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云层浅淡,清风细柔。
月光透过软云,淡却了清冷,散落下皎皎月辉。
少女坐在桌边的石凳上,单手撑着下颌,微微歪着头。
如瀑的黑发垂落香肩,露出少女精致的侧脸。
眉若剪鼻若削,月光下的肌肤剔透如玉,宛若一只巧夺天工的白玉娃娃。
那双眸子浅浅阖着,掩下了狡黠和冷幽,整个人当真如她的名字一般娇娇软软,仿若不谙世事毫无防备的少女。
她轻声低语,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泛着水嫩莹润的光,似乎在引诱别人一亲芳泽。
月下化灵,便应如此。
岑娇低低嘟囔了一声,可既未得到岑妙的回答,也没有听到脚步声离开。
她挑起眼帘,借着月辉抬眸而望。
映入眼帘的一片绣着精巧祥云的紫色,皎白的云层下泛着浅浅的金,仿若朝阳晨曦透出希望与光明。
可见此人不仅绣工了得,更是极其用心。
岑娇的小脑袋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出了诸多信息,然而当视线上移,对上一双比暗夜还要幽深的眸子时,她脑中的所有思绪瞬间化作了空白。
容陌垂首望着满眼错愕的少女。
她仍保持着单手撑颌的姿势仰头望他,宽大的衣袖垂落,纤细单薄的手臂白的宛若母妃房中的玉如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视彼此,也是这个少女第一次眼神毫无躲闪的望着他。
她有一双很美的凤眸,眼角微挑。
这样的眼总是自带风流,勾魂夺魄。
可偏偏少女瞳仁极黑,黑白分明的眼似乎早已洞察了世间冷暖,平添了几分冷与戾。
容陌眼睫微动。
虽然这个少女心性轻浮,心眼又坏,但他无法否认,她长得……很是好看。
此时的少女宛若一只睡懵了的小猫,忘记亮爪,睡眼惺忪。
这样的她突然让容陌第一次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容陌突然俯下身,两双眸子平行对望,皎月清辉之中,摇曳烛光之下,对方的身影被镌刻进了彼此的眸中。
“本王的脸便这般好看?”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以至于某人往后余生回忆起来都觉甚是遗憾,只叹当时未能说出什么惊绝之语。
眼前骤然放大的俊颜强行拉回了岑娇游走的神智,她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一把推开容陌,猛然起身,连退数步。
心口起伏未定,但凤眸却陡然一戾,流露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威严。
“容陌!你放肆!”
容陌直身,眉心微动。
他已经许久未听人直呼他的名姓了,尤其还是被一个女子。
可最让人玩味还是她的态度,这“放肆”二字竟饱含君威,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而是一个浸淫后宫多年的尊贵之人。
容陌勾唇,蓦地一笑。
岑娇脚尖不由后移了半步。
前世曾有一言,南国朝臣有三畏,一畏绣春刀,二畏天子怒,三畏戾王笑。
而那位戾王便是容陌。
容陌一笑,势要见血。
群臣若见他笑,命先吓丢了一半。
此时忽见容陌牵唇,岑娇自然警觉万分。
而容陌似是没看出少女的提防,反是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淡漠的俯视着少女。
“你识得本王?”
岑娇抿唇。
刚才情急之下,她恍惚间竟还以为自己是岑太后,见容陌枉顾君臣之别,下意识便出口斥责,此时再否认想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少女未语,容陌的质问却未止,“你既识得本王,便合该晓得本王的身份。
不过小小臣女,竟敢斥本王放肆?”
少女的唇抿得紧紧的,明明宛若匕首的利刃一般,却又泛着桃花般的粉嫩。
一冷一软两种极端,偏偏美得独一无二。
少女只低垂着头,任由他如何发问皆不言不语。
他向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至她的身子贴靠在了亭柱之上,再无可退。
衣袖下的玉手已经捏握成拳,若他再靠近半步,她便不再顾忌了。
他却在一步之遥停下了脚步,用冷漠疏离眸子俯望着她,“不过一小小臣女,本王若执意放肆,你奈我何?”
岑娇埋着头,始终保持着用头顶看人的姿势。
凤眸流转,眼中波光涌动,每一束光都凌厉慑人,但就是不言一字。
只要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她还不想与容陌撕破脸。
“娇娇!”
“娇娇!”
两道男声自花墙一侧传来。
“姓阮的,你能不能别像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我!”
“乔二哥这话说的有意思,我是来找娇娇的,哪里就跟着你了?
乔二哥若不想见我,走另几个方向便是。”
岑娇抬头望向花墙,眸色一亮,晃眼至极。
“情郎们?”尾音略扬的语气透着轻嘲。
岑娇仍不用正眼瞧他,但这次却冷冷清清的开了口,“王爷初回长安,怕是也不愿平添是非。
若王爷再不离开,臣女便只能不要脸面冤枉王爷轻薄于我,届时只怕会误了王爷。”
“你威胁本王?”那些威胁过他,如今仍活在世上的人屈指可数。
“不是威胁,而是善劝。”少女始终垂着眼睫,似是低眉顺眼,实则却有一种凌驾于他之上的高傲。
容陌轻笑一声,后移半步,“本王向来不从威胁,但……听善劝。”
岑娇心口略略松动,然而下一瞬便有一只手展于眼前,男子的手心之上静静的躺着一颗绯色的琉璃珠。
岑娇伸手欲夺,他却已然收回了手,用一双冷沉的眸子平静的望着她。
“想讨回这颗珠子吗?”
“如若想要,不妨改日与本王探讨一番何谓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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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这恋爱让你们谈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