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拍一,我拍一,灵室堂前鬼唱歌……”五个年龄不一的人围坐在一起,在幽暗的停尸房内他们的脸大都沉默在阴暗,脸上全是空洞的笑容,他们中有的脸袁熙认识,比如戴着防毒面具穿着病服的男孩,比如神情淡漠的王怜,有的脸袁熙却完全陌生,一个穿着花格子裙的可爱卷发小女孩,还有一个身上穿着一件破旧西装的平凡中年男人,最后还有一个穿着缩小号c罗球服的西瓜头男孩……
而伴随着他们的歌声,数不清的尸体像是蛇一样从通风口、对外的通风窗不急不缓地钻了进来,他们身上滴落着恶心的粘液,身体掉落在地,然后都像蛇一样在蠕动,那些通风口很小,有些体格过于健壮高大的尸体从这通风口里钻出整个身体都被挤得变了形,骨头和肉纠结在一起,看着已经完全没有人样……尸体们各自爬入属于他们的停尸柜,群尸中几个略微熟悉的身影被袁熙辨认出来,它们都是先前在接受注射的尸体,现在他们都自己爬回了他们所属的地方,然后彻彻底底地躺进停尸柜变成了尸体。
“朋友们?你们在唱什么歌啊?”杨暗年眯起眼,用温柔的语调打断了这诡异空灵的歌声。
“你拍二,我拍二,午时三刻鬼敲门……”孩子们却完全不搭理杨暗年,仍旧自顾自地欢唱着。
“这首歌不属于你们,给我停下!”杨暗年的眉毛跳了跳,袁熙竟然在他一直幽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跳动着隐约的怒火……
“你拍三,我拍三,月下花前鬼见愁……”孩子的歌声依旧毫不变化地继续响起。
杨暗年不说话了,大步走向唱歌的众人们,脸上毫无表情,迎面一拳就对着戴面具的孩子脸上打去,孩子单薄的身体在半空打着转落到了地上无力地抽搐。
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用古怪的阴森目光看着杨暗年,僵直地坐在一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杨暗年走到孩子身边,解开他的上衣,露出他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入男孩被剖开的肚子里,那只手探入盘结的肠子和内脏中,在面具男孩尖锐的叫喊声中,杨暗年从他的肚子里强行抽出来一只和男孩的身体由无数血丝连接的黑色甲虫标本。
“你爱虫蝇胜过自己,活着就像一只蠕动于世的蝼蚁,今天,也像一只蝼蚁一样彻底毁灭吧。”杨暗年扬手,将甲虫和连接的血丝扯断,一捏,甲虫被整个捏爆,粘稠的黄色液体在杨暗年手上滴落,杨暗年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手,看也不看在地上身体开始冒出黑烟全身溃烂,像是正在被无数虫子啃噬,最后变成骷髅崩碎成灰尘的男孩。
杨暗年掐住穿花格子裙的小女孩的喉咙,脸上全是漠然,他的右手像是剑一样穿过小女孩的心口,鲜血溅满他的右臂,杨暗年拔出他的右手,把女孩的尸体像是丢垃圾一样甩在一边,他从女孩的身体里竟然掏出了一面粉红的梳妆小镜子。
“你从镜子里照见自己的孤独,今天就永远沉寂在孤独里,彻底迷失吧。”袁熙觉得现在的杨暗年再也不复先前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像个暴君一样残杀这些阴森的孩子,神色庄严地念诵这属于孩子们的悼词。
杨暗年扬手将镜子摔碎,女孩一动不动的身体也同时崩碎成无数晶莹的镜片。
杨暗年走到穿宽大西装的男人身前,左手抓住男人的肩部,将这个不比他矮的男人整个拎起来,右手捏着男人的下巴,在男人麻木而阴森的双眼注视下,活生生地将他的头给扯了下来!
袁熙看见黑色的血液像是鲜花一样将杨暗年侵染成血人,杨暗年的手里已经捏着的却不是染血的男人头颅,而是一个小型的精致的水晶吊灯。
“你渴望反射无数人的目光,成为世界的焦点,你渴望美满的家,你渴望光明的未来,可是在那铁牙一般狰狞的现实面前,你只能成为死寂的石像,麻木而苍白。”吊灯在杨暗年的手中闪起暗蓝色的光辉,照在没有头颅的男孩身上,男孩的无头尸体化成了白色的石像。
杨暗年深深地看着年龄缩水了好几岁的王怜,轻声叹了一口气,王怜正面杨暗年的时候呆滞的眼里突然恢复了一丝神智,她惊恐地后退几步,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
“别这样,别这样,我还活着,你可以救我出去,我谁都不想骗,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眼泪从王怜眼中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身后的影子摇曳着逐渐消失。
“你轻松地抛弃了生命,却在死后留念生命的可贵,坚信着存在的虚妄,终究也要化成虚妄。”
杨暗年一步一步逼近王怜,嘴里还说着温柔地安慰:
“很快的,很快的,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个时候,你就再也不会有悔恨、再也不会有绝望了……”杨暗年抓住了王怜的左手,强行从她胸前摘下一串蓝色的风铃,他轻声摇动着风铃,叮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王怜的身体在这清脆的铃声中崩解成黑色的影子,那风铃就在杨暗年的摇动中化为黑色的虚无。
“姐姐,你知道我们刚刚在唱什么歌吗?”已经被杨暗年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杀戮举动给吓呆了的袁熙突然听到身边传来清脆的童声,她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绿色球服、白色长袜和运动鞋的西瓜头小男孩站在她身边笑嘻嘻地说。
“什么歌?”袁熙下意识地跟着问。
“它的名字叫七死歌,传说中唱到第七拍的时候,就会带走听到的人最在意的那个人的生命的歌哦。”小男孩咯咯地笑着,天真无邪地看着袁熙,用舌头轻轻舔着他干枯的嘴唇。
“你不属于这里。”杨暗年转身看向球服小男孩,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惊悸和不可置信。
“晓虎确实不住在这里,晓虎只是来找白雪姐姐听童话的,不小心迷了路,就索性来找这边的朋友玩啦!”小男孩歪着头,轻松地说。
“可是既然小伙伴们都不陪我唱歌了,晓虎又找不到白雪姐姐,那晓虎只好先跟叔叔姐姐告辞了。”小男孩对袁熙挥挥手,眨了眨他亮晶晶的眼睛。
“你既然见到我了,还想离开这里?”杨暗年冷声说,然后却看到了更让他不可思议的事。
停尸房内,晓虎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面灰色的防盗铁门,晓虎取下脖子上挂的钥匙,哼着《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曲子,就把那扇铁门打开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欢快地笑着:
“妈妈,妈妈,医院的小朋友们都搬家了!”
晓虎走进那扇门的一瞬间,袁熙眼前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包括杨暗年的脸和自己的身体都一起破碎成无数碎片,然后她就沉入了一片黑暗……她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深处,一直下落下落,遥远的上方那一丝微渺的光芒照射进来,迷幻而不真实……
“啊!”袁熙再次睁开眼睛,从病房的床上猛地坐起,剧烈地喘着粗气。
像是刚刚从又一场的噩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