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那个其实算不上认识的江山给她发了条微信:“去医院拍片,看有没有骨折。需要我陪你去吗?”
舒曼真的有点想说需要的,不过她还是回复说“不必了。”
还好伤的是左脚,舒曼还可以开车,她去医院拍了片,医生给她包了药,还开了一大堆活血化淤的中成药,多到舒曼觉得那是喂马的。
她给他发了一条:“没有骨折”
舒曼拄着新买的拐杖去上班了,她这个样子有点吓到店里的工人,舒曼几乎从不生病,身体好得铁打的金刚一般。
舒曼书店的店长小妹张亚说:“舒姐,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的,我就摔了一跤,一点皮外伤。发货送货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她坐到工作台前,检查头天的销售数据和库存,整理出需要补货的书和文具,打电话给各个供应商补货。
中午时候小叶来了,“舒姐,今天没茶喝吗?”
舒曼的手和脚一阵阵的痛,她举起手来给他看。
“舒姐,你怎么啦?”
“摔了一跤。”
“不要紧吧?”
“不要紧。”
小叶是对面写字楼里一家大公司的电脑工程师,32岁,是那种永远穿Muji风的干净整洁的男孩子,英俊帅气,阳光明媚的样子,活泼开朗,幽默风趣。店里的每个小姑娘都为他痴迷。
大概有两年多了,小叶每天中午都到舒曼的书店来,坐在舒曼的茶台前喝茶聊天然后回公司上班。一开始是和他女朋友来,一个娇小可爱,小鸟依人的姑娘,后来是就一个人来了。
舒曼问他,“你女朋友怎么不来了?”
他耸耸肩平淡地说:“分手了,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逼婚。”
“可是你也到结婚年龄了啊!”
“我不想结婚。”
“你什么时候才会想结婚呢?”舒曼问他
“不知道啊,也许碰到对的人吧!不过,这几率太小了。”
他喜欢各种科学、幻想小说,喜欢和舒曼谈机器人三原则,三体的降维打击,穿越时间线,AI大战李世石,他侃侃而谈,眼睛闪闪发光,妙语连珠,从各种技术层面解释各种学术基础。
舒曼也满喜欢听他讲的。
有一天他忽然说:“舒姐,我们去看《普罗米修斯》吧。”
那天舒曼的好友燕子也在,她说:“我也想看啊,我们一起。”
小叶说:“燕子姐,你约你老公去吧!”
燕子笑着说:“这么说,你准备正式追舒曼啰?”
“Kindof”
舒曼说:“小叶,你别闹了,我35了,孩子都13了。”
“可是你依旧美丽动人啊!我一点都不介意你比我大的。”
“也许我介意呢?”
他又耸耸肩,“那是你的事!”
前些日子,他问舒曼:“舒姐,你说暑假我、你和彤彤开车去东南亚逛逛怎么样?”
舒曼没回答,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还真有点想去。
小叶刚走,书店的房东就来了,进门第一句话也是问,“哦!舒曼,今天没茶喝啊?”
舒曼给他看看自己的手,其实她也不想泡茶给他喝了。
他直接跟舒曼说:“六月底合同到期了,今年的合同要略微涨点房租了。
“涨多少?”舒曼都不想理他。
“差不多百分之十。”
这个房东令舒曼觉得自己是他圈养的一头猪,差不多时候就来割她的一块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资本有逐利的天性,每个房东都有涨房租的冲动。令舒曼耿耿于怀的是这几年经济形势那么不好,自己很努力才能保持销售缓慢增长,而他仍然按部就班地涨自己的房租,周围邻居的房租大多数不再增加了,有一些还略微降了一点。他就是认定舒曼租他的商铺十年了,再也离不开了。每当这时候,舒曼就会想起自己三年前花光所有积蓄全款买的那间商铺,如今已经盖好了的它就屹立在一片烂尾楼里永远不交房,自己手里永远还是只有那份轻飘飘的合同。每每想起那间商铺,舒曼夜不能寐。
到下午四点以前,不停地有人进来问:“舒曼,今天没茶水喝啊?”然后他们关心一下舒曼手上的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聊某本书、某件事,最后发自内心的希望她早点好起来,再随手买本书或者其他小东西走。
舒曼第一次发现,她每天下午一点到三四点之间的茶艺台沏茶聊天时间深深地刻在这么多人记忆里。原本只是她和燕子喝喝茶聊聊天的时间,后来熟点的顾客来,舒曼就招呼人家坐下一起喝茶,再后来,过来喝杯茶寒暄几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舒曼是个好的听者,她总是细心地听着,微笑着给说话的人加满茶水,她也给不出什么主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她知道自己坐在茶艺台前泡茶给大家喝的时候温柔笃定,她的微笑有种安静平和的力量。
其实拥抱总给人予温暖,微笑总给人予抚慰。
一到四点就必须收了,附近两个小学校开始放学了,孩子们潮水般涌进来,买东西的、不买的,东摸摸西看看,问问这问问那,叽叽喳喳地讲着话,店里像开了锅一样热闹。
舒曼开过的每一间书店都是这样的,她一直很想开一间针对大人的书店,唯美的安静的。因此她才买了自己住的小区门口的那间商铺,结果,那个决定夜夜咬着她的心。
下午回到家,饭是没办法做了,彤彤到楼下教工食堂打来饭和舒曼一起吃。
晚上,江山给她一条信息:“把绷带缠紧些,但也不能太紧,保持血液畅通”
舒曼又照做了,还跟他说:“医生开了一堆马药给我吃。”
“说漏一句话,你就把马药买回来,找个马槽扔了。”
“你不相信中药?”
“我老婆不相信中药,她最好的医生,我相信她。”
躺在床上,舒曼有些想念这个男人,是这些遥远的小关心?他那晚握着她的脚抬头跟她说话时温和而忧郁的样子?或者自己伏在强健结实的他背上时身体的感受?舒曼轻轻抚摸自己依然痛的脚踝,她有点希望这只手是那晚为她缠绷带那只,是捋她头发那只。
舒曼翻了个身,明白其实他们不会再也什么交集了,最多在她伤好以后,他们会在夜跑时遇到,站下来寒暄几句今天的天气很适合跑步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