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松越往路边小院墙下站了站,静静等着后面的人,踩着满地的雨水走来。
院墙后的屋檐下挂了气死风灯,灯光照过来已是稀薄,袁松越想开口让那人快些,又怕她不小心滑倒了去,想说慢些,又盼着她快快到他脸前来。
到底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终归是向他走来的,他只在这处慢慢等着她便好,不必乱了她的步伐。
那人许是瞧见了他在这儿挑伞伫立,抬起头看了过来,朝他展颜一笑。雪白的贝齿在飘忽的灯光中勉强看得到,她仍是不疾不徐,亦是不开口,只由着他等着。
他从她的笑中看到了“故意”二字,既是故意的,那他便要说道她两句了,只他还没开口,却眉头飞快的挑了一下,顺势扬了扬伞,目光朝远处看去。
原来一旁的拐角处的阴影里,站了人。
石板的水面上应了些许影子,看似是两个姑娘家,袁松越不晓得是谁,可周遭没有杀气,阴影里站着的人虽然有故意藏匿的意思,却似只想窥探罢了,没什么旁的。他心下不快,却没有言语。
这会儿的工夫,故意慢悠悠走着的人也已经到了他身侧一丈处。既然有人能窥视,他便不得再说什么旁的了。
夜雨把挑着的油纸伞打得劈啪作响,山间的冷气无处不在,垂眸见她鞋子免不得湿了不少,这才晓得她走得慢的原因,原来一步一步在躲着水洼。
眼看着她近了,他清了清嗓子,“薛道长往东侧去,地上无有积水。”
他称呼了“薛道长”,薛云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着他微微颔首,心下晓得要注意分寸,也不同他作亲近态,只含笑朝他一眨眼。
“多谢侯爷提醒。”
“嗯。”他温声应了一声。
见她缓步向小道东侧去了,他目光往拐角的阴影处一扫而过,亦是转身跟了上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道尽头。
拐角处的阴影里,丫鬟绿烟见着自家姑娘犹自出神,伞沿下顺势滑落的雨水落尽石板的水洼里,溅出来,已是打湿了姑娘水绿色新上脚的绣鞋。
她轻声劝道:“姑娘,回去吧。”
顾初音闻言,最后看了一眼那早已没了人影的小道,这才回过头来,“走吧。”
绿烟应着,却听她又开了口,“倒也温和,不似京里传的煞神一般,是不是?”
她没提谁,绿烟却听得懂,自家姑娘说的,正是方才姑娘故意停在此处,一直默默看着的瑞平侯爷。
绿烟点头刚刚应了一声,顾初音又自言自语起来,“鼻梁上那刀疤初看倒也吓人,再看却觉得他亦是不易,不知在鬼门关几次进出,才博得如今这地位......私下性子如何,只看对待那些不相干的人如何。”
伴着这句话的,是幽幽的叹息声。她没再继续往下说,心里却想着瑞平侯爷对待那不相干的道姑,都能提醒一二,人品由此见全。
心下有些安慰,有些欣喜,又有些怅然,但愿那郭明云不过是为了刺她而说的吧......
另一边,袁松越下榻的院子里,这边进了院子,袁松越才上前两步拉住了薛云卉的手,“冷么?鞋子可湿透了?”
那手甚是凉,青色鞋面变得如墨色一般,也可见洇湿透了,不再等她回复,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薛云卉咯咯地轻笑,见他径直往他房里去,搂着他的脖颈问:“侯爷若是帮贫道洗脚,贫道便去。不然快快放贫道下来!”
她这嘴里就没有不耍贫的时候,袁松越捏了她一把,“越发会使唤人了!”
说着,在她咯咯的笑声里将她抱进了房中,叫了热水来。
......
天不亮便起了身,薛云卉拉着梁星起床,“外间还有些雾蒙蒙的呢,师姐赶紧地吧,路上不好走。”
梁星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肚子,一边穿衣裳,一边问:“这么早能吃上早饭么?”
薛云卉对于她这种满心都是吃的人很是无语,也不再提醒她肚皮上有肉的事了,只道:“师姐你麻溜穿衣,我出去问问。”
出去一看,庄昊他们都收拾妥贴了,魏方在屋檐下比量一根棍子,见她出来喊了一声“夫人”,又连忙捂了嘴,“道长,道长”地念了五六遍,免得再一秃噜说错了去,念过才道:“侯爷往修先生处去了。”
薛云卉应着,又问他们何时吃饭的事,庄昊同她道:“道长放心,瘦杆哥和二胖哥已经去了灶上。”
三人又说了两句闲话,风里的雨丝散了,薛云卉往院子门口张望,一眼瞧见了拿饭去的瘦杆和二胖,二胖却是被人拉住,说了几句话,许是瞧见她在门口站着了,才辞了拉他说话的人,快步往这边来。
走得近了,薛云卉笑问:“方才那是哪家的小丫鬟,瞧上你了?”
二胖被她说得连忙摇头,“道长可别开玩笑,那是伏太太家的丫鬟,瞧见咱们一早起身,随口问的。”
伏太太便是修瑗,她和修琉在书院暂住的地方同薛云卉一行不远。薛云卉撇撇嘴,又问起二胖都去了什么吃食来的话。
倒是修瑗这边,得了小丫鬟的回禀,想了想道:“你去把这事同郭姑娘家的小枫提一提,别太显眼,速去速回。”
小丫鬟接了话连忙去了,薛云卉这边并不晓得这一茬,吃过收拾了一番,到了院子里见着袁松越已是将披风系好,那墨色披风随风飘摆,男人在风中岿然而立,倒是让她想起了扫荡匪窝那一次,他浑身上下那股凛凛的威风劲儿。
笑着上前打趣他,“穿戴成这样,别吓着我师父才好!况且我们去接师父,你去作甚呢?侯爷不是顺路来的么?没有我们到哪你都跟着的道理吧?被人家说闲话就不好了!”
袁松越拿眼斜她,这张嘴越发地不受管教了,定然知道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上前捉着她教训一番,所以才这般得意。
只他并不同她理论,只是道:“本侯自去游山玩水,倒是薛道长,缘何同本侯同行?”
薛云卉呵呵地笑,道:“侯爷这说辞没得破绽,贫道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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