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日头渐渐地落下去了。
月心抬头看看天,小声问道“天黑了,我们能找到地方住宿吗?”
“姑娘命大福大造化大,一定会找到地方投宿的。”拉车的年轻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着。
忽然路边一位老妇人跪在地上长哭不起,听那哭声犹如困兽的悲鸣,听来辛酸极了。
月心听得都快落下泪来。
“停车,停车,快停车。”她叫道。
“姑娘,这样子的人家多的是,姑娘莫理。”年轻人劝道。
“怎么可以这样冷血呢?这官道上眼看人是越来越少了,留她一个老人家如何忍得下心来?”
她跑下骡车,走到老妇人身边。老妇人周边散发着酸臭的味道,她丝毫不计较。多年来在无岫山庄她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病人,闻多了稀奇百怪的气味,师父、师姐任何人都没有嫌弃的,她也一样。
她好心地问道“老婆婆,你哭什么?”
那老婆婆的嗓子似乎沙哑了,她粗声粗气地说道“全家人都饿死了,就剩我老婆子,今天讨了一天饭也没讨到吃的,想到人生如此穷困,我不如死了算了,又想到到死也不能填饱肚子,到了阴间,到了阎王老爷那里,还是个饿死鬼,于是悲从中来。”
那老婆婆说得如此理由充分,由不得月心不相信。
她怜悯地说道“老婆婆,您别哭了,你不是没钱吗?我有啊,我可以给你啊,这样你就可以衣食无忧啦。”
“真的吗?姑娘,你真是救了我一命,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啊。”老婆婆一听月心要给钱,一下子就不哭了,毕竟这大热的天表演起来也很累的。
单纯的无心痛快地从包里把五锭银子拿出来,迟疑地问道“老婆婆,这些够吗?因为我出来没有带银子,可是你花完以后可以去无岫山庄找我师父,她很善良的,她一定不会不管你的,好吗?”
她双手捧着银子,那老妇人眼里露出贪婪的光来,可是嘴里却说道“太多了,姑娘,使不得。”
“拿着吧。”月心真诚地说道。
于是那老妇人假意推辞一番,磕了几个头,说着祝福的话,千恩万谢地收了银子对着赶骡车的年轻人挤了挤眼睛走了。
月心开心地看着她做了一件好事,而且是独立地做了一件好事,做好事的感觉真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她爬上车,满心的欢喜满心的慈悲。
年轻人说道“姑娘真是好心肠。”
月心骄傲地回答着“我师父、师姐包括小师妹都是好心肠呢。”
“姑娘真是大方。”年轻人又夸道。
“这算什么?我师父的银子多得数都数不完,银子算什么?我从来没有操心过银子的事情。”她说得是实话,无岫山庄衣食无忧,即便有银子那也花不出去。
可是听在赶骡车的年轻人心里那就不一样了,他要使多少计策才能骗得银子,偶尔还要干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可是这个姑娘轻飘飘地就拿出五锭银子,一点也不心疼,似乎连银子的概念都不知道。
他的心里又生出几分憎恶,老天真是不公呀。
就这样走着,不远处,一个小孩子跪在地上,地上一摊鲜红色的血迹。
月心本来没有看见,因为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
可是赶车的年轻人说道“姑娘,前面好像又有什么事,好多人在看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月心本想拒绝,可是刚刚她从死亡线上把人拉回来的感觉太好了,此时她仿佛观音菩萨附身,于是她点了点头。
走近一看,这还了得?小小的女孩儿身下一摊流动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她向旁人打听道。
“呀,据说刚刚不小心被马车给撞了,马车跑了,可这小姑娘一身的血啊,可怜人。”
“赶紧找大夫给看看啊。”她焦急地说道。
“可是姑娘是个穷孩子,哪里有钱去找大夫呢?”有人接口道。
“不就是钱吗?”说着她又打开了背包,嗯,还有十四锭银子。
她痛痛快快地拿出四锭银子来,塞到小姑娘的怀里,小姑娘的怀里油腻腻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澡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孩子双手举起,给她作了个揖,她还了一礼。
赶骡车的年轻人走过来说道“姑娘我们快走吧。天快黑了,要早一点找到借宿的地方。”
于是她赶紧走开了。
看着骡车远去,那小女孩生气地站起来,原来他是一个个子小的男孩子,他的脚下压着一只死公鸡,死公鸡的喉管间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他掂起死公鸡骂骂咧咧地说道“骗个钱真难,要我说,脖子一抹,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大费周折?”
有人接口道“开玩笑,你当她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万一被她那个厉害的师姐发现了,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妈的,这还真是,走,去喝酒去。”于是几个人开开心心地掂着死公鸡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天愈发地暗了。
月心有点着急了,她焦急地问道“小哥哥,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借宿的人家呢?”
年轻人说道“快了快了,你看远处都有灯火呢。”
月心抬头,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忽明忽暗,或许那就是村庄吧。
来到了路口的那家店,旧旗子还是一样在晚风中呼啦啦地响着,破旧的旗子除了中间还有点微红的颜色,四周都被风吹雨淋成白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门口的小黄狗还在,店门前挂着灯笼,在晚风中轻轻地摇摆着。
小黄狗的眼睛深陷了下去,似乎几天没吃饭,见来了人,它虚弱地摇了摇尾巴,不表示欢迎也表示拒绝,它面前的水钵子里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它无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钵子,再看一眼陌生人,似乎连吠叫都觉得多余了。
赶车的年轻人扭头对月心说道“姑娘,我去看看有没有人,你坐在这里等我,好吗?”
他言辞恳切,一脸真诚。
天已经黑了,四下无人,她除了相信似乎别无选择。
她慎重地点点头。
看着他走进虚掩着的小客栈,看着他再次掩上门,看着他从里面出来走到她的面前。
“姑娘,店老板说今天不营业,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让我们借宿一晚,只是,只是。”他沉吟着不肯说。
“这荒山野岭,除此,我们并无处可去。快说,店老板他怎么说呀?”月心是真的急了。她除了见过谷山的夜晚,第一次看外面黑沉沉的夜。
他伸出了十个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