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倏忽而至,落叶萧萧下。
天气冷得特别快。许霜降早就翻出了毛衣穿,路上碰到其他学生,却见大部分人还是一件短袖T恤,外敞一件夹克,一点都不惧凉。当地的老太太更是风衣底下一条裤腿极宽大的薄呢七分裤,风霜沁骨仍笑意盈盈地迎面打招呼,令许霜降心生叹服。
她最近忙起来了,恰有两门课一前一后结束。一科是考试,一科要提交小组报告。她去电脑室的时间因此也变少了,而且不再固定在下午,有时午餐过后抽十几分钟上个网,查查邮件,也不再一上网就登录在线,因为她上网要专心查资料。
许霜降有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习惯,有正经事做时,不太喜欢上线,生怕同学朋友冒出来打个招呼闲聊几句,这样她就无法全神贯注,工作效率极低。开学那阵事情不多,但凡她打开电脑就上线,现在不一样了。
这天,陈池回到公寓,简单吃过晚饭后,八点多一个同学打电话过来问件事,通话结束,他把手机放一边。过个片刻,他又拿起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日期蹙眉沉思。再过个片刻,他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连忙拨出电话。
许霜降正嫌坐在椅子复习有点冷,刚想煨上床,听到铃声响,瞧了之后很诧异:“陈池。”
“霜降,今天是你生日吗?”陈池微带歉意地问道。
许霜降愣一下,笑道:“不是。”
陈池松了口气:“那你哪天生日?”
“昨天。”
陈池哑然,而后颇为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说在霜降吗?我以为还没过,对不起。”
“每年的霜降稍许有点差别,没事的,谢谢你特地打电话。”
陈池稍顿,抿了抿唇,继续问道:“那你昨天怎么过的?”
“没怎么过,自己下了一碗面。”
“长寿面?”陈池笑问。
“意大利面。”
陈池忙道:“都是面,寓意一样好。”
“谢谢。”许霜降轻笑,声音很柔和。
“霜降,这个周末我过来。”
“这……我下周要考试。”许霜降为难地说道。
“那下个周末。”
许霜降下周大概有别的安排,还没定,她没应声,转而微笑问道:“陈池,你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还是老样子。霜降你呢?”
其实双方的情况或多或少在线上都交流过,许霜降就把学业进程又说了一遍:“下周一考试,周五有个报告说明会,忙得不可开交。”
“忙过就好了。”陈池宽慰道,柔声问道,“现在在做什么?”
“复习。”
“那我打扰到你了。”陈池侃道,叮嘱着:“别太累了,早点睡。”
“好,再见。”许霜降利索地说道。
陈池张张嘴,他刚刚这句话不是要结束通话,而是表达关心的意思。
“晚安。”陈池挂断电话,搓着下巴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把许霜降的生日给忘了呢?而且忘得这么彻底。
周四晚上,许霜降坐在电脑室里,又急又愁。她正在等安妮,小组报告的一部分内容是由安妮负责的,周一考完试后,两人碰头交流过,原该昨天就再碰头一次,把最终报告整合出来,安妮却说有事,拖到了现在。
许霜降瞧着电脑室里坐了四五个同学,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挨着一起,电脑中间的台面铺满了资料纸张,不时还相互轻声商量两句,很明显都在抓紧时间出报告。
她一边心急火燎地检查自己这部分内容的文法错误和排版格式,一边上线敲纳莉。
“纳莉,你们组的报告完成了吗?”
“完成了,PPT演示文稿也做好了,正在准备明天的答疑。你们呢?”
许霜降都打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不知道安妮的部分,她还没来。”
“可怜的许。”纳莉探出头,在一排排电脑的重重空隙中遥遥望过来,歪着头扁起嘴巴,朝许霜降做了一个无限同情的脸部表情。
“许,给你一个拥抱,你还有时间。”纳莉宽慰道。
纳莉是个谦和又热情的西班牙女孩,曾和许霜降搭档合作过,那时候许霜降对自己不太有信心,两人演示作业时,许霜降自告奋勇把前面的演讲文稿全写下来,并且背讲了大部分,而纳莉则挡了三分之二的自由提问。
两人都认真,出一份报告从最初的选题到最终的定稿,几乎两天就小聚一次,来来回回沟通进展。纳莉那时腿脚扭伤,拄着拐杖不方便走长路,许霜降背着电脑跑到她和同居男友的住处,纳莉会给许霜降烘块披萨做晚餐。
那份作业考评得了优秀,两人对对方都极其满意,可惜老师每次都鼓励找不同的同学分组合作。
安妮不是不好,可能她有实际困难。同学之间一般于钱财上的事情都不会多谈,这是最基本的隐私尊重。许霜降猜测安妮最近生活费紧张,因为安妮上完课就找不到人,匆忙奔到另一个城市去打工。许霜降很能理解,也只好耐心等待,安妮现在正坐火车赶回来呢。
“霜降,你还在学校?”陈池惊讶地敲过来。这一周他没在线上遇到过许霜降,只知道她特别忙,今天他在校园里碰到一个好久不见的学长,聊得久了,临走想上网收个邮件,不想发现她竟然在线上。
“有点事。你也在学校?”
“我马上走了,你呢?快点回去,天已经很黑了。”
许霜降苦笑:“我赶作业,结束了就走。”
陈池蹙眉道:“还有多久?”
许霜降更是苦恼,她要是知道还有多久就好了,现在她只希望安妮顺利把另一部分拿出来,再希望那部分和她负责的这块没有原则性矛盾的地方,两部分拼接一下,至少先凑出一份整的。
纳莉和她的小组搭档阿尔贝托整理好桌面资料,双双站起,走出门口时,都朝眼巴巴羡慕的许霜降微笑着挥手再见,许霜降抬手也轻轻摆了摆,或许她的样子特别可怜,阿尔贝托揶揄地握拳顶了顶,示意许霜降加油。
许霜降瞧着他俩出去,收回视线,给陈池回道:“没多久,你回吧。”
卞芸曼弹过来一行字:“霜降,一起走吗?”
卞芸曼是另一个专业的学生,年龄比许霜降大一岁。两个女孩有次正好在复印室遇到,认识后平时处得蛮好。卞芸曼住在许霜降公寓附近,回程能同路一段,有时候会招呼着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