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明白吗?你的血肉是此间最好的养蛊容器!哪怕是最普通的蛊虫,在你的身体里也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成长变化。”
提点到这个份上,姬小井若是还不明白,她可真就是傻了。
“你的意思是,倘若这场瘟疫当真是我肚子里跑出去的那只蛊弄出来的,那么,它是在我的肚子里才会变得这边厉害的?”姬小井简直目瞪口呆了,说来说去,还是她造的孽啊!
简月默认了她的见解。
姬小井一屁股跌坐在潮湿的稻草上,郁闷的瘪嘴。
一时间,谁也没心情继续开口。
末了,洛桑突然叫她转过身去,姬小井迷茫的啊了一声,才见对方尴尬的别过脸:“我要如厕……”
“……”
姬小井背过身去,就听见一阵衣料摩擦脚步窸窣声后,响起了放水声,她脸一红,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还是皇宫的天牢呢,设施太简陋了,牢房之间都不修一面遮羞的墙,也不分男女囚犯混合关押,方便之事解决起来哪有方便可言?
放水声结束后,方才听到洛桑道了一声:“可以了。”
她扭扭捏捏的回过头瞄了一眼,却见简月公主将架着洛桑的一边胳膊,小心搀扶他回到原地坐下。
身为大夫的敏锐直觉让她觉察到洛桑的一丝不对劲,他的衣服下似乎有伤,隐约可见领口下的肌肤露了一道鞭痕。
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敢抽七王爷?
就连她也不过是气极了,在脑海中臆想一二罢了。
敢对他洛桑用刑的,怕是也只有当今帝君了。
姬小井抿抿唇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洛桑这些时日怕是也没少吃苦头,本来凭着先前的冲劲还想骂他一声活该,可气消了之后,心肠也跟着软下来了。
“七王爷的腿……”她试探性的开口。
简月公主搀扶洛桑坐下,小心将左腿放置,他失意的轻笑了一声,说得甚是随意:“断了。”
她大概是巴不得听到他断胳膊短腿吧?
“帝君下的令?”见洛桑只是唇角带着无谓的笑意,姬小井难以容忍的唾弃了一口,“昏君无道,人家公主都既往不咎了,他对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下手却这般狠毒。”
洛桑偏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呵,他怎么忘了,姬小井的本性良善,不易屈折。
“你莫要愿他,自古帝王皆薄情,更何况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继位时那英明果决的二哥了。”如今的帝君,权利熏心,为邪魔外道所惑心,已失去了作为一位君王的理性。
对于洛桑的家事,姬小井的确不想过多置喙,洛桑在青峰岭对她掏心置腹的那一番话,已然表明了他生在帝王家,光鲜后背的诸多不幸。
“简月公主,你扶他过来,我给他瞧瞧。”姬小井终是迈过了自己心态的那道坎,没由着自己倔强的性子一直记恨他二人下去。
两人落到今日的这番田地,照样相濡以沫,再者他二人能走到今日重修旧好的地步,也没少经历磨难,实属不易,她又何必再去给他们平添一份堵呢?
闻言,洛桑一愣,简月也是惊讶的抬眸望来,两人对姬小井的不计前嫌皆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态度。
姬小井无语了,难道她在这两人心中留下的印象就那般不堪吗?貌似一直以来她都是受害者啊!
“你懂医术?”这也是简月惊讶的一个点,身为奇灵果,她几乎了解天下所有灵植的药性,但对飞禽走兽的动物却是一窍不通的,制药解毒她不在话下,稍有跌打损伤,她却是束手无策的。
“啊?我闲来无事便专研了几下。”姬小井蛮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有个奇灵果的肉身,使得她在医术的研习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天赋异禀,短短时间内便有所成。
“现在想想,我当初习医的初衷貌似就是为了治好昏迷不醒的七王爷来着。”她念念碎的嘟囔着,简月一心照料着洛桑没太注意,洛桑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眸光一颤,多了几分晦暗的苦楚。
那时昏迷期间做出的一个抉择,正是他路走偏峰的开端。
他在简月的搀扶下来到了两间牢房的交接处,隔着一道铁栅栏坐下,将腿伸了出来。
好在铁栅栏之间的空隙足够宽敞,使得姬小井能轻易将胳膊探出去,小手在洛桑的腿上认真摸索着骨骼的情况。
“小腿大腿各有一处断裂,已经开始愈合了,不过……”她莹润微凉的手指力度轻柔,指腹细细的感受着皮肉下传来的触感。
隔着一薄薄的一层裤子,痒痒的,洛桑有些忌讳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姬小井精致细腻的小脸神色专注,丝毫没有顾虑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将世俗的拘束抛之于了脑后。
见状,洛桑不由得嗤笑自己的心态不正,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随即放下了心理负担,端正了形色。
“不过什么?”简月公主紧张的问询。
“不过先前没有得到正确的矫正,骨头有些长歪了。这么长下去,最后就是个跛子了。”姬小井正儿八经的做出了判断。
“那可如何是好?”洛桑听到这话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许是他早就做了残废的心理准备吧,简月公主比他更加紧张。
姬小井抬起头:“什么怎么办?不想变成跛子就只能弄断了重接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那会很疼吧?”简月公主难过的咬了咬下唇,洛桑这几日夜夜都因腿上的伤痛痛得睡不着觉,她都看在了眼里,要她如何再让他经历一遍更大的痛苦。
“能有多痛?咬咬牙不就忍过去了。”姬小井停下了手中的摸索,一脸的茫然,“我自打用了你这身子后,身上就找不出几块骨头是没断过的,这么怕痛的话,那就安心当瘸子吧。”
她这番话说得何其大义凛然,全然忘了自己才是最怕疼的一个。
更忘了她身子的复原力又岂是凡人能比的,人家痛十天的伤,她不到半天便痛完了,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怎么成?”简月泪眼摩挲的看向洛桑,洛桑恬然垂了垂眸子,“动手吧。”
“先找找看,牢房里有可用作固定的木板没有。”不能固定的话,折了重接也是白搭。
洛桑记起她曾经用来固定在自己脚踝上的木夹,简月起身在牢房中四处搜寻了一番,尽是一堆枯草,心中不免万分焦急,正要喊来郁卒要东西,牢房外突然有人递来了她要的木板和纱布。
姬小井看到了简月拿来需要的东西,一时也不曾想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拇指摁在骨骼的脆弱点,用力一摁,洛桑发生一声闷哼,看她手脚有序着手固定。
趁着包扎的工夫,他犹豫了一下:“小井,你既然逃出来了,那么方荣他们……”
姬小井手上的动作微顿,没有抬头,干脆的回答:“死了。”
洛桑呼吸一滞,姬小井继续道:“被黑鸦寨的人寻仇上门给害死了。”
洛桑苦笑,他方才怎么会差一点便怀疑人是姬小井杀的,黑鸦寨,他与狼为伍的时候就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他目光轻柔的挪到姬小井埋着的小脑袋上:“他们没为难你吧?”
“还好,只差一点就能把他们少当家阉了。”姬小井并不是特别想讨论这个话题,便随便应付道。
她此时想想,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吧,倘若她那是将明灼给阉割了,估摸他没十天八天下不了床,今日在皇城那一路他们便凶多吉少了。
她留了一丝善念,种下了因,便得到了好报的果。
洛桑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这个口。
他何必自欺欺人,黑鸦寨的人都找上了姬小井,怎么可能不为难她一番,如此,他便欠她的更多了。
一刻钟后,姬小井动了动灵活的手指,拍手道:“行了。”
帝君接下来的时日应当是自顾不暇,没空来找洛桑麻烦了,刚好给了他清闲好生养伤。
“谢谢你了,小井。”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姬小井爽快的应了声,暴风雨过后,终于重现她彩虹般令人心暖的笑容。
“你这露的一手比辰星还要熟练,他见了怕是要哭鼻子了。”又一个声音在头顶观摩了半天,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姬小井从方才便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只是没太在意,如今猛然间抬头盯着洛桑简月身后伫立的慕笙歌,愣怔了半响后大惊:“大白?”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一直都在隔壁牢房里么?为何她就没发现隔壁还有第三个人呢?还是牢门没锁?
姬小井拉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的牢门瞄。
大白……纵使不是第一次被冠以此名称呼,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慕笙歌仍是没忍住,嗜笑的唇角一抽,难为了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黑衣前来,果然还是没逃开大白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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