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存活于世间三百余年的赤松,本来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只是某一日,一只鸟自远处飞来,立在树梢之上,拔下自己的羽毛,叼住羽毛狠狠啄下,直到那羽毛的根尖一滴蓝色的水滴被啄落下,鸟才停止了怪异地狠啄羽毛之举。
那蓝色的水滴粘稠似更甚血液,落在赤松之上却好似赤松的枝干不过是棉布,那蓝色水滴瞬间渗透到了赤松树皮里间。
那鸟一声不吭地看着,赤松落了那蓝色水滴的枝叶却立时震颤起来,用赤松自己的话说,疼痛堪比火烧。
薛云卉一听是蓝羽大鸟,便问可否翅尖有绿,赤松道是,道记得一清二楚。
又是那鸩鸟!
鸩鸟是谁人的?是那背后不具名之人?
几封信都在助力张正印为其子张世秋复活一事,说这劫数深重,须得灵气保驾护航,若问灵气从何而来,那信中道有灵之物有灵气,而有灵之物,只有此人知道。
张正印再是宁可信其有,也不禁疑惑,曾问他为何帮助,有何报酬。这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的人世间,不索报酬,旁人如何能信呢?
那人道:“某乃是痴迷窥探天数之人,此等事并不确切,若信便来,不信便去,无需什么报酬。”
两句话将张正印的疑问挡回去了。张正印不问了,薛云卉却深觉背后之人深不可测,什么都知悉明了,又将一切都计算妥当,只等那张正印为他集好了灵力,便可一举飞升!
至于所谓的张世秋渡劫复生,根本也不过是虚言一句罢了!
他怎么会在乎人命呢?
若是在乎,哪里还有紫心山庄王家二爷被那鸩扑下山崖一事?哪里还有青藤、赤松的危机?哪里还有老龟的魂飞魄散?
所有的一切,都是掩盖着他以邪术飞升的逆天行径而已!
薛云卉攥紧了拳头,默了一息,道:“外间已是有人进来,我得藏身,不然来人再进这一间屋子,我便要被发现了。”
赤松却道:“神仙不必着急,他不会进来的。”
“这是为何?”
赤松道,“他只是每日来给外间那具尸身换衣裳罢了。”
“换衣裳?”薛云卉一愣,难道张正印尤爱其子,不是亲手为其换衣吗?
“神仙你听外间可否有隐约的话语声?”
薛云卉靠过去听了一句,果然如这赤松所说,外间言语声不大,似是情人之间的低喃,然而只是一人在说一人在听。
她离赤松所在的石台远了,便不能再听他言语,眼下只好转了回去。
“神仙,他在低声说话没错吧!那是张世秀,张世秋的远房族弟。”
“族弟?不都说是张正印的亲侄儿、张世秋的堂弟吗?”
赤松约莫真以为她是神仙,有些有恃无恐,嗤笑一声,“自然不是堂弟,只是差点成了媳妇!”
薛云卉被他惊人的话震了一下,又听他道:“张世秀深慕张世秋,张世秋也被他所引,二人倒是情谊甚浓,就是断袖之癖见不得光,张正印怕人知晓,后来便将张世秀提到自己身边,成了张正印英年去世胞兄的遗腹子。不过神仙,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快把我弄出去!我已是被关在此处七十三日了!若非是张世秀每日必来给张世秋换衣,我早已忘了外间日月!”
他说着,有了呜呜声,像是要哭了,薛云卉软了心,一肚子有关张氏三人的疑惑不得再问,只是她同赤松正色道:“我并非神仙,如何打个响指便能救你?”
赤松一怔,“你不是神仙?那你怎么听见我说话?!”
薛云卉捂嘴掩住清咳,脑中同他道:“约莫是同类?”
赤松震惊到蓝光都抖了三抖,“你是转世的灵物?!”
薛云卉静静说了句是。
赤松似是没有预料道她也是灵物,默了几息,虽没方才兴奋了,却也道:“你能进到此处,便是上天派给我的神仙!不然我同老龟一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散去!现下你来了,至少可以替我解了困住我的咒语,我也同你一般转世便是!”
薛云卉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想,“你现如今困在这石台之中,我如何将你只魂魄放出来?!若能放出来,外间便有肉身,以后你便是张世秋了。”
“啊?!我......张世秋?!”赤松倒未想到这一层,震惊了。
“不然呢?哪里还有别的肉身给你转世?”薛云卉想起自己凄惨兮兮地投了这么个拎不清的死鬼身上,觉得等着赤松的肉身至少是个富家公子哥儿!还是个爹疼弟爱的,已经很好了!
“可是那张世秀太过......深情,我受不了他!”蓝光一阵颤动。
薛云卉并不说话,只是翻了翻眼。
赤松在她的白眼珠中明白了世道艰险、凡人难为的道理,好像一咬牙一样,“我都听你的!不过要放我出来,须得朱砂!”
“朱砂?”薛云卉想了一下,指了指四面八方的镇压一切邪祟符,“莫不是将这个符里的空点全添上?”
薛云卉记起那信中似是提到了不得往点中投放朱砂一事。
赤松道是说对了,“就是这符!这是道邪符专门镇压灵物之用!根本不是为了降妖除魔!我身上还有近二百岁的修为,你把这石台子上的空点都添上,束缚的力道就变小了,我试试,也许能挣脱出去!”
薛云卉听着摇了头,“朱砂我倒是带了,可你修为尚且不足二百年,恐怕不够转世一用。”
“啊!”
赤松明显想起来了,灵物至少须得二百年修为才能转世,这是死规矩,一旦破了规矩,很可能转世失败,最后还是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我.......只能等死了?”赤松突然泄了气,“灵力早已被张正印封存起来。老龟被封印的时候我是看着的,他自己也看着,三百多年的灵力一点一点被张正印封存到了一把三清铃中,他每每离开,必带走三清铃。灵力进了三清铃便变化了,浑浊了,不再是灵力了,便是铃还在,也收不回来了。呵!我还是要死了......”
这回他没发出呜呜声,没有委屈,倒是有一种凄切的情绪随着声音传到薛云卉脑中。
回想起转世自己的无助,日日夜夜只想着还有没有办法回来,再回想起青藤被压制时甚至愤而杀人、侥幸逃脱之后的后怕,还有龙槐死前留下这最后一缕灵力给后来人的嘱托。
薛云卉突然仰脸一笑,“看来我还真是上天派给你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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