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韶琛跟沈安诺双双抬起头,视线落到这一边,连带的,距离较近的念白跟龙敬天也看了过去。
龙敬天见来了人,便理直气壮跟外孙道,“有客人上门了,念白,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反正他是输得都快没脾气了,实在不想继续了,好不容易有了现成的理由,傻子才不抓住这样的机会。
念白可没有顺理成章接下这茬,“外公,他们是来找爸爸的,又不是找你的,我们继续下,不用理会。”
龙敬天:“……”小孩子太精明,有时候比熊孩子更让人头疼。
“那休息下,再下?”
他打着商量的口吻。
“外公,这一局都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呢。等你赢我一局,我们再休息下。”
念白黝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几下,表情却是一派的认真。
龙敬天:“……”一口气顿时梗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于是这一老一少只能当壁画,继续手头的活,没有参与进去。
蔺赫在夜淮之后,也开了口,比起在家里的底气,他明显有了不足,声音都跟着弱了三分,“琛……哥……”
目光从琛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挪到他对面的沈安诺脸上,他滞了滞,还是喊了一声,“嫂子。”
喊完这一声,他有些下不了台,脸皮猛然发烫了起来。
当初,他有多看不起沈安诺,此刻就有多瞧不起自己。
枉他自以为是这么久,其实就是旁人眼中的笑话。
没人把他当成一回事,只有他自己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
他深吸了口气,没有低下头去,而是勇敢直面沈安诺,声音比起刚才的那两声拔高了些许,“对不起。”
母亲的愤怒,夜淮的劝诫,他此时总算是幡然醒悟了。
只是,这醒悟来得太迟了,他不知道琛哥还肯不肯原谅自己。
蔺母看着自家儿子肯低头,老脸欣慰了不少。
她特意跟来,就是怕儿子不肯低头,有自己在一旁监督着,儿子好歹能有些压力。
“琛哥,我错了,嫂子,我以前对你不恭敬,我……我被猪油蒙蔽了心,大错特错,我不知道……”
蔺赫开了个头,发现那些难以启齿的话,慢慢也能说得出口了。
“我以前不知反省,老把责任推脱到别人身上,还暗地里觉得琛哥你不地道,我却不懂琛哥你的良苦用心,你希望我能以此受到教训,能自己醒悟过来,可是我冥顽不化……”
他并没有提及蔺澄,而是将所有的罪责都大包大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庭广众之下,蔺赫认起罪来,羞惭不已,但是更多的还是让他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真正是蠢透了,非但不知悔改,还跟韶白一起跟靳氏以及莫氏对抗,实在是是愚不可及。
靳韶琛起先面无波澜,任由他滔滔不绝,渐渐的,神色稍微有些松动。
其实,看到蔺赫并不是一个人前来,他心里到底还是不满的。
不过,蔺赫性情高傲,很少肯开诚布公,姿态放得这么低承认自己的错误。一个人真心还是假意,靳韶琛这样的人精又哪里会窥探不出来。
这一回,他大概是真的买到教训了,只是这个教训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看在夜淮跟蔺母的份上,自己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两人之间的友情却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他应庆幸他有一个好母亲,要是换成自己那样一个不靠谱的母亲,那么蔺赫真的是没有好下场。
当然,他肯原谅蔺赫,最大的原因还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安诺对自己的重要性了,对安诺的态度变得恭敬诚恳起来了。
要是他还是我行我素,跟过去态度无异,哪怕他诚意再足,姿态端得再低,自己也不会轻易松口。
在蔺赫心里,家人重要,但是在自己心中,家人又何尝不是重要的呢?
“嫂子,你今天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我跪到你满意为止。”
蔺赫突然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也不怕颜面无存。
沈安诺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蔺赫这倒不是威胁,因为他今天的言行都带了十足的诚意。
让她觉得有趣的是,蔺赫没有求韶琛,而是求自己。
她不由想到了当初蔺赫他们送韶琛回来的场景,当时她还感慨过帝都四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后来,自己私底下也跟韶琛坦言过了,告诉过他不必太过在意她的心情,跟蔺赫关系想怎样就怎样。
可韶琛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远离了蔺赫,当时他说过并不是自己的缘故,而是蔺赫的性子跟过去不一样了,陷入了死胡同,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深交了。
既然他如此解释,自己也没有再说什么,她跟蔺赫又没多少交情,人家对自己充满敌意,她也犯不着凑上脸去让人打,她可并不是什么大善人。
她当时只是心疼韶琛真心交好的朋友不多,不想因自己而破坏了他们兄弟之情。
龙敬天虽然在下棋,但是周遭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漠视。
他气血翻涌,心里很不痛快。
该死的,他龙敬天的女儿却被人鄙视了,虽说现在人家是跪着来求原谅了,可当初肯定对安诺态度不好的。
这个人轻视安诺,还不是在外人眼里,安诺嫁给韶琛是高攀了靳家的门楣,觉得她是麻雀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殊不知,他家安诺本就是一只真凤凰,只不过暂时落了难,就被那些不长眼的人小瞧了。
这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迟早要叫他们打脸。
安诺认祖归宗,也要尽快提上行程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他龙敬天的女儿,就应该金尊玉贵,人人艳羡,而不是让人觉得高攀,这真的是奇耻大辱。
龙敬天冷哼,虽然这口恶气,安诺咽得下去,但是他这个当爸爸的,却咽不下去。
他站了起来,拐杖重重击地,朝着蔺赫走了过去。
念白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的棋子,这下倒是难得没有出声阻拦,而是勾了勾唇,好整以暇地瞧了几眼外公苍老却不失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