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珺走回杂役房内，听着外面鼓声吹笙，心中无比的畅快。今日自己这么一闹，怕是那老鸨再也不敢让她见人了。
夜越来越深，外面的欢笑声渐渐减小，最后化为一片寂静。秦文珺脸上的胭脂还未洗尽，趁着人们散去后，她才敢悄悄走出屋子。
到了井旁，提了一桶冰凉的水，拿起白布沾着冷水一点点擦去脸上的胭脂。
“碰”地一声，一旁客房的门突然打开，秦文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沈琅正望着她这个方向。
皎洁的月光下，四目相对……
她扔下白布，仓皇而逃。
回到房中，反锁上房门，手心满是冷汗。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沈琅会不会已经认出自己？外面那么黑，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这注定是无眠夜，秦文珺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过，整整一夜，外面连个脚步声都没有。依着沈琅的性格，若是认出她来，肯定会派死士反复的搜查这里。眼下，没有动静，是不是说明沈琅并没有认出她来？
辗转反侧一夜，第二日清晨，外面传来菜香，这个时辰，正好是下人吃饭的时间。可惜，沈琅不走，她就不能出去！
饿着肚子熬过一上午，外面传来琴声，接着又是零零碎碎地吵闹声。
秦文珺打开门，拉住一个帮厨的小丫头，问道：“怎么了？”
“若兰姑娘伺候不周，惹恼了昨晚那个的贵客。”小丫头叹了口气，低声道：“听说那位沈公子是京城来的，品位颇高，若兰刚刚弹的曲子不合他的心意，便被赶了出来。”
若兰也算是这青楼中琴技数一数二的姑娘，细细想来，沈琅赶若兰出来，无非是想逼自己现身，如此看来，昨夜应该是被认出来了。
“客人还在楼上？”秦文珺问道。
小丫头点点头，“包下了整个青楼，也不为了饮酒作乐，偏偏就爱听琴，真是怪人。”
秦文珺无奈地摇摇头，她转身走去厨房，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往楼上走去。
离得老远时，便听到沈琅的声音：“若再没有让本公子满意的琴师，我便砸了你的店！”
紧接着，一个瓷茶杯从房间飞出，落到秦文珺脚前，摔得粉碎。
老鸨吓得不知所措，在墙角低着头，喃喃着：“这可如何是好？银子都已经收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可眼下去哪里请琴师？”
秦文珺缓缓走上前，拍了拍老鸨的后背，清冷地说道：“让我试一试。”
“你？”老鸨打量着秦文珺，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嘲讽道：“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也会弹琴？”
秦文珺抬起手，看着手上的老茧，轻笑道：“但愿还可以弹，否则，这青楼可真的保不住了！”
老鸨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又瞧了瞧屋内的客人，最后，只能应允秦文珺。
“准备一扇屏风！”秦文珺提出唯一的要求。
老鸨不解，“你要屏风做什么？”
秦文珺解释道：“我本是良家女子，若是抛头露面，日后传出去怎么做人！”
“行，都依你。”
丫鬟们抬着屏风走去屋子，将屋内布置好，随后，秦文珺走进屋子，环视一眼四周，除了沈琅，并无其他人。如此看来，沈琅应该是故意将死士支走，单独见她。
秦文珺坐在蒲垫上，指尖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眼中突然泛起泪水。
既熟悉又陌生，空灵地琴音想起，如山间的冰泉、梅上的落雪，每一个旋律都充满着清冷、淡然。
“这曲子叫什么？”沈琅问道。
“无名。”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一曲罢，沈琅起身，向她走去。
“站住！”秦文珺厉声道。
沈琅停下脚步，站住原地，看着屏风另一头那个模糊的身影，沉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叩拜行礼，“微臣出此下策逼皇后娘娘现身，请娘娘恕罪。”
“这里没什么皇后。”她不悦地皱起眉头。
沈琅依旧跪着，“皇上未废后，您依旧是大梁的皇后！”
“皇后……”秦文珺重复着这个让她厌恶的称号，心中说不出的苦涩、无奈。
这个皇后之位，仿佛从来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旁人费尽心机，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她却从未享受过这份荣宠带给自己的快乐，从入宫到现在，一直都是活在仇恨里。
这或许，就是生在侯门的不幸。现在，她好不容易逃出了京城，又岂能再回去。
“你走吧！”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就告诉他，从未见过我。”
“皇后娘娘……”沈琅也不知该怎么劝她，一切的宽慰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明白，她已经心如死灰。“娘娘，微臣有一物相赠。”
沈琅起身，垂下头，从屏风旁递过去一个锦盒。
秦文珺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精巧的木雕，雕着的是涅儿在和时雨，两人在御花园中放纸鸢。雕得极为精细，连衣服上的纹饰都清晰可见。
沈琅说道：“微臣一直随身携带此物，盼着哪日能见到娘娘，亲自交到您手中。”
她紧紧地握着那木雕，眼中含着泪水，露出感动地微笑，“沈大人有心了。”
“娘娘，刘修贪污一案已经交由大理寺审理。”
“沈大人做事，我放心。”朝堂之中，能让她放心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微臣想见娘娘一面。”
秦文珺深深地说道：“沈大人，并非我不愿见你，而是我已决定与往事划清界限，若是见你，难免会想起旧时的事情，徒增感伤。”
沈琅也清楚，两人现在能这样谈话，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若真的见面，只怕会让彼此都觉得伤感。
她抱起琴，起身，“若无他事，我便后辞了。”
“微臣恭送皇后娘娘。”沈琅跪在地上，深深地叩首。
她的脚步微微顿住，“沈大人，后会……无期。”推开门，走出屋子。
后会无期，以后，怕是也不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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