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匹匹的骏马在嘶鸣,仿佛是在哀叹着主人的不幸,但是下一刻他们就被捞上了船只,有了新的主人。
红色的鲜血,红色的衣衫,红色的海洋。
刘清此刻带着他的人已经来到了这里,他看着下面的情景,却是无动于衷,过了半晌之后,他对着在身旁的羽扇纶巾者杜成耕说道:“先生好计谋。”
杜成耕这个时候,却还真有了那么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情景,竟然兴致大发,他说道:“昔有孔明破曹军,今有成耕亦淹曹。”听到这个,刘清也是笑了一下,说道:“先生真是真是个妙人。”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是严肃了一点,他问着身边的高小溪说道:“你们的马队现在探查到京军大营在什么位置了”
高小溪、皮里针,这些都是十骑袭城的老兄弟了,他们分在了孙大斗的千户队里面,却是率领着那二百多的马队,两个人说道:“将军且宽心,那王自可和杨成朝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畏缩不前,就在刚刚得到通报,堪堪出了怀庆府城,估计要到这里得有半天的时间。”
说完,两个人也是大乐了起来,却是为何原来他们现在已经看到了下面的人们在一匹匹的往上面运马。
刘清看了一眼杜成耕,而杜成耕说道:“将军且宽心,那王自可和杨成朝是存心看曹时年笑话的。”刘清也是乐了一下,不过仅仅是又过了那么一小会,杜成耕的脸色突然变的兴奋起来。
他猛的来到了刘清的跟前,说道:“将军,学生还有一策,定可以破袭卫辉府。”刘清说道:“先生”只是见到杜成耕指了指:“还是要靠这些东西,和孙千户演场戏,哈哈。”
刘清的眼神顺着杜成耕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是哈哈笑了出来,说道:“军师真乃神人也。”
而那杜成耕说道:“将军过奖。”两人顿时相视而笑,惹得其他人一片的疑问之色。
此刻,有了那新的计划,所以刘清立刻对着身边的宋大贵说道:“快点告诉杭担泥,不要再玩了,立刻结束。”
又对着王横说道:“你立刻要郑一凌带流民过来,让他必须快点过来。”
又对着旁边的高小溪说道:“你立刻去告诉孙千户,必须在今夜攻下获嘉县城,在两日之后,必须给我到达卫辉府城,听见没有。”
高小溪说道:“将军。”
刘清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告诉孙大斗,这是军令,没有解释。”
高小溪吓了一下,连忙的说道:“是。”
还是杜成耕,看不过去,对着高小溪如是如是的说道。
高小溪脸色突然闪现那么一丝的诡笑,立刻就是下去。
宋大贵和王横、高小溪两个人立刻都是接令而下。
刘清看着杜成耕,有些不满的说道:“先生你这是”杜成耕说道:“无他,只是将这场戏演的更像那么一点,将军且宽心就是了。”
看到杜成耕这个样子,刘清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杜成耕心底叹道:“希望将军不要怪我太狠,但是,为了将军的大业,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哼。”
杜成耕是个典型的士人,士为知己者死,在二十年沉沦之后,当再次有了一次可以奋发的机会,他比任何人都要异常的珍惜的,一切有利于刘清,杜成耕一力担之。
而杭担泥收到了刘清的命令之后,说道:“好了,儿郎们,将军大人有令,速速结束。”那些水营的士兵听到之后,也是个个的是遵命行事。
一千多的精锐鬼面骑兵,就是这么的葬身在大樊口,一切的荣耀,是用这么凄凉的结局画上了句号,但是这一切,并不是结束。
就在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卫辉府境内德孙大斗部已经是围困住了获嘉县城,四处跟随而来的流民,羡慕的看着定虏营的士兵,而孙大斗也不说别的,对着那些流民说道:“想吃饭么”这些饿到了极点的人们,撕心裂肺的喊道:“想。”
孙大斗脸色上面残忍之色一闪,他指了指前面的获嘉县城,说道:“想吃饭,给我填了他。”这些没有了任何的东西的流民们,闻着那些饭食的香味,几乎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那飞来的箭矢,那城墙上面的炮音,那恐怖的热油,不能阻止他们对于饥饿的恐惧。
获嘉城上的韩之秋,此刻脸色大急出来,他拼命的命令着底下的士兵反抗。但是,这些都是徒劳的,那些双目血红,眼里面只有着饭食的流民,他们并不惧怕此刻的死亡。
只是惧怕那难以忍受的饥饿。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了那一顿饱饭而疯狂,而是为了自己的这个人生而拼搏。
杀,杀,杀,他们虽然手里没有了武器,但是他的口中却是喊着这个“杀”字,他们衣衫褴褛,一无所有,但是这一刻,他们仿佛又是拥有了一切,你能想到么
那丧失了一切的人之绝望,那没有任何退路人的拼搏,那不惧一切的恐怖。
杂乱的队型,爆发出来了冲天的怨气,是的,对于这个世道的怨气,他们恨啊,恨一切,看着那曾经巍峨的城墙,那城墙上面的官员,看着那些士兵,他们的心中,是否想到了亲人那饿死的绝望之目光。
就让这一切都归于终结吧。
数千的流民,他们的吼声震撼了这个世间。
就连孙大斗那脸上的残酷之色也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敬重,他看到他们,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就在一个月之前,自己也如他们一样吧。
为了一口饱食,拼上了自己的一切,为了仅存的尊严,赌上了自己的所有,为了那残存的希望,压上了自己的这条鲜活生命。
他对着旁边同样错愕的高小溪说道:“恐怕不能按照军师大人的计谋行事了。”
不过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却是有人着急了,原来随着那杜成耕出的计谋逐渐的实现,他在定虏营的地位在逐渐的提升,更是兼且刘清也是特意强调,所以,已经不是从前了。
现在,高小溪说道:“孙大哥。”
除了刘清,十骑夺城的老兄弟们还是以这样的称呼居多,毕竟这样更是显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众不同,那个地方,都是有小团体存在的啊。
孙大斗笑了一下,指着那座县城说道:“那不是有现成的人么,不用怕,以后这件事情我和将军还有军师亲自解释。”
高小溪默然。
此刻的孙大斗心里,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些流民吸入定虏营了,只为了心中仅存的那份感动,至于其他,孙大斗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既然这些人是要入定虏营了,那么就不能牺牲了,想到这里孙大斗也不由得为杜成耕的心肠而颤抖,人们常说都是读书人的心思就是毒啊。看来这个说法还真是对的。
获嘉县城的城墙并不算高,所以也就是那么的一会,流民们准备的土袋已经是填满了城墙,孙大斗抽出了自己的刀,骂道:“跟我冲。”后面那些被流民们惹得同样的疯狂的定虏营士兵们,几乎在瞬间拔出了自己的刀,吼道:“杀。”
嘉崇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赤将军麾下孙大斗部破获嘉县城,县令韩之秋被俘获。
打下了获嘉县城的孙大斗没有食言,他对着那些流民指着县城,说道:“这些,都是你们的。”那些的红着眼睛的流民们,看着这仿佛花花世界般的一切大声的冲了进去。
嘉崇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赤将军麾下孙大斗部围困卫辉府城。
看着外面围的密密麻麻的流民们,在城头之上的梁王周成纯大感惊惧,其实梁王和大荆朝其他的王爷比起来,算是个不错的人了,除了好吃好玩好色点,基本没有什么追求。
就如同他的那个名字一般,成纯,他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
志向不大,守着这个个地方,荣华富贵一生也是足够。
说起来,梁王虽然是当今天子的叔叔,什么也是不求了,皇位没有份,吃喝不用愁,每天在卫辉府,就是喝酒玩乐,再看看美人的表演歌舞,这样的生活,周成纯很喜欢。
但是,今天,一切都是变了。
在王府里面,这位王爷就是听到了那近在咫尺的厮杀声音,他已经知道了获嘉县城被攻破的事情,所以顾不得其他,只是在催促着卫辉府的知府,问他们援军什么时候到。
看着那些眼睛通红,手上雪亮刀锋的流民,周成纯就是感觉到了一阵的头晕目眩。
没办法,他怕这个啊,又是回到王府里面,看到了那一群的莺莺燕燕,更是有些恐惧,焦虑厉害,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个立志当太平王爷的人,竟然碰到这样的事情。
孙大斗看着卫辉府城,眼角突然露出了那么一丝的狠厉出来了,他询问的目光看向旁边的皮里针。
皮里针此刻也是穿着着涂黑的明光铠,手拿长枪,胯下一个棕色骏马,端的是变了一个模样,就连那曾经不整理的发髻,此刻也是整理了那么一下。
孙大斗只是想问他点事,但是看到皮里针这个样子,少不得要调笑一下:“怎么,皮里针,这是想要找婆娘了。”皮里针听到之后,说道:“大斗哥,这是哪里话,大人不是说了,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嘛,我这也就是显摆一下,哈哈。”
听到了这里,孙大斗没有接话,他顿了下,问道:“都办成了么”皮里针说道:“大斗哥放心,一切都好了,恩。”
孙大斗听到之后,嘿然不语。
他对着旁边的丁老三做了一个手势,丁老三看到之后,吼叫道:“攻城。”定虏营的士兵们都是在后方督促着,在他们的前方,是那些越聚越多的流民们,他们这次任务也是非常简单,那就是攻城。
他们有的人手上有那么一把破刀,或者是个削尖的木棍,或者干脆就是一个石头,但是这一切,不能阻挡他们火热的心,因为就在刚才,孙大斗请来了刘清的命令,告诉了这些流民们:“只要你们谁可以杀一个官兵,那么,就准许你们加入定虏营了。”
这个消息,让跟随在他们周围的流民们欢声雷动,每个人的欲望空前高涨,那高耸的城墙,仿佛是再也阻拦不住他们前进的巨大脚步了。
每个人都是知道一点,只要进了定虏营,就有饱饭。
听着让人心酸,看着让人不忍,他们的生命,在这个时刻,只是为了那一个馒头而已。
当号令再次响彻的时候,疯狂而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嘴里发出着野兽般吼叫的流民们,他们迎着一切,向着死亡的丛林迈进。
卫辉府城的防御是异常坚固的,这里远远超过了怀庆府城,驻扎在这里的官兵,约莫有着小三千人,他们在刚才,也是被发了不少银钱,这是梁王发的,他对着这些官兵说道:“只要能守得住这个城池,事成之后,没人十两。”
听好,十两银子啊,所有的官兵都被这消息惹的发狂。
多少人,吃喝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什么样啊。
顿时,卫辉府城,士气大增。
终于,惨烈的开始,就在那血光爆发的一刻。
一个箭矢,射杀了一个前进当中的流民,那凄厉的惨叫,划过了这片本来沉闷的天空。
那个流民,看着那潺潺流出的红色的鲜血,却是怎么也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慢慢的他倒在了地上,被那后面无数的流民踩成了一堆的烂肉。
他们架着云梯,他们拿着破烂的武器,简陋的衣甲,不可能抵挡那迎面而来的箭矢,还有那城墙上面不断响彻的炮音,就着倒下么,我不甘心,我要吃饱饭。
无数的流民,在自己的最内心深处,发出这样的呐喊。
他们抵挡着一切,鲜血是在风中飘荡着的,它没有停息的时候,只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程,数十个流民就是倒在了这片路程之上,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没有结束。
他们等着那瘦弱的躯体埋葬大地的刹那,他们瘦弱的如同皮包骨,他们的眼睛,却是那么的大,他挥舞着能够挥舞的一切,只是为了杀那么一个官兵,杀了他,我以后就能吃饱饭了,杀啊,冲啊,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