管“生死簿”,落到良宵老乡“邓欺法”手头。
已是二十老几的无业游民“邓欺法”现来学戏,老家伙们捂嘴汕笑。不是“科班出身”练过“童子功”的人来,不是吃“戏饭”而是吃“气饭”。用段国相的话说:“你个龟儿,无身材、无扮相。你有好出身,但无好音道(*),谁叫你是男人!?”大家哄堂大笑。
“就是靠‘马屁’进来的。是捡来的一筒柴!”刘汉均说:“塞灶眼都嫌疙瘩太多。”羞得“邓欺法”赶忙捂着一脸的“青春美丽胞”。
他也不是“损油灯”,也懂“蛐伏之智”。“专”不了,还不可以把自己染“红”?大凡文化艺术部们的人,有一技之长者,对“红”都如孔子谈鬼神——敬而远之。“又红又专”的人难找。“欺法”决定以“红”安身立命。业务上半路出家的他,是个聪明的选择。除了竭尽能事“浮上水”外,学一样简单的打击乐。灯娃冠他以“邓铛铛”。漂亮而会唱的人的进军目标——小生。跟斗好的——武生。嗓音亮的——花脸;“邓欺法”的目标——团长!当然他的是“高家庄的干活”!就是高!实在是“高”!中国,有权力就高于一切!架凌一切!他懂!
社会任何新玩意都是应运而生,“饱暖思*欲”时,出“球迷”、“粉丝”、“追星族”;“饥寒起盗心”时,出“渔翁”、“猎人”、“枪手”、“打财神”等等。
说来害羞,为了度命,团里老老少少对外都各显神通去“打财神”。说到底,也就交朋友、混饭吃。北方人说的“打秋风”。
据说,个别女孩子还坐了“飞机”。听说“临幸”她们的人基本上都是社会上的“宵小”。这些“梁上君子”,因有“夜草”而“先富起来”,养就*犯的体魄,又有诱姑娘的钱粮,所以就“占得雪野第一枝”!你不服?
大家鄙归鄙,对那些“失足者”,还是给予更多的宽容,摇摇头而已,没啥好奇怪、好议论的。这跟“好逸恶劳”、“骄奢*逸”挂不上钩。卖下口养上口,听起来是有点恶心,但据说还是个古老的行业,古即有之“笑贫不笑娼”嘛!但谁之祸啊?要“衣食足”才“礼仪行”嘛。大家都不愿再向深处想,再这样下去,还会发生些什么,不由人打个寒颤……
在人的指引下,良宵渡江到云南的石龙镇去碰运气。然而全国性的饥荒,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只觉得那边的人没良宵们“馋。”
身上既无粮票也无钱。说来都丢脸,良宵初当学员时,拿过0、5元的月工资。寄家信的0,08元的邮票钱,都是向雷爸爸要的!什么叫“穷苦”,现代人怕是想象不出来的!良宵能“饿其体肤,劳其筋骨”,是苦难童年死令良宵坚持的!所以说“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良宵只能被动接受。因为,良宵的身后是万仞悬崖,无路可退!
良宵脱下身上唯一件没打补丁的衣服,也顾不得羞耻喊起来:“换粮票、换粮票啊……-”
良宵眼中噙着泪!
走来一个农村小伙,看看良宵,又看看衣服“你要多少?”
“哥,5斤行吗?是妈妈唯一给我做的一件,都对不起她……”
良宵再也说不下去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行时密密封,意恐迟迟归……”
古诗,此时像针一样扎在良宵心头!他连这点母爱都守不住了,惭愧啊!
“兄弟,别嫌少……”朴实的滇村哥,塞给良宵8斤全国粮票和两元钱,拿着衣服头都不回地快步走了,从背影看,他好像在拭泪……
云南人是那样的富于同情心和朴实无华啊!
从此,良宵对云南充满了感激和向往!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管他云南人喜不喜欢川剧,都要到上游的云南绥江县去演出——为混饱肚子。
绥江果然不负众望,以大大方方的主人姿态迎接了良宵们这些“四川难民”!
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啊,竟然用一人多高的大黄桶做甄子蒸饭!我的个天,那黄生生、香喷喷的玉米饭,龙肝凤胆啊!让良宵们吃饱,才收他们2两粮票!云南人好大气啊,此时的四川,连你爹妈都做不到!为争食,父子打架、兄弟耍刀的事还少吗?
出洋相啊,好多人撑病了,谢演退票.“我看你是吃了撑的”这句损话,该不会是从良宵们这里找到出处吧!?那对中华语言文学还是过贡献哟!
从那以后,云南渐渐向良宵走来,正是“信马悠悠去,南山*人来”!透过彩云之南的云山雾罩,鸡足山、苍山、高黎贡山、玉龙雪山、梅里雪山,批着金光闪闪的曙光,在向良宵含笑点头;滇池、澄江海、洱海、阳宗海,泛着银色的月光向良宵含羞巧笑,南、北盘江、珠江、盈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蠕动它彩练般的柔驱向良宵招手……
「五朵金花」的美妙剧情和惟美的艺术;一支「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的情歌,像地中海礁石上女妖的媚歌,叫人心旌摇摇,诱人触礁而不肯改航……
吸引是万有定律——你爱啥,啥就会被你磁场吸引。好书的自有文人墨客上门;好武的会有剑仙侠客相邀;瘾君子有毒品入宅;爱嫖的有娼妓上床。好鬼的有骷髅作伴;好险的有镣铐临身……
良宵突然对云南起了兴趣,无意中在书店碰上一本艾芜写的「南行记」。哇!好一个三十年代的蛮荒云南!妙趣横生!
良宵的心跟着艾芜的草履,步入烟瘴高原,滇东锁钥,古南中地区的曲靖,遍野大树大花杜鹃的马雄山,一水滴三江,是千里南行珠江的发源地。作者从这里步入四季如春、鲜花不败的昆明,再下来是苍山洱海,怒江索桥;粗旷豪义的强盗;放荡妩媚的栈房女老板娘;飘忽的马贼;多情的村姑……哇!最令良宵神往的是,爱芜竟然囊中羞涩到有时连“刮痧钱”都没有的地步,也没当路尸饿殍,不正对良宵这些穷鬼要寻的路数吗。可惜“隔代不同时,”,不然良宵要邀他艾芜为侣了……
“父母高堂,子不远游”——戏中的词在提醒良宵、挽留良宵……南游只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