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真的存在吗?”在回自己租下的铁皮房的路上,阿多好奇地问道,“真的有美人鱼吗?”
诺尔不太确定,“前辈们没说没有,也没说有,我也不能确定,听人说地面上有一条庞大的魔龍,可以吐出火焰烧掉一切,还经常绑架公主等着王子来救,不过我不太相信,他们说那是潜行者们在哄骗年轻人加入他们。”
“怎么可能,潜行者是伟大的地上英雄,”阿多压低声音,“他们才不会撒谎咧。”
“自由之翼是不比潜行者逊色的地下英雄,”诺尔不服气地反驳道,“那,阿多你没撒过谎吗?”
这两个白痴......面具女亚丽珊扶着额头,为何年纪这么大的男孩思想会这么蠢笨。
“我想要出发.......”维尔娜的话既冰冷又刺耳,让人只觉得浑身微微一缩,她何时如此冷淡过,阿多睁大眼睛呆蒙地看着她,一时间想不清楚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其他人呆了呆,仿佛没有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
终于,支支吾吾的声音响起,“可前辈他........”该死的诺尔,他总是那么胆小,让维尔娜厌烦。
“不论他要不要出发,都无法阻拦我的决定,”维尔娜神经质般地吼道,“呆在这里只会任由身体发臭,任务也不会有一点进展,若你们真打算这么对待汉比莎夫人的命令,我无话可说,不论怎样,我明天辰时就出发。”
她的声音犹如雷击,把诺尔和阿多吓得直哆嗦,“他们不会放行的,”诺尔总算还有勇气低声辩解道,“现在所有人都不会被允许冒然出行,那太危险了。”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不收钱的哨长,我会给他钱,反正想要送死也是我的事情,这不会影响到他。
“钱?什么钱?”老游骑兵从外面走进来,“谁的钱,给谁的,在哪里?”
诺尔怯懦地解释道,“莱妮小姐想要独自通行运输站,这太危险了,前辈,能不能劝劝她?”
“劝她?”老游骑兵咧嘴一笑,“正好相反,我们别无选择。”
诺尔脸上露出一丝囧色,“可商队.......他们......”
“我知道,他们失踪了。”
对老游骑兵不以为然的态度诺尔感到一丝奇怪,“还有.......守哨的哨长不是不允许我们通行嚒?”
老游骑兵叹了口气,“如今不同了,中立联合战线的几名站长认定我是游骑兵,是专门对付黑暗生物的老手,他们希望我跟着他们的部下前往运输站,探明究竟,作为顾问兼副指挥。”有句话他没说,对方给了大笔的钱,不过嘛,爱财这种小小的癖好,反正无伤大雅,也没说出来的必要。
”那,前辈,“诺尔抬起头有点困惑,”你知道是什么让商队消失的嘛?“
老游骑兵理直气壮地摇摇头,”谁知道咧,总之,好好收拾,明天辰时,我们出发,反正他们认定我是专业的老手。“
辰时?诺尔,阿多,乃至亚丽珊都将目光放在维尔娜身上,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在彼此间蔓延。
......
中立联合战线的四大车站之一,临近汉庭联盟运输站的地下河站站长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瘫坐在椅子上,用胖乎乎的手去够一卷裁好了的卷烟纸,另一只手去摸身上那藏了许久的充油式打火机。
这些从汉庭的商人们自地面运来,并被人们抽得津津有味的卷烟纸,是潜行者从郊区的卷烟厂附近的什么地方收集来的残废品,连汉庭人自己都不用。
即便如此,汉庭的商人们将最劣质的烟运给他们,他们却只能接受,否则没有多余的烟可以供他们享受,还有酒,那都是自不知哪个角落里弄来的烂酒,又酸又臭,让人想呕吐,却又不忍心浪费,他每次喝酒的时候,总觉得里面可能掺了汉庭商人们的尿,可他又能怎样。
有一次,哨长开了个玩笑,将射线检测仪贴近一包卷烟,结果检测仪立刻发出了警报声。
自那以后,他戒过烟,夜里没完没了的咳嗽折磨着他和他的妻子,他还担心患上肺癌,后来咳嗽的症状有所缓解,他转眼就开始忽视卷烟纸具有高放射性这一事实,并毫不讲理地和哨长-自己的这位忠诚的老部下辩驳,在地铁里,你无论去拿什么东西,都要多多少少接受来自它的辐射,当然,那个固执的老哨头则坚信,汉庭的普通人抽的烟辐射剂量都要远远小于他们的烟,更不必说那些专门抽着地下种植室里出产的烟。
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除了红场能把自己人不当人外,谁会把真正的好东西卖给别人呢?
“你是在哪儿把他找到的?“他的声音糙得像石头。
“老相识了,只是一起战斗过数面。”哨长回答得十分勉强。他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他真的能对付隧道里的那些怪物?”
“不知道,”哨长犹豫了一下,他了解老滑头,强健而机敏,有着猎豹的灵敏,孤狼的韧性,鬣狗的牙口,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他了,“在最初的时候,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对付黑爪,黑獸和吸血蝙蝠很有一手,以前他就指挥过自由之翼的一个精锐小分队剿灭过一只大型黑爪巢穴,七十只左右的巢穴,他的部下损失很小。”
“他老了,”站长指到,“他的白头发比我还多,手上的皱纹也是,我承认,他的动作比我们这些老人敏捷,但绝对比不上年轻人......”站长轻轻碾碎烟头处的灰烬,任由它如雪花般纷纷飘落褲角,“不过也没办法,希望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可靠。”当然,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担心,能对付黑爪巢穴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功绩,但任谁常年对付黑爪,并指挥着一票自由之翼的精锐骑兵,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哨长点点头,“士兵们已经汇聚在一起,他所吩咐准备的材料和武器也准备好了,喷火器,白石粉,驱虫的辐射孢子粉末,焦油,以及大量的弹药,他说最好每人身上都涂满酸醋。........他还说最好不要报太大的希望,他也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能把我们目前备用有存货的东西都带上,只是单纯的谨慎。”
“若不对他报有希望,”站长呛了口烟,他喝口水,慎重地说道,“我们干嘛找他。”
哨长没有回应,若非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又怎么会找一个外来的游骑兵来帮忙担任副指挥?
最能对付黑暗生物的精锐们已经在上次的派遣活动中失踪,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真正有经验的老手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放手一搏。
他们在办公室坐了两个时辰,期间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有烦恼的叹息以及连绵不绝的吸烟,还有打火机被多次按下的那一声声响击。
时至辰时,站长办公室中的空气反倒没有因为烟雾的缭绕儿变得沉重异常,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得到缓和。
没有什么值得继续争论的了,比游骑兵更出色的对抗黑暗生物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他不来,他们根本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余下的人有几个有过对付大型黑爪巢穴这般恐怖存在的经验呢?
老滑头溜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皱了皱眉头,不是为他的冒失,而是为接下来的事情,下命令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该下令准备开始军事行动?”哨长知道站长肯定要提到这一点,于是自己先提了出来。
“游骑兵,给你四天的时间应该够了。”站长啪地按了一下打火机,眯了一下眼睛,“我们不能等太久。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在弹药上,你需要多少补给?”
“最好六箱子,还要手榴弹以及其他有威胁的重武器,若真是那些大型的生物,它们的生命力会非比寻常地顽强,我敢保证,子弹打在它们就跟挠痒痒一样……”老滑头朝着门的方向摆了摆头,“我还需要带上我的几名后辈,他们也是游骑兵,也杀过黑爪。”
站长微微抬起眉毛,深深吸了一口嗞啦作响的自卷纸烟,并没有反对,谁会反对游骑兵帮自己对付黑暗生物呢?
哨长将散放在桌上的草稿纸扒拉过来,因近视低下身子,开始在纸上画起来。那表格图形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懂,圆圈里写上了一些姓名和记号。
站长抬头看着老滑头已经灰白的后脑勺,透过氤氲的烟气望着挂在哨长背后的大地铁图,凝视着那被涂红的车站。这张图已经发黄了,沾满了油污,被墨水笔做满了记号——有箭头的直线代表着路线,圆圈是指军所,五角星意味着他们的四个车站,叹号标注的是汉庭联盟,红色的叉则意味着禁地,其他的都没有过多说明,只是简单写了写那些车站的产物。
在地铁线路图上,路标到地下河站的上面一点,即三号线外,在一个最大的血红色叉号尽头,就已经停止标记了——在哨兵冗长乏味的记忆中,被派到那里去的人数不胜数,可回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怕了。延绵曲折的主干线至今仍保留着雏子般的纯净,对他这种曾经当过几年探索者的人来说,那里是他地图上的污点。但彻底征服三号线,他从未想过,它大概就和隧道之母一样,高高在上不被凡人触及,谁敢给隧道之母开笣呢?
那三号线,如同迷雾般笼罩在地下河站的上方,他猜测只有汉庭,军所和游骑兵们联合起来,才能打通三号线,通往那崭新的车站。有时候,他隐约能看到,在那另一头,同样有一堆人在车站中向这边展望。
当初他若有点勇气探寻三号线的尽头,是否会如同那发现“曙光”行星的那个科学家一样在隧道中名垂千古?他不知道。
如今,这种令人费解的迷雾笼罩着这个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它甚至顽固地向下延伸,蔓延至汉庭,延伸至他们的中立战线,终于,它伸出魔手扼断了两者间的咽喉,并抓住期间来回穿行的旅人和客商,它在嘶笑声中等待下一批有勇气的猎物到来。
当然,在被站长点名去准备出发的自由战士之中,没有一个人拒绝执行这样危险重重的命令。因为在这里,与军所的斗争已经几十年未曾昔止了,久远的战争甚至已经无法追溯到最开始的源头,他虽然老了,可主权联合战线的反抗斗争精神从未老去。
“无论怎样,”站长以一种疲惫的态度点点头,“至少留个人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们能亲自回来禀报的话就最好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死了,总得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老游骑兵裂着被血草叶染红的牙齿,“祝福我吧,站长同志。”
“愿隧道之母保佑你.......”这句话他和上一批人说过,之前的那一句他也和上一批人说过,一切是多么似曾相似,一时间,站长颇有些轮回颠倒的错觉,他颓废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哨长和他对视了几秒,“老滑头,你有几分把握?”
望着曾经的见过几面的朋友,他拖着手,将空空如也的掌心给他看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也走了出去。
她们穿着游骑兵的“乌鸦“斗篷,老滑头说,有了这个,那些跟随着前往围剿巢穴的士兵们才会有一点底气。他们清一色身穿胸前两大排扣的制式军服,背扛长枪,眼神中透漏着一丝不安,显然,并非每个人都对此行任务怀有信心,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老站长口口声传的战斗精神。
他们中十分之一的人,脸上,或者身体结构都出现或明显或不明显的畸变,多长了一只手臂的新哨兵,脸上被如肉瘤一般的鳞片层层覆盖着的士官,还是其他那些将畸变的部位隐藏在衣服下的士兵们,这些曾经多半都是来自军所的少年,本该至死为军所的前途而奉献一生,如今却因为元首的伟大思想而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这究竟是伟大思想的错误,还是这些可怜人的错误,维尔娜无法知晓,但她知道,此行凶险重重,一如曾经在灰河站的那样。
灰河站的战斗我都活了下来,她暗暗想到,这里也绝不会留下我。
围观的人很多,他们中多半是这些士兵们的亲人,还有那失踪士兵们的家属,有的人在不久前才刚刚送丈夫离开,今天却又要为自己年轻而无畏的孩子抹去眼角的余泪,有的人,看着父亲志气满满地踏上隧道,很快,又只能满心祈祷自己的哥哥弟弟们安然回归。哭泣声压抑而低沉,悲伤的鸣叫此起彼伏,好像此行乃是最后的分别一般。
维尔娜听着那哀泣不止的声音,心里莫名产生一丝无名的怒火,她们太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了,哭哭啼啼,全然无力,弱者,全是弱者,为什么这些女人只会哭泣。她紧紧以下颌压迫着下唇,任由牙齿咯咯作响,手上想要凝聚一股力量挥散眼前的悲痛,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们以为我们会死吗?”阿多挪动笨重的身子,他身上捆着的自动机枪与他脸上的困惑全然不符,就好像是一个玩弄危险匕首的小男孩。
“我们会很安全,前辈是这么说的。”诺尔回应。
维尔娜无法理解诺尔的想法,她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我们会抵达灰河站,”她说道,“一切都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