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力已至玄王,别蜂起计划着给自己的对手“江笠”一个“大大的惊喜”,为防消息走漏,他没有告知众人自己的实力,连对自己爹娘都保密不说。
十年了,听说江家已然天翻地覆,换了新家主,那小子也被逐出家族。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玄力到了什么境界。
哎,那小子都快成了他的心魔了。
这次见面真是让人期待啊……
江笠与别蜂起都没兴趣同床共枕。两人协议一人睡一天床榻,一人睡一天贵妃榻。今夜开始实行。
新婚第二夜,别蜂起躺在狭窄的贵妃榻上,手臂枕着后脑勺暗暗期待着这次的银雁城之行。
江笠还未入寝,正坐在油灯下,借着烛光读一卷书简。
就见他脸颊雪白,衣衫空落,间或捂嘴轻声咳嗽起来。
弱不禁风的臭小子,穿的也太单薄了吧!别蜂起皱了皱眉,从床上一跃而起,想找件厚衣服给江笠披盖御寒。
“江轻舟。”别蜂起一脸郁闷。
江笠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看来,我暂时去不了南方了。”别蜂起无奈地觑了眼床上的“自己”。两手一搭,表示自己也很绝望。
……
竞陵城藏书阁
书架成排,将宽阔的空间切割成十几个等宽矩形。
阳光穿过书简之间的间隙,在藏书阁中投射出成千上万道光束。光束中可见尘埃隐约起伏,渺远空明。
江笠就站在这起伏的尘埃中,认真地查阅检索。他在给别蜂起寻找解决离魂之症的方法。
依旧是一身素衣,外搭狐裘披风,举手捧书卷阅读时,神情认真,安谧美好,宽大的广袖柔顺地垂落下来,露出一截瘦削苍白的手腕,又平添几分飘然出尘。
别蜂起一看书就犯困。潦草地翻了两三卷藏书后,他只手托腮,蹲在窗框上看着江笠发呆。
这小书生认真的样子真好看。不知疲倦地翻阅那些厚重的书简,都是为了他吗?
想到这点,别蜂起那颗坚硬的心不由一软。他还从未为谁软过心肠。
自己的离魂之症唯有“江轻舟”意外知晓,但“江轻舟”需要他帮忙,应该不会出卖他。而且——他想相信他。
这小子才十七岁吧,无依无靠,大概还有寄人篱下的孤单感。以后应该对他好一点。别蜂起默默对自己说道。
夕阳西下,二人并肩走出藏书阁。
“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解决方法了。”别蜂起长长喟叹道,又很自然地拍了拍江笠的肩膀,反过来安慰江笠,“你也不要担心,总有解决办法的。还有你要找的那个侍卫,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往银雁城查访了。”
江笠默不做声。离魂之症一日不除,他岂不是要每天晚上都跟别蜂起绑在一块?
见江笠一言不发,径自朝马车走去,别蜂起不由眉宇一皱。他臂膀一伸,把江笠整个捞回来。
“还没说完呢!喂,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南边吧?”别蜂起露出怪蜀黍一般的邪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只要你肯陪我去南边。”
别蜂起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他本意是不带江笠同行的。但是,比起解开月龙丹副作用之事,他更迫不及待想去应银雁城的十年之约。眼看着他的离魂之症暂时是无解了,所以他只能捎上江笠一起去。
他料想江笠应该不想跟他一起去,因为舟车劳顿,对江笠这种身虚体弱的人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笠瞥了眼肩膀上那只手。
“赴约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吗?”
别蜂起挠挠耳朵,略显腼腆地笑道:“说到就要做到嘛!我不想被那小子看不起!”
“你这样惦记着,”惦记着他随口一说,敷衍了事的一个约定,“万一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呢?”
“那我就提醒他啊!”
江笠再次默然。
别蜂起以为江笠要默拒,讨好道:“喂,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真的!”
江笠终于给出回答。
“不必,我答应你便是。”他笑容温和,犹如春风破冰。
别蜂起一愣。
“你……不谈条件?”
“不谈。”江笠目视前方层层下坠的夕阳,漆黑的瞳眸映照着一层璀璨的余晖,他迎着霞光轻声说道:“因为,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别蜂起莫名的感到一丝窒闷。
人活着,怎么能够没有想要的东西呢?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对江笠的过去刨根问底,想知道江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江笠。
可是贸然询问,也太唐突了。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活得这么六根清净!”别蜂起笑哈哈地揉了揉江笠的肩膀,“来,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别蜂起领着江笠跑到竞陵城最大的酒楼海吃了一顿。等天黑之后,二人回到芜地堡,就听说堡里来了位客人。
“米商蔡茂才?”
别夫人坐在大厅首位上,手抚着自己的鬓发道:“蔡老板要运送粮食去秦陵城,没想到遇到大雪封山,他担心那几十车粮食搁坏了,就想低价出售给咱们,也好挣回些本钱,不至于徒劳而返。恰好你爹跟你哥哥早上刚出门,你们看如何是好?”
别蜂起一听,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娘,这姓蔡的可是远近驰名的大奸商,素来无利不起早!我看咱们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舟,你怎么看呢?”别夫人看向江笠。
江笠坐在旁边,不疾不徐道:“娘拿主意便是。”
小舟这孩子,果然还是太谨小慎微,拿自己当外人啊!
别夫人愁眉苦脸道:“事发突然,娘一个妇道人家也拿不定主意呢!”
别蜂起摆摆手:“娘,你不必担心,我现在飞鸽传书给南边的朋友,让他们了解下今年的米价不就好了!”
别夫人顺从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你赶紧去办吧!”
别蜂起便应声出去了。
打发走了儿子,别夫人立刻变脸。
哪里还有什么愁眉苦脸!
她几步走到江笠身边,挨着江笠坐下,拉着江笠的手神秘一笑。
江笠好笑道:“看来娘早已智珠在握。”
他早料到别夫人绝非方才表现的那般无措,否则别立天哪能将芜地堡交给她打理。
“知我者,小舟也!”别夫人豪爽一笑,大方承认道,“米价娘早在之前就让人问过了,新米一斤三两,陈米一斤一两五文。蔡老板的新米价也是一斤三两,但考虑到帮咱们省了一大笔运输费用,所以还是划算的。明日堡内讨论时,你便这么说,说你早几天就让人问过米价了,未雨绸缪,知道吗?”
江笠愣了愣。
他以为别夫人是想考核他,没想到是……
别夫人拍拍江笠的手:“你这慢悠悠的性子,娘真是担心!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初来乍到,就要立威,要让人服气你!懂吗?”
江笠低下头,那总是像面具一样黏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淡了。
这份温暖,是属于江轻舟的,真是让人妒忌啊!
……不!
江笠已经死了,江笠的爱恨情仇,早已都是黄土一坯!
他现在不就是江轻舟吗!
江笠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纯良的笑容。
“娘,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跟蜂起处理,您就看着好了。”
别夫人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江笠。
她对江笠谨慎叮嘱道:“今日娘跟你说的,可千万别给小起听到,否则又要怪娘偏心了。”
江笠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窗外,低头笑道:“好,不让蜂起知道。”
别蜂起抱臂站在门外听完全程。
一灯如豆。
江笠伏案写完一纸信笺,就见别蜂起吊儿郎当地晃悠进屋,一屁股在自己身边坐下。
江笠推了推他:“让让,你挡着我的光了。”
别蜂起一下整个人趴到桌上。这下江笠连写信的位置都没有了。
江笠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别蜂起垂头丧气地抬眼看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咱们是被狸猫换太子的一对无辜婴儿,其实你才是我娘亲生的。”
方才别夫人神色有异,还急着打发他走,留下江笠说悄悄话。他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别夫人别有用心。
原来是开小灶……嘁!
江笠哑然失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是你长得急了点。”
别蜂起与江笠同年,比江轻舟年长八岁。
别蜂起的回答是故意把桌子摇得咣咣响,不让江笠好好写字。
“好了,别摇了。”江笠好笑地踹了他一脚,“你想想,其实咱们才是同盟啊!咱们有共同的秘密,而且,”江笠凑近别蜂起,压低声音,“咱们的秘密,比娘前番说的,更加神秘……”
别蜂起转了转眼珠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非常正确!我们才是盟友!”
江笠晾了晾信笺,搁下狼毫,将信收进广袖。
“别蜂起,你去蔡老板那借一袋大米我瞧瞧。”
“好,马上去‘借’!”别蜂起一阵风似的就卷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别二公子扛着一袋贴着蔡字的大米回来了。
江笠屈身打开米袋,抓了一小把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嗅了气味。
别蜂起抱臂蹲在对面,见江笠若有所思,便调侃江笠:“小书生,你还懂这个?”
江笠道:“凡衣食住行之物,皆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