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相貌极美,但她的美没有一丝盛气凌人,便仿若皎皎月色,明亮而不刺眼,用轻柔的光温和的对待所有人。
有些人只一眼便会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邵氏便是如此。
岑妙几人一时看呆了去,美人她们见过不少,但如这般美丽娴静,美得让人感觉仿若映照了初阳般温暖的美人,她们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美人,让人见了一眼,还忍不住想再看第二眼。
岑娇也认真端详着邵氏,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她,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岑妙最先反应过来,热情的点头道:“好呀好呀,我们正好也要选首饰的。
您要送的人多大年纪,平时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邵氏望着岑娇,眉眼弯弯,“我瞧着应与这位姑娘年岁相仿,至于衣裳的颜色……”
目光触及岑娇身上的那件绯红色长裙,邵氏扬唇笑道:“正巧,也与这位姑娘一般,喜穿红衣呢。”
秦嬷嬷:“……”
不是说好要低调行事吗,这也太明显了吧?
“娇娇呀……”岑妙托腮打量了岑娇一番,随即拿起了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海棠花步摇,“若像娇娇这般,插这支定然好看。”
邵氏细细望着,笑得满眼慈爱,赞同的颔首,“的确好看。”
岑娇扫了一眼岑妙手里的步摇,嫌弃的皱眉道:“太艳了,我可不喜欢。”
“不好看吗?我觉得挺适合的啊!”岑妙端详着手中的步摇,颇为困惑。
秦嬷嬷面无表情的垂首站在邵氏身后,心中暗暗摇头。
这小姑娘聪明机灵,但这性子却冷清了些,略有不近人情了。
岑娇没说话,只淡淡扫了两眼琳琅的珠宝,最后从不起眼的一处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岑妙翻了岑娇一眼。
娇娇这是什么习惯,怎么就喜欢从角落里翻东西呢!
锦盒里放着一对精巧的耳坠,耳坠不大,以金丝编制成镂空的小球,里面点缀着细碎的红宝石。
嫩白纤细的指尖捻起耳坠,玉般的手指比耳坠更像是艺术品。
岑娇拿着耳坠在自己的耳边比划了一下,轻轻道:“红衣已经足够鲜艳了,若发饰再过艳丽,反是不好,夫人觉得这耳坠可还合适?”
邵氏已经笑得眉眼弯弯,她望着岑娇,眸中溢满了光,语气带着满满的欣慰和惊喜,“合适,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耳坠子合适,人更合适。
马车中,邵氏望着手中的耳坠笑得合不拢嘴。
秦嬷嬷望着,也不禁扬唇笑道:“奴婢起初还觉得这位岑三小姐太过冷清,可没想到这姑娘却是真真贴心。”
邵氏担心被人认出她来,是以便做寻常妇人的打扮。
岑娇是见邵氏穿着普通,怕她承受不起,是以才未选岑妙挑的那支贵重的红宝石步摇,而是选了这个小小的耳坠,还为邵氏铺好了台阶。
“陌儿性子冷淡,这里又甚是迟钝。”邵氏指了指自己的头,担忧叹道。
秦嬷嬷抽了抽嘴角,虽然不该这般说自家主子,但她觉得太王妃还是该担心担心自己的智慧。
“这姑娘聪明机敏,看着虽冷冷清清,实则却长着一副柔软的心肠,与陌儿最般配不过了。
而且我瞧着这姑娘是个厉害不肯吃亏的,这样才能震一震陌儿那臭脾气,不然我还真担心陌儿日后会给媳妇气受。”
邵氏已经开始为两人构建美好的未来了,秦嬷嬷听着,心中不禁感慨。
若她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婆婆,不管那男人什么样,她都嫁!
只不过这八字还没开始写的事情,太王妃幻想的未免早了些,“太王妃,婚姻大事,您也要与王爷仔细商议才是。”
别家的孩子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家王爷怕不是个听话的,太王妃再喜欢也没用,最后还是要王爷点头的。
“陌儿定会喜欢的!”邵氏语气笃定,双眸光彩耀人。
秦嬷嬷不知道邵氏哪里来的信心,但见邵氏弯起嘴角,梨涡浅映,虽已人至中年,但眼中依旧有着属于少女的纯粹,“他们不仅性格合适,长得更是般配,这般漂亮的都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秦嬷嬷:“……”
好吧,她家太王妃真的还是十年如一日的“肤浅”。
“不过,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陌儿一番!”邵氏绷起了脸,只不过她的相貌太过清婉,瞧不出半分怒意来,反是添了几分可爱。
“没想到我的儿子竟然会去青楼那种地方,真是可恨。
若他父王当年敢去那种地方,我定要与他合离!”
好在陌儿未成家,还可以引他重回正道。
他若成亲之后还敢鬼混,这儿子她都不要了!
书房内,凌云正在回禀什么,容陌眉梢动了动,略一抬手,凌云立刻止了声音。
须臾,便看见邵氏气势汹汹而来。
容陌起身行至邵氏身边,侧眸对凌云淡淡道:“交由她府便可。”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见容陌似在处理正事,邵氏的气势先矮了下来。
容陌扶邵氏坐下,又抬手为她斟了杯茶,才道:“无妨,已经处理妥善了。”
那是她的事,他没有闲情逸致插手。
至于,派人追查流言源头一事,这算不得插手,他不过好奇而已。
闻此,邵氏又重提了一口气,端正肩膀,绷住脸,做出一副十分严厉的模样。
“陌儿!”邵氏抬起下巴,提高了嗓音。
容陌转过脸,与邵氏四目相望。
秦嬷嬷因未曾见过邵氏与容陌发火的模样,是以竟一时好奇又紧张,又暗暗思索一会儿她要如何开口相劝,免得两位主子真的吵起来。
邵氏正色望着容陌,沉气开口,“陌儿!你不乖哦!”
秦嬷嬷:“……”
秦嬷嬷差点闪了腰。
说好的严厉呢?
旁人家里教训小孩子都比这严厉吧!
“母妃何出此言?”
邵氏叹了一口气,拉过容陌的手,轻拍着他的手背道:“此事也怨母妃,是母妃未尽到责任,只想着你自幼聪慧便忽略了对你的教导,可这种事情与读书习武哪里是一样的。”
容陌挑眉,第一次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自家母妃了。
他看向秦嬷嬷,却见对方心虚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容陌心中狐疑更重,邵氏则继续道:“陌儿,这情欲二字虽总连在一处说,但你要分清何谓情,何谓欲。
欲是一时贪欢,情才是终其一生。若为了那一时之欲望错过了今生之缘,岂不可惜惋惜?”
容陌:“……”
邵氏拍着容陌的手,目光认真而凝重,“陌儿,母妃始终坚信,每个人生来都有一段属于他的缘,只这段缘出现的时间不同,但或早或晚终将遇到。
可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你不断消耗自己的好,那么即便有遭一日你遇到了那个她,你也将不再匹配那个人。
而那段本属于你的缘,最后也只能徒劳错过,你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么?”
容陌垂眸望着目光殷殷的邵氏,从她的掌中抽出了手,将茶盏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母妃说了这般久,喝口茶润润嗓。”
邵氏不急着喝茶,只满眼关切的问道:“母妃说的话你可懂了吗?”
容陌执杯,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不甚懂得。”
邵氏心口的火气一下子燃了起来,望着容陌的眼中全是失望,仿若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都说儿大不由娘,我本也不是那等愿意束着你的人。
可你再胡闹也要有个限度,那青楼可是你该去的地方?”
容陌眉头一挑,“母妃如何知晓我去了青楼?”
邵氏:“……”
哎呀,说走嘴了。
秦嬷嬷一点不觉意外,这才是她家太王妃正确的打开方式。
“我……我刚在外面听人说的。”邵氏的气势渐弱。
“哦?那母妃是听何人所说的?”容陌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静待邵氏的答复。
邵氏眼神飘忽,“那我哪里认识呀?”
容陌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手指没有规律的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他每敲一下,邵氏就心虚一分。
两人的身份俨然对调,邵氏从气势凌人的审问者一下子变成待审的犯人。
“嗯,好,儿臣晓得了。”容陌没再逼问,淡淡应了一声。
邵氏松了口气,准备暂时休战,待她回去写一份缜密的稿子后再来教化他。
邵氏离开后,容陌的嘴角不收反扬,笑意加深,似冷似幽。
长安识得他的人不多,那日众人的注意更是皆在白清欢身上,此话怎么传到母妃耳中的,不作他想。
容陌起身行至门前,院中一改往日素净,廊下摆着数盆他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这些都是邵氏为了花宴所买,但因预估错误,买的太多,最后便将剩下的花草全部堆了进来。
邵氏不养花草是因为心存怜悯,可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脆弱易折的东西。
廊下映着暖阳碎金,风夹杂着夏日的浓烈吹拂过那些红红粉粉的花,宛若阳光下少女翻飞的裙摆。
容陌静静望着,倏地牵唇一笑,迈步走入了微光清风之中。
……
“今日还真是晦气,没挑到首饰不说,反是被清平郡主打扰了心情。”岑妙嘟嘴,闷闷不乐的抱怨着,“妍儿,你究竟怎么得罪她了啊,我觉得她对你似乎有偏见呢!”
岑妍摇摇头,她也很是纳闷。
“好啦,我们就不要想那些讨厌的人了,以后见到尽量避开就是。”这一世她虽没有可以压制孟琉毓的身份,但她若是再敢来欺负她二姐,杀人灭口什么的,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我那还有件东西,一会儿便让人给二姐送去,与二姐的裙子定然相配。”
她们姐妹三人感情素来要好,首饰帕子都串换着用,岑妍也没与她客气,笑着颔首应下。
几人刚迈进府门,候在二门的小丫鬟便立刻迎了上来,开口道:“三位小姐快去福寿堂,老夫人正候着你们呢!”
岑妙岑妍面面相觑,岑娇颤了颤眼帘,心里有了约莫。
孙府中。
岑氏虽气孙新不争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能不心疼,嘴上虽骂着,但还是每日都去照顾。
这日她未等迈入屋内,便听到孙新吼道:“少啰嗦,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给清欢姑娘捧场!”
小厮自然不肯,苦苦相劝,结果屋内紧接着便响起一阵夹杂着砸东西的叫骂声。
岑氏的那点慈母心被消耗殆尽,推开门便将孙新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直骂的孙新脸色泛白。
若非有丫鬟传话,说是武定侯老夫人派人唤她,岑氏能再骂上几个来回。
岑氏走了,孙新终是松了口气,他眼珠一转,唤了身边的小厮问道:“你上次去侯府可见到我三表妹了?
我听许多公子都说她貌若仙子,你觉得她可能与清欢姑娘比上一比?”
岑娇性子冷淡,不爱出门,与孙新这个表哥更是关系疏远,孙新甚至已经有两年没瞧过岑娇了。
小厮连忙点头,眼睛都亮了不少,“三小姐甚美,奴才觉得比清欢姑娘更美。”
在小厮心中,白清欢再美也是清楼女子,哪里能与高贵的世家嫡女相比。
“你懂得什么!”孙新对小厮的表现不屑一顾,清欢姑娘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哪是一个小丫头能比的。
不过,王将军家的公子对岑娇甚是心仪,若他能促成一番,王公子定会薛临面前为他美言一番,许是他便有亲近清欢姑娘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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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可真是毁夫不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