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查到过去的事吗?”
“只要留下过蛛丝马迹,什么都能查。”圆胖小伙一口保证。
“我们毕知,不管客户想要知道什么,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给出最真实的信息,找上我们毕知,所有的烦恼都能一毕了之,我们还有高端后续服务,比如小三劝退……”
圆胖小伙说得兴起,瞅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陈池,发觉把刚刚向女客介绍生意时的说词顺溜给男客了,立时改正道,“再比如二十四小时定位追踪,心理施压。”他一顿,再瞅瞅陈池,语气为难,也不叫先生了,敬了一声哥,隐晦道,“哥,咱提倡文明行动,现在是文明社会嘛,啥事都犯不着,主要还是把住证据,讲个真金白银不吃亏。”
陈池没应声。
小伙连忙道:“伤敌一千,等于自损八百,不划算。”他隔着桌子上下打量陈池,“哥,你手机没录音吧?”
“没有。”
小伙就舒了一口气,讪讪解释道:“咱这行不好做,有时候吃力不讨好,真闹出点啥事来,顺藤摸瓜还要找上我们,明明是全心全意为受害方服务,还说我们非法取证,所以我们小心得很。”他靠着桌子,脖子前探,凑了半个头过来,压低声音推心置腹道,“哥,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真要有啥迈不过坎的,我们也就能帮你帮到找出人,汇报位置,其他就不能参与了。”
小伙的目光在陈池脸上打转两圈,脸上更加真挚:“哥,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男人累,我们男人苦,但我们男人从不说,只有我们男人自己才能明白,养个家哪有这么容易,把花养着要我们拼死拼活付出多少,都呕心沥血了都。不过好花儿多呀,所以咱不建议死磕。”
半小时前,小伙将女客说得泫然欲泣,差点用上桌子角的抽纸盒:“姐,我虽然是个男的,但我家中有姐姐妹妹,太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了,咱现代社会对女人的要求高啊,出门要男女同工同酬,回家要洗衣做饭管孩子,咱姐妹们是没有超人的身体,要有超人的心。但做得哪怕再好,都是理所应当,一个疏忽,就……唉。”
小伙瞅着陈池,女客待他说到这份上,就会多少将家里情况自动表明了,隐私一旦开了口,这单基本上就成了。男客在这方面确实比女客心里防线强,难以打动。他身体后靠,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哥,其实我们毕知除了追查真相,还有附加业务,心理沙龙,再婚配介绍……诺,我们旁边有一家缘缘介绍所,和我们就有业务合作,要是相亲看到一个人比较中意,但时间短又怕了解不深,也可以来找我们做婚前调查,保证万无一失。”
陈池敛眉不动,没有丝毫感兴趣的迹象,小伙便收声道:“哥,你别嫌我话多,咱开始前,我得让你知道咱有哪些服务,总之选项多,放宽心。不扯远了,这些都是后续的事,哥,你说吧,要我们查到哪一步?掘地三尺也能给你查出来。你把调查对象的名字、照片、工作单位、平时大概爱去哪些地方,这些情况都给我介绍一下。”
陈池落目在纸杯里,沿着湿淋淋的茶包吊线一直看进褐色茶水里,那胖鼓鼓的茶包露了一个小白角,再饮下一两口,茶包就能整个露出来。陈池想着许霜降常坐在窗边低头看电脑的那个静静身影,眸色幽深,半晌才向小伙咨询道:“你们的调查手段主要有哪些?”
“贴身跟踪,全方位拍摄,破解通讯记录,还原消费记录,方法实在太多了,一切根据需要出发。”小伙觑着陈池道,“你不介意的话,还可以在你家里装监控。如果你拿得到对方手机,我们也可以装上监控软件,当然你自己也可以装,但绝对没有我们专业。”
“怎么贴身跟踪?”陈池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二十四小时换班不间断,”小伙贴心道,“哥,只有当你亲自给出指示,我们才会暂时停止监视,其他时候会分分秒秒盯着,不会错漏过受查对象的任何风吹草动。”
“做贴身跟踪的都是些什么人?”
“哥,你放心,都是我们毕知训练有素的员工。”小伙眼睛一转,“而且,我们毕知还非常人性化,针对女性受查对象,会启用女员工。”
陈池沉默不语,神思有些远。许霜降曾被小偷缀盯过,后来她把手放在他背后,手指头一寸一寸沿着他的脊柱爬,呼呼地朝他吹气,满脸笑意道,那种感觉是这样的。
“哥,你看……”
“我再考虑一下。”陈池站起来,转身拉开椅子。
“好。”小伙一愣之后,连忙陪着送道:“哥,价位方面还好谈,我们列出来的只是一个参考价,每个案例还可以根据实际操作的难度来调整,难度低,最后收费也会适当下调。你放心,我们毕知绝对是专业服务。”
“谢谢。”陈池走到店门口。
“哥,你考虑好了,下次不用亲自来,打个电话,传个照片,我们就可以安排开工。”小伙热情道,给陈池拉开了玻璃门。
雨天客少,真真纹眉店的两个女孩改坐在近门口的高脚凳上,音乐也换了一支,舒缓的钢琴声从店里一直响到走廊里,各式的眉型印在门边易拉宝上。外面的毛毛雨仍在下,檐角上积了大滴的雨水,一颗颗往下落,在淅淅沥沥中掺进了咚咚的声音。
许霜降有一双好看的眉,从不需要任何修饰。
陈池走下楼,那麻辣烫店外的男人还坐在雨棚下,拿着一把竹签串藕片。奶茶店的生意继续清淡着,柜台后的姑娘低头划着手机。
他大步走进雨中,鞋底踩在地砖上,将薄薄的积水层踩出了啪啪的声响,漫天雨丝扑兜着他的脸。
许霜降开着衣柜门,望着一摞摞春夏秋冬的衣物,盘算着怎么收整,听到门口哒地一声,她便回了神,转身拿起床铺上刚洗净叠好的几件衣服放进柜中。
陈池直接进了卧室,停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望牢了许霜降。
房间中很静。
许霜降慢慢地关了柜门,上下一扫量,瞥到陈池裤管上沾了不少干泥点,目光虽习惯性地多停留了两秒,面上却波澜不惊。
她再也不会对着陈池身上的泥污大呼小叫了。
“霜霜。”陈池唤了一声,很轻柔。
许霜降有些愣。
陈池停声良久,终于开腔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
陈池紧紧地盯着许霜降,缓缓说道:“你和林虞什么关系?”
许霜降愕然,半晌,挺直了腰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从花展提前回来的那个晚上,看见他的车送你到你爸妈家楼下,你们干什么去了?”
“……这样,能令你安心了吗?”许霜降嘴角忽地浮起一抹讥笑。
在回来的路上,陈池做了千百种设想,他是要和她平心静气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但许霜降的回应让他一下子气昏,多少种情景模拟都飞了,他大步跨进房内,奔她而去:“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