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声敲响,诗会伊始。
白清欢一曲琵琶惊艳四座,引得一众男子惊呼不已,刚才那些讥讽白清欢的小姐也都抿唇不语。
她们能嘲讽白清欢的出身,但刚才那一曲琵琶犹如玉珠落盘,宛若天籁,远在她们之上。
同时她们又暗暗安慰自己,她们学习琴棋书画只是为了陶冶情操,岂能与白清欢那种视此为生的人相比。
另一间雅间中,一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笑着道:“薛兄,这清欢姑娘不仅琵琶弹得好,长得也貌美如花,让她随我去将军府游玩两日可好?”
薛临靠着扶椅椅背,双脚叠搭在一个锦凳上,眼睑半敛,动作慵懒随意,身上的阴冷却一丝不减,“怀中抱着两个还不够?”
那年轻公子怀中抱着两个妖娆曼妙的女子,莫不在意勾唇笑道:“天下美色如斯之多,哪有足够之说。”
语落,他坐起身,饶有兴致的道:“不过最近我又瞧上了一位小美人。”
薛临眼睛都未抬一下,对王幽的话题一丝兴趣也无。
王幽却不觉尴尬,自顾自的笑着道:“武定侯府的三小姐你可见过了?”
薛临撩动眼皮,终是看了王幽一眼。
王幽继而笑道:“那日护国公府一见,真真是觉得惊为天人。
她还尚未及笄便已出落的如此美艳动人,待其长成,不知会是何等姿容!”
王幽其父乃一品虎威将军,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环肥燕瘦的美人不知见过多少,可没有一人如岑娇那般引起他的兴趣。
薛临扫他一眼,收回视线,“没见过,也不感兴趣。”
若说这女子唯值得让他注意的便是她相救太子一事,但她到底是忠心护君还是别有图谋,宫宴上探一探便知。
王幽抬抬手,遣散了两名女子,微微凑近了薛临道:“只她没有兄长,我不好亲近,与她的表兄也不甚熟悉,薛兄可与乔家人熟悉,帮我引荐引荐?”
“不熟!”薛临墨眉微皱,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薛临!”
身着华丽紫裙的少女提着裙摆,高昂着脖颈迈入雅间,如同一只美丽傲慢的孔雀。
“这不是清平郡主嘛,又来找薛兄谈心了?”王幽上下打量了孟琉毓一眼,嘴角盈笑,便眸光淡了许多。
以往觉得孟琉毓甚美,可如今有了对比,便只觉索然无味。
孟琉毓美艳高贵,如同园中精心打理的牡丹花,可牡丹再华丽,终究少了些气韵。
他依稀还记得那少女清冷的面容,决绝的眸光,张扬而冷冽,美的那般矛盾,却偏偏让人欲罢不能。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孟琉毓抚裙径自坐在两人之间。
薛临挑动眉梢,敛着眼眸向外侧挪了挪。
王幽勾唇笑着,无所顾忌的道:“男人之间能说什么,还不是女人的问题?”
孟琉毓的小脸瞬间阴沉下来,一双美目狠狠的瞪着王幽。
王幽仰头哈哈一笑,忙摆手道:“快别瞪我了,怪吓人的。
薛兄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哪里会对女人有兴趣,不过是我瞧上了一家的小姐,与薛兄念叨了几句。”
孟琉毓的表情由阴放晴,挑着下巴倨傲的道:“日后少拿你那些腌臜事污薛临的耳朵,莫要带坏了他!”
孟琉毓不喜欢王幽,因为王幽生性孟浪,她不喜欢薛临与王幽玩在一处。
她与薛临说过几次,可薛临不是受人管教的性子,最后还与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她也只得作罢。
王幽似是看不出孟琉毓对他的偏见,仍旧吊儿郎当的笑着道:“这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哪里就腌臜了?
照你这般说,你对我们薛兄的感情岂不也腌臜不能言了?”
王幽笑得开怀,却是气得孟琉毓小脸一红,她气恼委屈的看向薛临,可对方却连眼睑都未抬一下。
“薛临,他这般奚落我们,你都不说他两句吗?”孟琉毓虽自喜欢薛临的那刻起便已然做好了承受他冷漠性子的准备,可女孩子哪有不盼着得到心上人庇护的。
“我无所谓。”薛临一如既往般冰冷无情。
孟琉毓沉了口气,瞪了薛临一眼,闷闷不乐的喝起了茶。
只能自我安慰,薛临待她不好,但待其他人更不好,她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例外。
王幽望了两人一眼,嘴角勾了勾,又重新将刚刚的两个美貌女子唤了进来,在孟琉毓阴沉的脸色下无所顾忌的调笑亲昵。
长安诗会自是要以诗会友,品茗轩为每桌都发放了笔墨纸砚,参与者只需将桌号与姓名写出便可。
因参加诗会的人众多,是以这也算是第一轮初试,择出最佳的二十篇诗作。
望着端坐在堂中的白胡子老者,岑妙好奇的问道:“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谁啊,看着好像十分德高望重,我刚才见许多大人与他说话时都毕恭毕敬的。”
“聂彦,聂大儒,晓古通今,桃李天下,听闻这世间便没有这聂大儒未读过的书。
聂大儒更曾先后为两位帝师,莫说这些权贵,便是陛下见到聂大儒也要恭敬的称他一声师傅。”
当年她三顾茅庐,请聂大儒再度出山做帝师,为小皇帝容明时讲学,可都被他婉言相拒。
后来她才知晓,原来聂彦当虽共教先帝与废太子,但在他心中,容陌的父王才是他最心仪的弟子。
即便后来东宫事出,他也不相信自己看好的学生会通敌叛国,非但未避之不及,反是上书为其辩罪。
可当年东宫一案证据确凿,非他一人之力可扭转乾坤,在太子被废后,聂大儒便归隐山林,拒不出山。
想来也是因此,当年他才会一再拒绝做时儿的帝师。
此番他肯出面主持长安诗会,在学子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今年参加诗会的学子如此之多,正因有不少人特来一见这位大儒,若能得他两句提点,胜过多年苦读。
聂彦的才学与风骨,都是她极其欣赏与敬佩的。
听着岑娇对聂彦毫不掩饰的夸赞,岑妙眨了眨眼,“娇娇,你平日足不出户,怎么什么都知道?”
岑娇:“……”
岑娇轻咳一声,故作深奥,“足不出户不等同于闭塞不闻,大姐姐才是莫要整日只知吃吃喝喝。”
不过随口一问便又被妹妹鄙视,岑妙觉得有些胸闷。
聂大儒执笔,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交由书童呈给众人。
那几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颇有傲骨。
岑娇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好字,字如其人,果真如此。
聂彦出的考题是“幽兰”,屋内安静无声,众人皆蹙眉深思。
兰花作为四君子之一时常被人咏赋,但见聂大儒不易,他们必须要拿出最好的诗作,万一能入了大儒的眼比夺得魁首还令人振奋。
岑娇这一桌只有安灵芷与岑妍参加诗会,岑妍思忖片刻便落了笔,安灵芷凝结眉心,视线轻移,扫了一眼岑妍的诗作方才落笔。
二楼雅间,王幽打趣孟琉毓,“清平郡主怎么不参加?薛兄不是最喜欢腹有诗书的女子了吗?”
这次孟琉毓却是未信,莫不在意的挑眉道:“才气这种东西不过是那些身份不够高,相貌不够美的女子立身用的,你觉得本郡主可有必要?”
长安第一贵女,貌若天仙,孟琉毓的确有骄纵的资本。
王幽笑笑,不置可否,便听楼下的书童念起了入选的佳作。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小书童声音响亮,诗作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一直敛着眉眼的薛临抬起了眸子,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倒是不错。”
接着便听小书童继续朗声道:“赋诗者,六号位,岑妍。”
孟琉毓双眸骤然睁圆,眼中杀意毕露,让人望之心惊。
岑妍,又是这个岑妍。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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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妍:“……”
薛公子,莫再害我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