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乃大丈夫也。世人皆推崇备至,但是能够确实做到的又能有几人?
男子如此,更何况是女子。
但是朱权知道自己眼前这个荆钗布裙、衣着单薄的妇人却做到了。
一番交谈,让朱权对这个妇人变得有些敬重了起来,能够以浆洗衣物为生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同时并没有接受不义之财,实乃表范也。
三儿很乖巧,在朱权与妇人交谈的时候,她默默的烧好水而后端给了朱权,尽管家中的瓷碗不够,但她还是努力的从邻居家中借来瓷碗倒上热水递给了随朱权一同前来的王府侍卫。
“李夫人,三儿乖巧聪明,我不欲她沉沦在市井之中,不如让她来我府上,府上有西席可以教导三儿”
听到朱权这么说,李夫人心中一动,但是随即却开口婉拒了。
“感谢公子厚爱,只是三儿还小,恐怕….”
“夫人,我与三儿一见如故,定会拿她当妹妹看,这件事情你慢慢思量,这些东西,你先收下,过好这个年,另外我看夫人似乎身体有恙,回头,我安排大夫前来替夫人看病,夫人放心便是,我给你一个凭证,若是日后想通了或是有难处都可以让三儿前来城东的宁王府找我”
说着,朱权便掏出了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了李夫人。
这块玉佩上雕着一条应龙一看就不是凡物,乃是朱权在金陵皇宫之中得到的御物,此刻却是交给了李夫人当做是凭证。
听到朱权这番话再加上朱权拿出来的玉佩,李夫人却是立即大惊
“公子,使不得,此乃贵重之物岂能放在我儿手中”
说着,李夫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
“不知道公子在宁王府中做何事?”
听到这话,却是换做朱权一愣,不过朱权倒也没有打算标明身份,即便他拿出的这块玉佩已经能够看出很多东西来了。
“呵呵,夫人不用想其他的,总之,我没有坏心便是,东西你收着,回头大夫的诊金和药钱我也会付了,夫人安心养好身体便是”
说着,朱权起身便要离开了。
看到朱权要走,三儿急急的走到朱权身旁,虽然三儿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之中却流露了一丝留恋之意。
朱权一边笑着一边伸出头摸了摸三儿的头而后说道:
“好好照顾你娘,若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而后不等三儿与李夫人和朱权告别,朱权便当先走出了院子,不过朱权倒也没忘了留下些银子。
这些银子加上刚刚侍卫买回来的米粮、布匹等物,想必三儿一家能够度过这个寒冬。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将注意打到三儿一家的头上,朱权特意让身后的侍卫在街坊中一家一家的敲门,告知他们若是三儿一家有事情请他们立即到城东宁王府报信。
做好了这些安排,朱权这才带着人离开了李家。
看着朱权一行人逐渐走远,三儿掉过头来对着李夫人说道:
“娘,这位哥哥真是好人”
“嗯,是好人,走,娘今晚给你烧肉吃”
听到有肉吃,三儿和弟弟四儿顿时变得欢呼雀跃起来,看到一双儿女如此,李夫人笑着悄悄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回到王府之后,王府总管王靖便找到了朱权向他禀报宗庙的建设已经完工不会耽误今年的祭祖。
得到这个消息,朱权点了点头而后吩咐王靖对于参与王府宗庙建设的民夫赏赐一些米粮。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虽说这些东西在朱权看来都是应该的,但是内典宝的钱粮还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下降了下去。
好在的是年后亲王俸禄便会发下,不然的话,朱权恐怕真的要去想办法搞银子了。
眼下王府的财政分为三大块,除了每年固定不动的亲王俸禄之外,朱权让陆望在金陵售卖大宁特产,而另一边便是向大宁都司周边各蒙古部落售卖盐茶。
铁器乃是国之利器,若无必要,即便是朵颜三卫每年也只能得到少许,朱权可不希望让蒙古人得到大量的铁器而后转过身来与自己作对。
至于盐茶,相对来说重要性要小上一些,不过在控制了整个大宁的盐茶贸易之后,每年依然能够给宁王府带来不小的利润。
不过除了王府的俸禄之外,另外两个渠道今年刚刚开展,虽说今年取得了开门红,但是日后究竟能够带来多少利润还是要看日后的了。
其实这种生意不单单朱权在做,燕王府、晋王府、秦王府乃是一些驸马府上都在做这些生意,要不然大家下面那么多张嘴要养活也是不容易。
当然,主要是朱权今年刚刚就藩,难免要多花点钱以起到收买人心的需要,等到明年之后,王府的开支想必能够小些。
想到这里,朱权就恨不得张宁快点将孩子生下。
洪武帝为了优待儿孙,特意下令,只要各藩王生下儿女,那么便立即按照其相应的爵位发放俸禄,若是张宁此次能够生下个儿子,那么便是亲王世子,到时候拿的俸禄与郡王相同,而郡王的俸禄是米六千石,钞二千八百贯,锦十匹,紵丝五十匹,纱、罗减紵丝之半,绢、冬夏布各百匹,绵五百两,盐五十引,茶三百斤,马料草十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在明朝王府中,儿子越多的王爷拿的俸禄也越多。
不过若是张宁肚子里的孩子知道自己父亲眼下希望自己早点降生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的那一份俸禄,恐怕也是要苦笑不得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去年过年还是在金陵皇宫之中,而今年朱权便要在这北地大宁过年。
正当朱权心生感慨的时候,张群却是找上了门来。
“殿下,微臣有事要奏”
看到张群,朱权一愣,现在天色不早了,张群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肯定是有急事,因此朱权开口问道:
“不知张大人有何事?”
“殿下,今日我们在茶楼遇到的那个唱曲的小童,臣让人调查了一番,恳请殿下立即收回对其的赏赐!”
听到这里,朱权眉头一皱,这赏出去的东西哪里还能要回来,再说三儿那妮子颇为投朱权的眼缘,这种事情他如何肯做。
看到朱权有些不愿,张群立即开口说道:
“殿下,微臣请大宁都司调查了一番,那三儿一家乃是当年河南白莲教余孽,陛下仁厚判其流放大宁”
好么,三儿一家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怪不得张群会如何郑重其事。
要知道在数月前,朝中可是有不少人上奏宁王府渗透了不少白莲教的人,虽说朱权趁机将燕王府也拉下了水,但是宁王府还是不得不抓出几个平日里手脚不干净的奴婢冠以白莲教余孽的罪名给朝廷一个交待。
但是现在可好,朱权往街上走上一圈,真的就遇上了一个白莲教。
好一会之后,朱权方才说道:
“既然陛下对这些白莲教余孽都开恩了,那本王便不能做那斩尽杀绝之事,再者说,河南白莲教起事已是数年前的事情,当时有没有三儿还不一样,又怎能说一个稚童便是白莲教余孽”
看到朱权袒护三儿,张群顿时有些急了。
“殿下,此事可大可小,但是王府中的事情却是瞒不住有心人,若是让陛下知道殿下您居然还照顾白莲教余孽后人,恐怕殿下立即便会失了圣心”
张群说的不无道理,因为一个三儿,若是让朱权在洪武帝心中减了分,恐怕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看起来,朱权现在在大宁权势滔天,但是这都是建立在洪武帝放权给朱权的基础上的,别的不说,若是洪武帝派旁人来执掌大宁都司,恐怕朱权的权势立即就要萎缩大半。
“当年河南钱来大宁的白莲教余孽有多少户?”
“回禀殿下,当时有五百多户,不过到了现在只剩下一百余户,都住在城北,三儿家便是其中之一”
白莲教虽说是以信仰为主体,但是也算不上什么邪教,只是威胁到了朱家的统治,要知道,掀起反元大潮的正是中原大地数以万计的白莲教信徒。
“张大人,你去大宁都司将白莲教余孽的名单都拿来,记住备份也一同拿来!”
想了又想,朱权实在不忍心三儿一家因此受罪,之前去三儿家,朱权也看到了,若是没有朱权给的那些东西,恐怕三儿一家三口都过不去这个冬天,此时,朱权要是将赏赐都追回来无疑是让三儿一家去死。
朱权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什么。
听到朱权的话,张群的脸上却是大惊
“殿下,千万不可!赏赐白莲教余孽已是负了圣心,若是殿下继续如此,恐怕….”
“张大人,三儿一家尽是妇孺,你认为她们能否会威胁到本王,威胁到大宁?既然威胁不到,本王又岂能坐视藩地子民忍受苦寒甚至因此而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去办吧!”
朱权一番话说完,张群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看了看很是坚定的朱权,张群没有再劝,苦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大殿。
作为被朝廷安插到宁王府的张群,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无非就是到处找出藩王身上的错误而后汇报给朝廷。
但是张群来到大宁数月,朱权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说对蒙古人手段残忍了些,但是对于治下百姓却并无暴政,这一点相较一些藩王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张群会对朱权投诚,毕竟张群日后若还想在朝廷上大展身手,那还是要依靠东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