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消息要在修真界传开就是眨眼的事, 毕竟有传音玉牌。
听万兽宗弟子讲完, 各路修士就同友人唠了唠,不多时,天道宗弟子便听说了。听说万兽宗云虚一脉的小师妹入门不足二载已然筑基,如今不过十岁, 他们还半信半疑,又听说这个郁姓师妹本来该拜入天道宗,是去宗门的路上被万兽宗劫走……
原先还有质疑的基本都信了。
两年前宗门纳新,负责的弟子弄丢过一个木系单灵根,因为这事被罚思过三载,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只听说当初弄丢的是个小姑娘, 看着七八岁大,没想到她现在已经筑基?
看看两年前拜入本宗的师弟师妹,几乎都在炼气三阶以内,有一个四阶一个六阶, 这是世家子弟, 入门之前就有修炼。
别看有个六阶,从六阶到炼气大圆满需要的灵力比前面加起来多多了, 这个六阶弟子是本宗最优秀的,得到宗门重点培养, 同不足两载便筑基成功的郁师妹依然不能相比。
假如说外头的传言真没水分, 万兽宗这个小师妹的天赋比本宗大师兄还强多了。当初大师兄三载修炼至大圆满, 又一年筑基, 她只用了对半的时间。还听说这个小师妹不是修炼狂魔, 她平常活动挺丰富,因是木系还勤种田呢。
“我却不信世间还有这等天赋的女修!这说不好是万兽宗放出来扰乱我们的谣言。你想想看,她从凡世来,开始修炼到筑基就用了两载,这可能吗?本宗那些从凡世来的新弟子现在基本还在二阶,刚入门的也有。”
“你说凌师妹啊?我听说她寻了个靠山?”
“真不知她当初是如何进入内门的,占着内门的资源实际比外门弟子还不如。”
“也不能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养了挺长时间的伤?”
提到养伤,天道宗弟子想起来了,当初冲元长老一行去万兽宗要人,凌瑶就在其列,好像听说她和被万兽宗抢走那个是从一处来的。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个地方来的人差距如此之大,后来遇到凌瑶就有人问她是不是认识万兽宗的郁师妹?
凌瑶并不应声,让开一步想走,又被拦下来:“我说傲什么?同你说话呢!”
凌瑶反问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个爱听八卦的师兄就眯了眯眼,饶富兴味说:“我要是有这种朋友,拐也要拐过来,骗也要骗过来,同她一起修炼多占便宜何至于被人欺压至此?我早先以为你能咬牙撑多久,结果不还是选择依附了管师兄,要是身边有这么个朋友,别人欺你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谁敢贸然挑事?你是不是傻啊?”
句句都是大实话,听着就是想吐血。凌瑶感觉她一身气血翻涌,心里难受得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回说:“我和管师兄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这人上下打量凌瑶一眼,说:“那倒是真的,你这么个豆芽菜想龌龊也龌龊不来。”又琢磨着师兄弟们真是越来越精,都知道师妹得早定下来,不能干等。
想想看,刚进门的时候不就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这时要博好感是最容易的。亏凌师妹还一派天真将姓管的当做好人,殊不知姓管的最会做戏,他安排人欺负凌瑶,自己上演英雄救美,平常嘘寒问暖,又是关心修炼进度又是送丹药还方方面面提点,难怪两人走得近了。
这些事,同门心里多少有数,没人插手去管闲事罢了,凌瑶好不好同他们何干?
来拦路的这个也不太喜欢凌瑶这种仙人掌个性,他本来准备走了,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多了一句嘴:“你要是抱着当普通朋友的念头最好趁早同管师兄划清界限,万兽宗那个小师妹既然同你有旧,多跟她联系不是挺好?”
凌瑶说了句“与你无关”便走远了。
等看不见她人影,才有个从旁边房顶上蹦下来,勾着同凌瑶对话这人的肩膀说:“好心被当成是驴肝肺,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姓管的是什么人同届入门的谁不清楚?有谁管这闲事?就你心好还提点她,你看她领不领情?”
“要我说,修真界是什么地方来两年她应该知道了。咱们都不过是普通弟子,每月分到手的资源十分有限,朋友之间也没有说送就送的,姓管的肯接济她打的什么主意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傻子吗?既然不是她心里能不清楚?她接了自然代表她愿意,你情我愿的事你管那么多?”
“咱们这个凌师妹也不简单,最后谁算计谁还难说,没准到时候要你同情的反倒是姓管的。”
这么想也是……
别人都羡慕他们能拜入天道宗这样的大门派,可大门派并不好混,天道宗弟子太多了,资源非常有限,对多数弟子来说空间袋里那点材料是拿命拼回来的,谁会白白送人?别人说要送你,正常人也不敢收吧,她既然毫无负担的收了,这种人还用得着提点?
“照我看,凌师妹没准早就联络过她那个万兽宗的‘朋友’,只是人家不见得搭理她。从一个地方来的怎么了?咱们宗门内还有不少是同一家族的,关系不见得好。”
“傻子咱俩怎么说都是同一脉的,听我一句劝,离这个凌师妹远点,别去关注她。”关注就是弥足深陷的开始,很多师兄都是这样栽的。
凌瑶这半年的确跟个管姓师兄走得很近,姓管的打什么主意,她知不知道对方在打主意还另说,就说郁夏这事,凌瑶早先就听说了,听说那日她盘腿打坐都无法专心,一门心思想的都是从前的事。
进入修真界两年,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善堂收容的可怜儿,从前的许多经历都被她刻意遗忘,却在听说郁夏筑基之后又浮现起来。
她想起当初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她吃过很多很多的苦,直到测出身负灵根才扬眉吐气。那一天善堂所有人都去排队测了灵根,她之前都没人身具灵根,直到她,她之后也只有个五系杂灵根根本没被看中,谁也没想到排在最后的郁夏能镇住仙长。
在郁夏测灵根之前,凌瑶都感觉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她跟着就要去仙门了,她和其他人都不同,她以后不用担心饿肚子,还会飞天遁地……郁夏把她从飘飘然的状态里拉回来,仙长们看郁夏的狂热眼神让凌瑶察觉到,那才是真正的绝好资质,像自己这样的顶多让他们点头说一句还行。
凌瑶不喜欢郁夏。
她们从前关系就很一般,因为同时被选中才聊了几句,凌瑶当时觉得跟她搞好关系总没坏处,现在看来直觉是对的,的确没坏处,假如两人同时拜入天道宗,自己应该是能受些庇护。
可惜!
可惜她去的是万兽宗!
使得自己非但没沾上任何光,还被拿来比较,被同门嘲笑。
人家说起万兽宗的小师妹,都是羡慕嫉妒崇拜敬仰,她被拿来同本门大师兄相提并论,堪称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到这里画风一转——
一群人啧声说,本宗的凌师妹和她还是一个地方选来的,真是天上地下。人家凭自己两年筑基,她找个靠山两年也才炼气入门,真是蠢笨。
人跟人之间有天生相合也有天生不和,凌瑶觉得她和郁夏就不和。
她饿肚子的时候郁夏总有东西吃。
她在天道宗受苦受难的时候郁夏已经名扬此界。
不公平,天道真不公平。
凌瑶盘腿坐在蒲团上,许久无法静心,她双手紧握成拳置于膝弯,正胡思乱想着便感觉传音玉牌有波动,是管师兄。
她应了一声,问管师兄有什么事,姓管的说:“刚才听别人提起万兽宗小师妹,竟与你有旧?是真的吗?”
“我的确有一旧友在万兽宗修行,别人说的是不是她我不清楚。”
“你旧友可姓郁?”
“是姓郁不假。”
“那就没错!没想到师妹竟认识这等天之骄女!”管师兄听起来特别兴奋,说以后宗门有什么活动让凌瑶多参与,没准能有机会同那边见面。
天道宗与万兽宗相距很远,拜入不同宗门之后要见一面明明很难,最近一段时间凌瑶却总觉得她被郁夏给包围了,她被同门用来同郁夏比较,甚至有人嘀咕说当日弄丢的为什么偏偏是惊采绝艳的郁师妹?
万兽宗现在可得意了,得意他们随手就捞走了天赋最强的那个,给天道宗留下一堆废物。
凌瑶最近很受影响,她定不下心。
她心里恨,恨天道不公。
为什么别人能托生在修真世家,她却在俗世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同样是从善堂出来的,郁夏能得天道钟爱,自己就这么落魄?凭什么郁夏两年筑基,而自己却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她完全忘记了善堂的孩子们排队测灵根那日,那么多人里面被带走的只有两个,其他人看向她们满是羡慕。
凡人能身负灵根已经不易,这便是天道恩赐,只是恩赐有多有少,只要你有都是幸运。
凌瑶是幸运的,偏她心不定且不知足。
闲言碎语快将她逼疯了,却丝毫没影响到郁夏。
本脉的师兄们愁过,说过早扬名不见得是好事,反而更像负累。这次被用来同天道宗大师兄比较了,那以后都躲不过。现在领先无妨,要是落后了会有非常大压力。总有些人自己明明是三灵根四灵根,就爱管别人单灵根的闲事,就爱比较两个天才哪个更天才,你不够天才他还能自信取笑你。
郁夏听师兄们抱怨,晃悠着腿儿说没关系。
“咱们修仙之人不仅要提高修为,心境同样不能落下,假使天道宗的大师兄真是外面传说那等惊采绝艳的天之骄子,他不会介意旁人如何说,只会坚定走自己的路,我也一样。”
“我们灵根不同,天赋不同,追求亦不同,原就是毫无瓜葛的两人不必放一起比较,也没什么可比。修炼之途又慢又长,第一步迈得快点不代表什么,考验和磨炼都在后头。”
郁夏抛着手里的灵果,朝她二师兄面前一扔,笑眯眯说:“师兄别担心我,假如连闲言碎语都听不了还修什么仙?至于说过早扬名,我料想天道总有安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再说,下一届宗门小比我总是要上的,我得替师傅争口气。”
她二师兄都忘了宗门小比,算算也就还有两年多,就算这次没传开,瞒只瞒到那会儿,小六作为新进弟子中的翘楚,跑不掉。
想到竟然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了,二师兄伸手弹弹郁夏额头,让她别耽误了,赶紧修炼去!现在多努力一点,到时候也能多点成算。
郁夏想说她刚还在修炼,才停下来歇口气,二师兄不听,还说:“小五现在都拼命多了,小六你得跟上才行。”
跟跟跟!
师傅说要为冲击化神做准备,把她托给师兄管,既如此师兄说了算!郁夏坐回她的老地盘上继续修炼枯木逢春心法。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两年,郁夏将枯木逢春心法修炼到第二重,掠影步同样到第二重,并且还稳定下境界把修为提升至筑基期三阶。
她十二岁,因为修行四年,且洗精伐髓过,看起来比俗世女儿高挑,瞧那身量像十四五,同刚入门时大不相同。
师兄们每回见她都说我们小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半人高软乎乎的小姑娘了,她眉眼长开了些许,哪怕还有些稚嫩,已经十分动人。
乔越比郁夏还大两岁,他如今通身锐气英姿勃勃,论模样很配云虚真人原本想替他取的道号,真的很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