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活就只能给她了。
更何况,她也根本不知道那小厨房里的粥是她们那边的。
要是早知道,她才不会去碰。
毕竟,全府上下谁不知道,银儿就是个暴炭,谁惹了她,准没好果子吃。
她才悔恨着,冷不防,外间房门砰的一声打开,银儿直挺挺的就走了进来。
进到里间,看见薛柠,也不行礼,只是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醉儿,沉声道。
“跟我出来!”
醉儿唬的一颤,垂着头就要跟出去。
只要不连累二小姐,她认。
“等等。”
薛柠猛地坐起来,视线锐利的朝银儿望了去。
醉儿还只当薛柠害怕自己会供出她来,连忙转身道,“二小姐,别怕,奴婢自有分寸。”
“不是说你。”
薛柠眼睛直盯着银儿,神色不愉。
醉儿惊呆,视线本能的也朝银儿望了去。
银儿也是愣了一瞬,随即好笑似的,“二小姐,你想找我不成?”
“放肆!”
薛柠随手拿了东西,直接朝她就砸了去。
砰的一声,银儿被砸中的额头,整个人眼前一黑,踉跄着朝后倒了一步,慌忙扶住了门框。
醉儿看着地上掉落的鲁班斧,再瞧银儿指缝间流出的血丝,整个的吓呆了。
薛柠这时已经起身,准备下床,吩咐醉儿,“还愣着做什么?
伺候本小姐更衣。”
明明只有八岁,个头比醉儿还要小一些,说话时,声音也透着稚气,整个人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醉儿本能的就听话的应了声,“是,是。”
刚想过去,身旁突然一阵风卷过,她瞪大眼睛,就见银儿已经气急败坏地朝薛柠扑了来。
那股子凶狠的气势,直吓的醉儿惊叫一声,“不要,二小姐身上还有伤。”
然而,薛柠却直直站定,一双黑眸清冷冷的盯着银儿。
银儿没来由的心里一怵,伸出去的爪子,僵在半空中,愣是打不下去。
“银儿姐姐。”
醉儿忙跑过来,护在了薛柠身前,“刚才,二小姐也是失手,她不是故意,故.”话未说完,胳膊被人一拽,醉儿直接将她拽到一旁,转而,微微仰首,看着余怒未消的银儿,唇角微勾,露出讥诮的笑意。
“银儿这是要打本小姐吗?”
“我...”
“在本小姐跟前,也是自称‘我’的?”
“我,奴婢...”
“本小姐的寝房,也是你这等贱婢能随意闯入的?”
“本小姐的门前,也是你能随意叫骂撒泼的?”
“在本小姐跟前,也敢这般瞪着眼睛,目无主上?”
薛柠身姿笔直,小小年纪,气势十足。
一连串的责问,直将银儿问的目瞪口呆。
一旁的醉儿更是惊骇的嘴里都能塞进一个鸭蛋了。
话说,二小姐什么时候嘴皮子这般利落了?
一连串的话责问出来,都不打磕的,而且,这些问责,全都问到了点子上,叫人根本无从反驳。
银儿无力的垂下了手,盯着薛柠,心里直嘀咕。
这一大早真是见鬼了么?
先是去厨房发现她的粥没了,再来,刚进薛柠这房里,就挨了一记,接着又被排揎了一顿。
“真是晦气!”
好,她是主子小姐,她是下贱奴才,惹不起。
她就去找惹的起的去。
转身欲走。
薛柠沉喝一声,“醉儿,去通知二夫人,就说有人一大早在本小姐房里行凶闹事,问她管是不管?
她若不管,届时闹出人命来,她可别想往外摘。”
“二小姐?”
醉儿真被唬住了,她想劝。
薛柠直接一个冷眼递过来,吓的她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低着头就要往外去。
这时候,外头听了半天的柔菊,知道这事闹的大了,便掀了门帘走了进来。
“醉儿,先等等。哎呀,二小姐...”
“放肆!”
不等柔菊嬉笑着劝来,薛柠反手便是一巴掌朝她那脸上打了下去。
“一个个的这般没规矩,本小姐这寝房是你们想进就进的?”
柔菊被打的耳朵一嗡。
这窗口趴着的,门口挤着的,丫鬟婆子们,见银儿被打了,柔菊也被打的,个个被唬的脸色都冷了。
这不得了啊,这梨花院要变天了啊。
“都给本小姐滚出去。”
薛柠一声怒喝,威仪十足。
柔菊红着眼睛,咬着牙。
银儿看了柔菊一眼,哼道,“柔菊姐姐,你瞧瞧她,这是当主子的样儿么?”
她指望着让柔菊来收拾薛柠呢。
然而,柔菊对上薛柠那眸底的冷色,也没来由的心生了畏惧之心。
到底是个奴婢,哪怕一直以来,欺负到主子小姐的头上,可仍旧改变不了她们这奴婢的身份。
真要是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她们。
倒不如先忍下,日后慢慢的磋磨这傻子。
“二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出去。”
柔菊强忍下那一巴掌的屈辱,拉着不甘的银儿,出了屋子。
她们刚一出门,这厢,薛柠嘶的一声,捂着胳膊跌坐在床。
该死,刚才打柔菊那一下,扯到了胳膊上的伤,此刻好痛啊。
“二小姐。”
醉儿连忙过来,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哪里痛?”
“哪里都痛啊。”
薛柠皱着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巴巴的。
她这人,甭管多大年纪,都怕疼。
醉儿忙上手要帮她揉揉。
“别。”
薛柠推开她,小手没轻没重的,别再让自己伤上加伤。
“对了,药呢?”
她发现,她身上没有一点的药味。
难道,她被人伤成这样?
竟没请大夫?
醉儿一愣,“药?”
“是啊。”
薛柠点点头。
醉儿这才恍然,“奴婢这就给你要方子去。”
现在要说是前儿个了。
前儿个,二小姐跟着二夫人去赵家赴宴,结果,被人抬着送回了梨花院。
倒是请了一个大夫来瞧,说是没伤到筋骨,好好歇养一阵子就好了。
也开了些药,让下人们煎熬着。
可是,药方开了,二夫人只给了柔菊,让其办了。
至于其他,二夫人就不管了,更不会问。
柔菊后来有没有差人买药?
答案显而易见,根本没有。
所以,醉儿想去要大夫开的方子,再亲自去药堂买药去。
醉儿这样一回答,薛柠也就知道怎么个情况了。
细细想来,前世,似乎那一次在赵家挨了赵纤纤一顿毒打之后,回来也没用过药,就那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中间还有伤口化脓的,但是,诡异的,她几次觉得自己会死去,但最后竟然好了。
为此,还落得银儿几个背地里说她:傻子一般都命硬。
“拿纸笔来。”
薛柠决定自己开个方子,让醉儿去买些跌打损伤的药来,她自己可以配。
醉儿愣了下,“要纸笔做什么?”
“去拿就是。”
这丫头,怎么磨磨唧唧,前世倒没这样呢,还是太小的缘故吧。
醉儿忙去找。
这时候的薛柠,平时很少看书写字,这房里也没有这些用具。
不得已,醉儿只得出去找柔菊要。
薛柠这时,走到梳妆台边,拿起铜镜。
铜镜里的一张脸,稚气未脱,却又那样陌生,尤其是左眼睑下的那一小片褐色。
唔,这个时候,毒素尚轻,原没有后来那样严重可怕。
不过,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脸上多了这么一块丑陋的东西,也确实可怖。
不过,除此之外,她眼睛大而亮,皮肤亦是白净无暇,头发多而厚,失于打理,显得乱糟糟的。
“二小姐。”
醉儿拿着纸笔进来。
薛柠豁然发现,她一边的脸颊红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厉声问。
醉儿捂着脸摇头,“刚才不小心撞门框上去了。”
“当我傻吗?
这是被人打的,指印还在呢。”
薛柠凉凉一笑,左不过是银儿或者柔菊干的。
她也没再多问,只接了纸笔,认真的写了药方。
醉儿在旁,看着那纸上笔迹,顿时懵了。
小姐的字,她见过的,自启蒙以来,那字就没好过,一度被人嘲笑螃蟹爬似的。
这会子,这字字体清秀,笔锋苍劲有力。
醉儿虽然不会这样形容,但是,就是觉得好,非常好,比那先生写的还要好呢。
“二小姐,你的字原来这样好啊?”
薛柠微微一顿,看着纸上的字,失笑。
能不好吗?
前世,她可是花了大半生跟在凤瑾年后头练字。
有这样一个诗画一绝的大师父在,她就算再愚钝,也能得其一二分的真传。
就这,她觉得,也能横扫北仓国的一大批清儒文生了。
写罢,她将方子递给醉儿。
随后,走到梳妆台边,拿起首饰匣子,将里头仅剩的几样首饰,一股脑儿的全倒给了醉儿。
“拿去换药。”
“是。”
醉儿突然一阵心酸。
想当年,大夫人还在时,小姐的首饰,那多的好几匣子,如今,就剩这些次货了。
这些人就是在欺负没娘的孩子,可恶,可恨。
“对了。”
想着醉儿脸上那伤,薛柠走到窗边,抽走了支窗的木棍,递到她手上。
醉儿愣住,“二小姐?”
“拿着防身。”
薛柠直接道,“一会出去,她们要是再敢为难或者欺负你,直接给我打。
我记得,当初娘是教过你一些防身术的吧?
打柔菊她们几个,该是没问题的。”
醉儿拿着木棍,不安的舔了下唇,“二小姐是说,奴婢可以打人?”
“当然,这院子里,除了本小姐,你谁都可以揍。”
薛柠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肩,道。
醉儿仍是迟疑,“可是,万一”“没有万一,谁敢阻你,揍。
就说本小姐吩咐的。”
薛柠恶狠狠的道。
醉儿一下子被她这种气势感染了,当即磨了磨牙,掂量了木棍,道,“好,奴婢谨遵二小姐之命。”
约莫两个时辰后,醉儿真的带了药回来。
薛柠自己给自己上了药后,便歇下了。
她现在的紧要任务便是养伤,其他的,慢慢再说。
薛若雪正坐在桌前,享用着美食。
栗子鸡,莲藕汤,丝瓜酿肉,蒜蓉粉丝蒸大虾,干锅鹅肠,三汁排骨还有红烧大鲤鱼。
几乎满满一桌子的菜,她一早起来便开始吃,不知不觉竟吃了大半。
连丫鬟瞧着都傻了眼,大小姐怎么回事?
自从三个月前,病好了之后,这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好的叫人觉得可怕。
那么一大桌子的菜,足够十个人的量啊,她竟一个人快吃完了。
“大小姐。”
月香真怕她撑坏了,这三个月,大小姐可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肥胖了起来啊,再这样下去,不得了的。
薛若雪一边撕着鸡腿肉塞嘴里,一边问,“何事?”
“才听那边说,二小姐醒了呢。”
月香想转移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