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时分,曙光基地依旧灯火通明。无处不在的光管将基地内的每一处陰影都驱散开来,这是个没有黑夜的世界,夏天暗暗想到,而在地下,则与之截然相反。
夏天尝试着打开通讯器,初始,另一侧的终端传来的只有滋滋的声响。
大约过了十秒,或许更快,一副图像呈现在夏天面前。首先入眼的是维尔丽那特殊的斜眼,她的残缺的瞳孔睁得极大,似乎在打量着这个玩意究竟藏着怎样的东西,也许她只是单纯在看夏天。
夏天注意到她身后,那位生性谨慎的大小姐正在一个生锈的浴头旁接着稀稀落落的水流轻轻擦拭自己的身子。
在光粒子像那随着环境自动调节的柔顺光线下,夏天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身材玲珑而娇小,双峰微微隆起,有着十几岁女孩特有的那种青涩的气息。她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正扭身擦拭臀部,完美的軟臀浑圆别致,无疑这是一个致命的小尤物,她足以让所有男人为之发狂。
夏天不得不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提醒道,“我能问一下,维尔丽小姐,你姐姐是在洗澡吗?”
“嗯?!”维尔娜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而转过身,她看到维尔丽手腕上的那个让人憎恶的男人的头像,她选择发出小女孩一样的尖叫,用毛巾捂住身体,然后咆哮着让维尔丽滚出去。
斜眼阿丽吐着舌头往北另一侧的被窝溜了进去。
“夏天哥,这样不好吧?你应该闭着眼睛提醒我的。”
“如果是我的故乡—-联邦的女性被看到身体,我想她绝不会发出小女孩一样的尖叫,她会毫不吝惜地向男人炫耀她的身材,甚至会很得意有男人愿意欣赏她,我一直以为你姐姐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
“她就是女孩啦,”维尔丽不爽地啐了他一口,“而且你这统统都是歪理,你以为女人都像男人那样好色?”
“我以为男人和女人在心理上几乎没太大的区别。”
维尔丽气呼呼地想要辩解,可她始终没有发现一个例外,女人真的和男人不同吗?若她们拥有男人的力量,她们会怎么做?她们多半虚荣,贪婪而好色,好逸而恶劳,与男人别无二致。可人性不总是如此的吗?
“最近你有出去吗,”夏天决定转移话题,“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意外的发现?维尔丽翘起脚丫思索着,“我前天去了一趟“黑窟”,用你的这个可以发光的东西,我发现那里半夜就会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喘息,”几天前的旅程让她心惊,鬼窟是不详之地,人们都说那里暗得吓人,所有的光在那里都会被吃掉,说实话,她也很惊讶自己竟然有胆子去那里。
“你真勇敢,”夏天叹息道,“若我是你,我可没胆子做出这种事情,你姐姐一定很钦佩你的勇气,是吧,让人窒息的英勇。”
维尔丽发出充傻似得笑声,她那能听不出夏天话里的嘲讽意味。
“不要说这些嘛!夏天哥,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乡吗?那个你说在群星彼岸的世界?”
夏天清了清喉咙,“当然,只要你别像你姐姐一样说我是个爱幻想的傻子就好了。”
不远处的维尔娜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梳完头发后便穿着睡衣走了过来,“如果你对我妹妹有其他想法,我劝你最好死心,还有,”她的语气十分嫌恶与冰冷,“忘了刚才的事情。”
“别听我姐姐乱说,快给我讲讲你的故乡吧,那个可以进入群星的国家。”
“我的故乡是一个名为地球的行星,与这里一样,那片世界被大海,天空,群山,池沼与森林所占据,控制这一切的便是人类,而且,他们也发展到了工业时代。说实话,人类是最具智慧的生灵,不是吗?”
“但也最具破坏力,”维尔丽反驳道,“我们就是被我们的先辈害的只能躲在这里,那些不负责任的混蛋到死都不想自己的后代好过。”
多少年来,人们都在责骂使得残存者沦落地下深洞的先辈们,他们探讨罪魁祸首的贪婪与自私,探讨发明热核武器的科学家的愚蠢,
“我们的运气也许更好一点,一个来自太空深处的文明启蒙了我们的故乡,他们是来自银河深处的文明,强大而且具有稳定的秩序,他们横跨了无数的星空只为寻找合适的可供开发的行星......”
“他们一定具有高尚的品德,要是我们发现了一个适合居住的车站,军所和红场非得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夏天轻轻笑了一下,“维尔丽,他们也是人类,你要记住这一点,人类所至之处,总免不了冲突,那个伟大的文明也不例外。他们内部的冲突让我们得以发展,直至进入星际时代,同样,他们的冲突也使得我们在流血与战争的边缘彼此挣扎,他们在侵略我们,事实就是如此。”
“那你们是怎么样面对他们的侵略?你们有勇敢地拿起武器反抗嘛?”
“当然没有,当你的敌人随手就能给你更甜的面包,更香的蜜,以及更美的酒的时候,你该拿起什么来反抗呢?”
维尔娜突然插嘴道,“那是懦夫的行径.......”
“我和你抱有不同的看法,”夏天的回答只得到了维尔娜冷漠的嘲笑。
“维尔娜小姐,说实话,若我是这个车站的站长,我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和我分享这个地方,不是嚒?权利是最让人着迷的东西,我想要给你的车站带来更甜的蜜,你却自以为明智地拒绝了我,因为你知道我会分享你的权威,一个无法喂饱自己居民的站长,和一个随手可以填满食品库的站长,聪明人都知道该选什么。”
维尔丽小心地望了姐姐一眼,她哼哼了几声,转过头在看书,仿佛没听到夏天方才说了什么。哎,一个死不悔改的女孩,倔强而愚蠢。
“那个,”维尔丽转移了话题,“你能和我们说说那个强大文明的故事吗?”
“他们的名字是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一个很动听的名字,这个庞大的帝国有很多的成员行星,它的首都也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自由堡垒。
我们所知道的,总共有两千五百六十八颗星球直接在她的管辖范围之类,其中有两千三百六十六颗的资源行星,一百三十九颗的人类行星,以及六十三颗死星。”
“死星?”
“就是经历过毁灭性打击的行星,如你们的世界一样,甚至更严重,战争曾经发生在人类联合帝国身上,六十三颗行星被永久的打上了“死星”的标志,它们属于帝国,但它们唯一的作用是当个供后世缅怀的象征,仅此而已。”
“那是谁统治着这个文明,是站长吗?还是类似红场站的最高委员会议?”
夏天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是皇帝。”
“皇帝?”维尔丽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怎么可能?”哪怕是在这里,也已经没了皇帝的称呼,那可是可以征服星空的文明呐。
“怎么不可能,皇帝有时候的作用和站长,还有你所说的最高委员会议有什么不同?或者说你们喜欢用元首来称呼他们?不过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的确自称为“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统筹皇帝”,而负责打理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事物的是最高议会,议会的会长一般也由皇帝兼任,其他人则从各个加入联合帝国的成员国的精英们组成。”
“为什么他们会需要皇帝?难道每个人不该是平等的吗?”
夏天笑了,“依我看来,所谓平等,如地上“日星”之光,可见而不可触,你问问你的姐姐,站长和其他人真的一样吗?”
维尔娜没有任何回应,如同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皇帝承袭自一个名为“瓦列纳”的家族,这个家族是自由堡垒最为古老,最为悠久的家族,他们在数万年间屹立不倒,声誉震天。他们家族的每个成员,个个长相俊美,或身形矫健,或姿态娇柔,但这些并不重要。
自由堡垒想要一个声望非凡的核心领袖来统领远在星河彼岸的其他行星,生来卓尔不凡的瓦列安自然成了各大自由堡垒古老贵族的人选。”
“瓦列安真的是人类吗?”
“不知道,人们只是认定瓦列安能够凝聚各大贵族,进而统辖四方,为了造出“皇帝”,人们给瓦列安添加了许多名头。传说中他们是圣者的后裔,是非凡之人,更有传说,他们在古老的世代拥有可以与异物沟通的能力,也有传说他们受到自由堡垒的宗教之神的庇佑,总之,他们象征着自由堡垒的历史,象征自由堡垒的文化血脉,他们是自由堡垒的宠儿。”
夏天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如今是科学的年代,随着时日渐久,横行数万年的瓦列安家族的宗教光环便逐渐被褪去,与之一同失势的还有他们的政治光环,如今的瓦列安皇帝似乎成了傀儡,最高议会的议长也渐渐成了一个象征品,各大地方精英们开始大展手脚,这其中的某些人甚至做的比皇帝还多,议会正在如同春雪般融化,而地方的势力如同疯长的篱笆四处蔓延,议会在分裂,人们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维尔丽为此感到遗憾,似乎每个地方的人都喜欢争斗,就好像红场和军所一样,而这一次战争,只有老天才能知道会有多少星球成为死星。
“我想听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嗯.......冰之大陆,火焰之海,还有一闪而过的流星,你们那里有这些吗?”
“这在那里是极普通不过的事情,维尔丽,我在你们的世界也看到了冰之大陆和冒火的群山,如果有机会,你大可以走出去看看。”
维尔丽被这不着边际的话语吸引,“我曾见过天空与大地,见过地上之城,”她高傲地再次宣布,“等我见到极冰大陆与火焰之海,那个时候我将毋庸置疑成为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我想,所有人都会记住我的。”
“你是世上最伟大的傻瓜,每一个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都是死人,不巧的是,你还不是,”她的姐姐转过身冷辣地讽刺道,“当你死在外面的时候,你的父亲会流下眼泪,而车站外面的人会说,“瞧,凡瑟家的大傻瓜想要去见识火焰之海,她是不是跳进去游泳了,不然怎么现在还回不来。”
维尔丽想要反驳,却被夏天制止了。
“亲眼目睹的才算是真相,更何况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言,我想,等你看到了极冰大陆,你姐姐自然也不会质疑它。”
维尔娜懒得回应夏天的话,但她的妹妹则跃跃欲试,“我相信书上说的,也相信你的话,冰之大陆一定是存在的。”
夏天只是浅浅地翘起嘴角,它当然存在,当你真正目睹到的时候,你大概就会失望,它不过是一个死寂的大地,寥无生机,且冷冽刺骨,它只是看起来美丽。
“维尔丽,你们的车站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我想了解你们的世界。”
“啊,新闻?你说的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夏天点点头,“我一个人在这地面上总是很无聊,给我说说呗。”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维尔丽苦恼地挠挠头,“我只知道最近的蘑菇酱价格又上涨了,还有边磨苔片,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它们为什么会涨价?”
对这个问题维尔丽变得异常谨慎,她先是小心看了眼自己的姐姐,然后低下头,“最近运送苔片和蘑菇酱的商队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整个商队的人都失踪了,包括三名持枪的佣兵,现在人们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带走了他们。”
夏天想了想,突然脑海中浮现一幅不久前的画面,那是数只浑身长满黑色皮毛的怪物,它们有着猩猩一般的面容,却远比猩猩更加狂暴,它们的牙齿一排排林立着,如同倒立的匕首,它们的眼睛是深深的暗红色,宛如血丝,合成人说那是辐射与界限虫洞所带来的灵能共同影响的结果。
界限虫洞在合成人寻找它们的皇帝的时候开启的,至今已经有一年了,无疑,按照合成人的说法,灵能正在通过虫洞渗透这里的一切,虽然如今已然闭合,可影响已经造成,灵能也已经扩散。
这次的凶杀案很大可能就是受到灵能影响的怪物下的手,但维尔丽有截然相反的答案。“一定是各大势力中的某一个做的,或者其他车站做的,”这次商队消失的地界位于中立领地范围之内,商队本身又来自中立的车站,“有人在破坏贸易,”维尔丽得出了结论,除了汉庭,又有谁会破坏独立于汉庭之外的中立贸易路线呢?
夏天无法验证她的答案,不过也是,人类向来是最可怕的生物,他们可以不惜代价将整个星球变成辐射与尘埃的世界,如今只是让一个商队失踪这种小事,若对他们有好处,做了又能如何?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冒然做出无准备的事情,若真是你所说的汉庭所做,也许,你们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在挑拨离间呗,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维尔丽紧瑟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弥漫在周围的不详气息,“汉庭的人都很贪婪,如果真是他们做的,”维尔丽抿着嘴唇低声说道,“他们一定还有其他阴谋。真搞不懂,明明星空就在外面,人们为何甘愿自相残杀?”维尔丽低声呢喃着,想要向这位认识不过数天的男人寻求答案,“为什么呢?”
“谁又能知道?也许,比星空更美妙的.......便是人类彼此.......的厮杀........”
是吗,维尔丽的小口张张合合,好似一只小巧的金鱼,她无法理解,为何厮杀比星空还要美妙。
.......
今天是维尔丽与夏天的又一次聊天,地面仍然被群星所裹怀,地下是一如既往的永夜,夏天将视屏对准望空夜星,让维尔丽得以一览热夜的美景。
维尔丽发出惊叹,她看到了夜下的群星,绮丽多姿,绚烂夺目,一如世之绝景。
“夏天哥,人类真的可以在太空中建立堡垒吗?”
“当然,地球有着属于它的太空堡垒,数不清的飞船进出这个巨大的港口,它们多半来自群星的另一头,带着数不清的货物,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是一个最多可以容纳一百万人的巨大港口,它是我们与外太空连接的唯一通道。”
“一百万人.......”维尔丽被这个数据所震慑,在这个世界,他们才多少人。
她忍不住对那样的世界产生一丝钦慕,这是另一个终极目标,继登上地面,仰望星空后的另一个梦想——登上星空。
她终年躲在狭窄的隧道,一跳就可以摸到顶,一走动就要带上火炬,四周均是彼此交缠的管线和冰冷无常的水泥,这样的世界怎么能跟外面相比。
她就好像是那只在井底里的青蛙,只能看到附近。一想到过往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可悲,她就感到一阵窒息,但如今,群星让她振奋,而日光,所有潜行者都望而生畏的剧毒日光,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它,享受它。
“夏天哥,你说,终有一天,我可以看到那样的世界吗,浮在空中的钢铁巨船,永不坠落的星空堡垒,还有......哦,那个自由堡垒的巨大雕像,还有,还有.......那个被金属包裹着的超级行星,可以吗?”她就像一个一直好奇着外界的孩子,不过也是,她如今也还是一个孩子,这难道不是嘛?
“当然可以,”夏天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会看到我所说的一切,甚至更多......保证让你无法忘记。”
若合成人说的没错,你将看到虚空的恶魔,吞星的巨兽,贪婪的虫群,席卷银河的机械潮流,还有数不清来自银河中心的野心家,大炮与巨舰将是未来的主旋律,而随之起舞伴奏的是无尽的血火与浓浓的硝烟。
那一切究竟是谎言,亦或是真正的预言,夏天无法得知,但多一个朋友一起目睹这样的未来,反倒不错。
不知为何,想是这样想,他的心底里却油然生出一种悲哀。
夏天陷入沉默,他怔怔地看着露出纯粹而天真的笑容,女孩的眼睛也显露出另一种残缺式的美感,她是真挚的女孩,难得一见的好女孩,也许她并不如她姐那般耀眼,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稍,但夏天不得不承认,她有着某种她姐姐也无法媲美的魅力。
“你真漂亮,”夏天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突兀的赞美,他尝试着补救了一下,“呃,我是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维尔丽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的脸迅速由苍白色转为酱红。
她不是个无趣的人,但从未有人如此真诚地夸耀过她的魅力,以至于她变得如此手足无措。
“那个......你胡说什么,呃,我有点事,”维尔丽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下,她匆忙按掉了通讯器。
光线旋而消散,周围很快静了下来。
只剩下呆滞的维尔丽愣愣地看着通讯器。
“那个油嘴滑舌的混蛋,”维尔娜冷嘲热讽到,“他以为说几句好听话就骗到你帮他“卖水果”,维尔丽,睁大眼睛看清楚,别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到了。”
“我才没咧,”维尔丽假装满不在乎地叫道,“从来没人说我漂亮,我又不傻。”
维尔娜看着自己妹妹的脸,她很怀疑这个傻丫头是否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维尔丽,他只是个满嘴谎言的幻想者,一百万人口的空中堡垒,可以浮空的钢铁堡垒,还有那个什么帝国,你真的会相信这些?”
“可是.......这个东西.......”维尔丽对他的某些话还是很认真地听了进去,“姐姐,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可以连接地面与地下的小机器,很多见都没见过的水果蔬菜,军所和红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技术,我们凭什么认定他在说谎?”
“红场多次宣称他们藏着毁灭世界的秘密武器,而军所的人都是些疯子,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拥有什么,当然,他未必全是谎言,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智一点,一个真的拥有这种技术的人,他却对你和灰河站如此上心,难道你以为他是来好心送给我们温暖的嚒?或是他真的被你那乱糟糟的头发和不怎么好看的眼睛所折服?还有,他不是第一个说你漂亮的,你忘了上一个夸你漂亮的人是什么人?”
上一个夸我漂亮的?维尔丽想起了以前那个恶毒的玩笑。斯夫的儿子和来自汉庭联盟的那几个公子哥的赌约,关于维尔丽的赌约。
那是个极为让人气愤的赌约,坐庄的就是斯夫的儿子。他们中有人开出一大笔奖励,并宣称谁能得到维尔丽的亲睐,就有一盒子弹作为奖励,谁开了斜眼阿丽的苞,剩下的所有的奖励就给谁。
幸好这件事被维尔娜率先知道了,所以在那几个站的大商人之子轮流夸耀维尔丽的魅力之时,维尔娜给了他们一个狠狠的苦头,斯夫的那个儿子因此而被摔断了腿,为此斯夫与她们就产生了矛盾,不久后,斯夫一家就被赶出了灰河站。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夸耀,但她那时候还算明智,那几个人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她总算能承受他们恶意的赌约。但这次.......
如果他也是在撒谎........一想到夏天哥,维尔丽的脑海里就不断闪现过那黑而深邃的眼睛。还有象征性的轻笑,他想要从我身上骗到什么吗?还是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靠近我?或者我的姐姐?
维尔丽只觉得心脏有点发闷,好像几只大鼓在敲,如果他在骗她,她该怎么办?
姐妹间的沉默持续了十来分钟,维尔丽坐起身,“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姐姐?”
那是自更深处传来的几声尖叫,凄厉而痛苦,仿佛即将诞产的孕妇,却又低沉得多,沉闷得让人心慌。
维尔娜坐起身认真倾听,“可能只是隧道里的某种黑暗生物,它们一到晚上就会变得狂暴。”
“可.......可我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叫声.......”
声音有点让人无法入眠,就连维尔娜也不由得收拾起衣服,她披上厚外套看向远处。
“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一起去.......”
维尔丽打开车窗,冷冷的空气钻入她的肺中,让她嗓子有些刺痛。
远处明火执仗,时不时有人自帐篷与铁皮屋中钻出。
“站长.......”远处,两个副站长和一大队士兵急匆匆地赶过来,他们面色冷峻而冰冷,全副武装地小跑过来,“一号哨站出问题了。”
维尔娜的心脏就好像被攥紧一样,她咬着牙拽过一个火把,神色冷峻地向远处的阴影走去,维尔丽紧随其后。
“没法联系到他们吗?”
“没有.......无人接听.......”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人类。“通知所有士兵来这里。”
“是!”
“其他人......跟我过去支援。”
维尔丽不安地摇晃着肩膀,年轻的士兵疯狂吞咽口水,甚至发出低咳,他们也被这声音吓到了。
这时,一个男人嗖地自焦黑的隧道中窜出,他连滚带爬地往维尔丽他们这边跑来,这个士兵是不久前才参加守哨的新兵伊文.铁,他浑身污渍,手指颤颤巍巍地拉住前来帮他的士兵,“黑色的......很多.......它们过来......”
他口齿含混不清,舌头似乎被自己咬断了一截。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身上,半个手掌被不知什么东西咬到,浑身血流不止,如同烂抹布的衣服上有数道抓痕,汩汩血流自这些三爪抓痕不断喷出,又黑又紫。他中毒太深了,血都被感染成这样,命不久矣。
“黑暗.......它们来了........”他已经被恐惧彻底淹没了,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维尔娜让人把他送到医疗室。
“维尔娜小姐,他们遭遇了袭击,我们得去帮忙。
士兵认定他们需要援助,但或许需要援助的是我们,维尔娜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来。
“发出最高紧急战备令,”维尔娜深深凝视着深渊中的地道,却咋么也看不出那边遇到了什么,“我们在这里封阀门处架设防御线,所有在外守哨的哨兵都要联系,我们需要他们的支援。铁线,你去尝试到肥水站找他们的站长,就说我们遇到了某些黑暗生物,需要他们的支援。”
其他车站或许会见死不救,但肥水站的站长毕竟是她父亲的老朋友,他们同时也是一条战线联盟的。
“你是要放弃我们的士兵吗,站长?”一个老年的副站长极为不满,这一侧的守哨人里还有他的儿子,“你不能这么做,站长。”
“等你是站长的时候在这么命令我,现在,要么听我的,要么按条例处理。”维尔娜语气十分冰冷,她紧紧逼视着老人,老人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选择了回避。
另一旁的喀什不安地耸耸肩,“我们还没确定对方有多少.......或许还有救......”
“该死,你用你的鼻子闻一闻,它们的骚臭味都飘过来了,你觉得那有多少?所有人——架设防御线,擎手,安排十个后勤负责安抚站里的居民,不要引起骚乱,有必要的情况下组织他们撤离。”
“是。”
“黑格,带几个最有勇气的士兵,前往哨点查看状况,如果情况不妙,立即撤回来。”
黑格沉默了一下,很快便同意了这个最危险的任务,他叫了几个平日里素有勇气的士兵,他们多半都是正直而荣誉的男子汉,纵使其中有一两个人满心不愿,也不敢在这里维抗公然军令,很快便急匆匆离去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的身影,维尔娜突然转身,“副站长,我只是个刚上任一年的小女孩,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懂,敢问一下我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
刚才还稍有异议的副站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在吭声。
“其他人严阵以待,检查好一切战备,瞪大眼睛,同时确保每一个角落,我们的敌人很可能无处不在,也有可能出现在面前的是自己人,我不希望你们做错事。”所有人都静静地搭建防线,同时,越来越多来自其他方向的守哨人向这里靠了过来。
维尔娜站在防线后面,手脚绷得通直,恐惧如同一把架在脖子上的锋刃,职责则是她最后的盾牌,可她现在只觉得这张盾牌与纸糊无异。她是站长,连她都害怕的话,其他人该怎么做?她想到父亲,如果他还能站在这里,他该怎么指挥这些人。
眼下她需要考虑的更多。前方的通道只有两条,一条是广场站的死路,一条是通往大湾站头的活路,但那边有好几个车站,大湾站头,海洋馆,几个孤零零的中立小车站,以及更远方的军所,那里绝不可能陷落,维尔娜不敢怀疑,连军所那里都沦陷的话,她们又拿什么来抵挡这些怪物潮水。那么,它们难道来自广场站?
广场站多少年没出问题,为什么这两天就出事了?维尔娜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陌生男人的面容,他的笑是那么的虚伪而冷淡,难道是他做的。因为我拒绝了他贸易的想法,所以他想要击垮我的灰河站,在地下铁掀起混乱。
伊文.铁的伤口无疑是某种凶残的野兽招致的,莫非那个男人可以驱使野兽?就像他用幻术创造的那个城堡,他实质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巫师?可,巫师不过是小孩子幻想的把戏。
他的城堡,还有自己亲眼所见的日光,星空,这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个男人的神秘,他到底想做什么,这里的野兽是否和他能扯上纠葛......维尔娜苦思冥想,也无法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维尔娜忍不住转头叫住自己的小妹,“维尔丽,回到车厢里,好好睡一觉吧。”
“这可不行,”维尔丽瞪大眼睛开始跳脚,“我是这里唯一的潜行者,更何况我用枪的技术也不赖,留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哩。”
维尔娜脸色变得僵硬,妹妹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她正要发火,突然,远处突兀地冒出一阵惨叫,是黑格。紧接着是枪声,子弹打在钢铁与石墙的声音,哦,还有那股骚臭味儿,它愈发浓厚,缠绕不去,让人作呕。
士兵们在篝火与灯泡旁面面相觑,那惨叫太过尖锐,太过苦痛。
“我们去支援他们.......”一个年轻士兵站起身。
“回来,”维尔娜听着黑格的惨叫与救命,哪怕知道他就在不远处,也不能轻举妄动。
“守在这里.......你们身后还有其他人,记住这一点。”
士兵们沉默下来,远处枪声渐渐息弱。他们满心纠结,只是心寒地听着一声声碎骨的咀嚼声,还有更多移动时留下的窸窣声,它们就在前方的隧道中残忍地享用他们同伴的尸体。
真该死,维尔娜只觉得自己的头脑被两只无形的黑手纠缠撕扯,它们在啃食自己的战士。而她,却不得不站在几十米外,任由它们蹂躏这些堪称最勇敢的士兵。
窸窸窣窣的咀嚼一刻不停地响起,其中夹杂着一两声救命,紧接着便是无尽的呻吟与惨叫,黑格,阿沙,冷拾,这些都是守哨人的好手。黑格是她的亲人,她的父亲的战士,是自己的叔叔,如今他却命断在自己手里。阿沙则是站里最强的枪手,维尔娜记得他的精湛枪法,还有嗜酒如命的喜好,对了,还有他的妻子,善良的提娜阿姨正等着他呢。而冷拾,他孤僻,却灵敏,有十足的勇气。
其他人,他们无一不是她的士兵,她手下有勇气的守哨人,爱耍小聪明的机灵吉克,喜欢将汉庭伎女挂在口边的好色之徒卢本,玩骰子的赌棍快手,每个人都有缺点,但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荣誉。
冷风自隧道的角落吹起,席卷来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浓郁的湿气,以及怪物身上如同烂泥地里陈年已久的腐臭。
我该任由他们遭受屠杀嚒?她不禁怀疑,心中的坚盾随即开始随时间而点滴瓦解,“过去帮他们......”说完这句话,她就好像被吸走支撑脊髓的力量,忍不住靠在妹妹身上。士兵们抬起步枪,放弃搭建的阵线,他们举起火把,手电筒以及步枪开始向前进发。
维尔丽想要跟上,却被维尔娜一把拉住,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跟在我身后,“说罢,她也紧随着士兵们向前推进。
.......
夏天深沉地凝视着窗外,暗沉的褐色云层好似一层脏棉花,遮蔽了本该蔚蓝无垠的天空,终年的风暴与零落的雪花四散飞舞,如同白精灵,它们一点点啃噬着废墟的每一处。
“世界在咆哮呐.......”夏天喃喃自语,“时间过的太快了,我们现在是处于凛冬时分吗?”
“陛下,气候无常不过是这废墟之地的最普遍的特征,很快暴风雪就会停息。”
呼呼而啸的长风打在金属的墙壁上,却没有激起一丝的声响,外面的世界躁动不安,里面却一如既往地死寂,他太无聊了。
“也许我该去地下看看.......”一天前维尔丽的通讯突然失踪,到现在她也无法回应夏天的通讯请求,也许她陷入某些危险,这对夏天来说很不妙,她是夏天在地下世界唯一的朋友,没有她,他就像是瞎子一样无法了解那里的一切。
“我们的安保力量无法........”
夏天背着手深深地打量着窗外,“帝国需要快速发展,我们却只能被动等待,合成人,这样可不太妙,冒险是有必要的,不是吗?”
“如果您执意要下去.......那我们必定俯首听命于您的意志。”
“那就帮我准备好一切。”夏天正渐渐习惯于命令,他不知这件事是好是坏,但就他认为,与其被这些合成人诱导着步入歧途,不如主动一点。
很快,全副武装的夏天便出现在站台附近。
他步入站台,一截坍塌碎裂的阶梯正通向地下,那是更加深邃的地方,若在通讯仪器上显示得没有错误,那里便是无光世界的入口。
另一端的世界与曙光基地截然相反,那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在地下,突变的怪物不比地面少,而在更深处的狭隘洞窟,那些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的隧道,则是怪物的巢穴,是阴影丛生的国度。
这里是最靠近地面的地方,夏天明白,若连这里也布满危险,那整个地下绝没有活人。
唯一通向灰河站的通道太过狭小,夏天不得不借用安全机器人的能量枪来清空。
一道笔直的深蓝射线横扫隧道,石子应声而碎。
看着能量枪的能量槽缓慢清空,通道两侧的石子化为碎片,夏天感到一丝不妙,若在这里把能量枪用完,地下可没有可供补充的光热能。
夏天略微后悔,他该把两个安全机器人都带下来的,何必留一个安全机器人去守卫曙光基地。毕竟若皇帝不在,一个无人的“皇宫”又有何意义?
夏天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隧道犹如黑色巨兽的纠结肠胃,它的尽头是另一片更加无光的黑暗,比沥青黑,比焦油浓,比乌鸦羽毛更黯淡,夏天不得不打开照明灯。
即便是照明灯的强光,他发现也无法将光线覆盖至十米以外,仿佛有这么东西在远处截断了这些细碎的白色触手,烛焰,篝火,亦或是明灯,在这里皆难逃湮没的命运.
当他行进至两百米开外的深处之时,一股恶臭传来。
夏天嗅了嗅鼻头,他的心变得谨慎而陰冷,这是血的味道,他越往前走,血腥味儿就愈发的凝重,粘稠而濕臭,让人泫然欲呕。
他很快就发现周遭多了些湿溜溜的水迹,水渍呈现出某种如同油墨的黑色,却并不浑浊,不,其中还有些暗红色的,的确是血。
除此之外,他看到一只苍白的断臂,手臂上的残肉被啃食殆尽,只剩下突兀的手骨湿漉漉显露在外,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十倍,夏天变得谨慎,他继续往前走去。
一道封阀门横挡在两段通道之间,之间并没有路障,只有一堆黯灭的篝火以及半晌方才亮一趟的铜黄灯芯,哦,还有几具爬满蛆崽的骨骸,以及某种在黑暗中生存的吸血长尾蛾匍匐于一滩滩裸漏在地上的血迹。
夏天发现了一具状似黑猩猩的畸形怪物尸体,它又矮又壮,舌头暗粉,牙齿如同铁钩倒悬上下双颌,眼睛如之前地面上所见的那般猩红,在黑暗中显得更具明艳,就像两粒宝石浮在空中。怪物有矫健的肢干,其趾爪更加险恶而锋利,活像装在脚上的半把马刀。
夏天愈往前走,尸臭愈发明显,骸骨渐而增多,怪物的尸体同样骤增,其间伴杂着奇异的酸臭味,这种味道自刚才开始就挥之不去。夏天明白,这个地方遭遇到了这种野兽的侵袭,但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就无能为力。
整个地铁站彻底沦为蝇虫的巢窝,夏天每走过一步路,就会溅起一团血肉,也会踩起一阵黑洼洼的虫影,它们密密麻麻的翅膀扇动而产生的翅鸣,以及无处不在的嗡嗡声,这一切都让人阴郁。
夏天又走过一道封阀门,便进入站台。站台两侧布满金属与石头的房子,只是多半已经被毁坏,至于那些布做的帐篷,下场自不必说。
人类的尸块,洒落的污血,怪物的骨骸,矫揉在一起,绘成一幅不比活地狱还逊色的图画,味道臭得吓人。
他看到属于维尔丽的那一截车厢,她曾向他炫耀过。车厢门向两侧敞开,一旁的玻璃有几个小小的弹孔,子弹打穿了玻璃,也打中了这些怪物,里面倒是没有任何尸体。
夏天不确定她们是被掳走了,还是被吃掉了,又或者,她们只是跑了,如果通讯器上有定位系统那还好说,可眼下.......他当初出于保护对方隐私的原因没有让彼此连接定位系统,如今自然找不到对方人在哪里,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罢。
“陛下,有很多人是被怪物拖走的,从现场死者年龄结构来分析,我想被带走的多是年轻的女性。”
夏天发现的确如此,被吃掉的多是男性和孩子的尸体,年轻一点的女人几乎都不见了,。
“它们为什么要带走女性?”
“陛下,从现场的遗留分泌物成分开看,个人认为它们可能为了繁衍的冲动而攻击这里,若陛下想要更准确的答案,我们需要样板带回去研究。”
繁衍,它们难道自己没有雌性,需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掳掠?更何况,这种东西威胁如此巨大,数量不菲,灰河站早该有准备才对,难道是某种突发状况?
夏天看了看死去的尸体,大约也知道维尔丽她们多半是被带走了。
他在地底下唯一的朋友被带走了。
“我们该救她吗?”
“陛下,深入怪物的巢穴实乃愚行,何况,只是一个见过才几天的女孩,而您的安危至关银河。”
夏天看了看远处,洞窟自前方而来,消失于自己的背后,没有尽头。这条通往深渊的悠长隧道,它正看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在往前走一步,它就会化作巨口吞下一切。
合成人说他的安危事关银河,可银河又关他什么事?他死后,哪怕银河立即毁灭都没有问题。追根究底他只是没有勇气迈上这一步,更何况,他的理智在心底里一直喊道,她们很可能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向另一侧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