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共三男三女,齐刷刷望向叶文,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待到萧燕上车时,他们的目光才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萧燕与他们虽穿着相近,都是朴素的麻布荆衣,可她生得美艳动人,眼角举止中又自带了一分野性英气,那三个姑娘见了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身旁的三个男人见了更是目泛异彩,眼睛一瞬都不想离开了。
“来来来,麻烦往里让让。”叶文拉着萧燕,毫不客气地挡住那三个男人的视线。
他挪到最靠里的那个座位,还没坐稳,便觉马车有重新开始往前行进了。
“嘿,兄弟,你在那大块头手下撑了多少秒?”离叶文最近的胖乎乎男青年突然凑了上来,带着一口浓厚的乡音。
“大块头?”
“是啊,”他木着脸,惟妙惟肖地模仿阿福的表情,“那个黑铁塔样,长得跟头牛似的家伙。”
“哦,三十二秒。”
话音刚落,叶文明显感觉到车厢内安静了下来。那三男三女都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好半晌,其中一男青年才道:“别吹牛了,连前面马车里那个泗元村的郭宏都只坚持了三十四秒,你怎么可能与他差不多。”
还是过头了吗……叶文忙打个哈哈,道:“不好意思说反了,其实在下只有短短的二十三秒……”
“那也已经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了!”胖乎乎的男青年双眼冒光,指了指方才开口的那人,“魏昌龙坚持了二十一秒,是我们六人中坚持时间最久的,我只有十四秒,差点便不合格了。”
“不合格?”
“是啊,听说低于十秒便不合格了。”胖青年伸出手,手与脸都肥嘟嘟的,却莫名带着亲和力,“我叫刘阳,是弥兴山卢阳村的。”
他又指了指身旁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孩,道:“这是和我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叫马灵。”
那女孩看上去比萧燕年纪还小,一双大眼睛不安地眨动,闻言勉强笑了笑,“你……你们好。”
“叶文,长溪林原万鹤村。”
方才质疑叶文的人始终望着萧燕,此时终于开口:“姑娘你也是万鹤村的吧。我叫魏昌龙,也从长溪林原来,不过家却是在中部的南兴镇。”
“我叫萧燕。”萧燕说完,又喃喃道:“南兴镇……”
叶文奇道:“怎么,你听过?”
“嗯,似乎听韩叔说过。南兴镇处在长溪林原中心,人口几乎是万鹤村的五六倍。”
“我们那儿骏马有五六十匹之多,物资食武更是从不或缺。镇内分有教书堂与习武场,全镇的孩子们都可以挑着学习。”魏昌龙语调平淡,可神情中却满是自豪。
“哇哦,恭喜魏兄弟含着金钥匙出生在这么一个富足的地方。想来过不了多久,南兴镇就能成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模范大同镇了!”
魏昌龙听不出叶文语气中的讥讽,笑了笑,扭头道:“萧姑娘,到时候若要来南兴镇,记得来找我……”
“我们还回得去么……”
一旁突然传来阴恻恻的一声。叶文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缩着个干瘦的长发青年,面颊骨塌陷着,无神的眼睛下是浮肿的眼袋。
“汪睿,你胡说些什么呢!”
被魏昌龙一喝,汪睿吓得连忙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我们村里年年有人走,却从未有人回来过……”
大家知他说的是事实,不约而同都闭上了嘴。
“其实我……我一点都不想来,不过……我爹娘死得早,只剩下我一人,村中的人今年便将我赶了出来……”汪睿说完,又将头埋进了双膝中。
他本就看起来年纪最小,这番话说出,车厢内的四个女人更感恻然,纷纷同情地望着他。
“萧姑娘,我也很可怜啊,你为何还一直凶狠狠地盯着我?”叶文凑到萧燕耳边,轻声道。
“你哪里可怜了?”
“我孤苦伶仃一人来到万鹤村,住在你家,时时想讨你欢心,你却不闻不问,还一直打我骂我,给我脸色看,你说我可不可怜?”
“你……”萧燕瞧着叶文这张近在咫尺嬉笑的脸,气得牙痒痒,偏偏双手还被他暗暗抓着,根本动弹不得。
讲到如何被选来,车内的另六人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胖青年刘阳身为家中长子,却常年不受父亲的喜爱。眼看着次子将要成年,家中粮食却一日比一日紧缺,刘阳父亲便将他赶了出来,强迫他作为今年村中要上交的男人。
和刘阳同村来的姑娘马灵与他境况相似,不过却是自愿的。她家中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妹妹年幼,却因吃不饱而瘦得皮包骨头,马灵便自愿作为今年要上交的女人。
魏昌龙来的方式则相对民主一些。南兴镇每年会聚拢镇上的青年壮年抽取纸条,抽到图案的那一男一女便会成为今年要上交的人。
与魏昌龙一同前来的姑娘叫顾宁,样貌并不如何出众,可身材却是火辣至极,胸脯高耸,身前的衣料几乎要被撑爆。
另一姑娘叫刘芙,与萧燕差不多年纪,梳着两根麻花辫,人也比较沉闷,只是不时加入进周围几人的讨论。
刘阳好奇道:“叶兄,你又是如何被选来的呢?”
“额……”
叶文正想胡编乱造一番,忽觉奔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又到了下一个地方。”魏昌龙沉声说完,撩开了车厢前的帘布。
“别拨那么开!”汪睿急着打下魏昌龙的手,道:“那车夫看着呢。他们说了,让我们乖乖呆在里面,别动。”
魏昌龙嗤笑一声:“你就这么听他们的话?”
汪睿涨红脸皮,脖子上竟急出了青筋:“你比我晚上车,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
话音刚落,远方忽地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声音隔着好几个帘布,隐隐约约,不一会儿便刹然而止,无迹可寻,就像是错觉。
魏昌龙终于忍不住,悄悄将布帘掀开了条缝。
他忽地感觉喉咙被人攥紧,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颓然放下帘子,面色苍白地倒回到了座位上。
刘阳急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他们杀人了。”魏昌龙咬破嘴唇,声音干涩无比,“那大汉杀了个人,尸体还躺在血泊里。”
马灵、顾宁、刘芙三个姑娘听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说了,”汪睿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挑战他们。这一路来,已经死了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