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戚戚,进往庆城的行人都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按照往年的习惯,现在该准备新年的物资和烟火了。
新年那天,南庆陛下将大宴群臣,烟花将照亮庆城的每个地方。
庆城外,送别亭,数十甲士守候在亭外,亭中,一个太监往火盆里又加了块炭火。
远郊一骑绝尘而来,陈夕来到距离亭子不远处,看着亭子,不禁有些意外。
一个甲士拦住了陈夕。
“殿下有请。”
陈夕看了看那根本不可能让开的甲士,点了点头。
随着甲士进了亭子,久违的炭火气一下就温暖了陈夕的身子,尽管身为修士,对高温和寒冷的耐受要远超常人,但陈夕几天的赶路,周身确实是冻透了。
陈夕自顾自的将手放在炭火上烤了烤。
赵贺望着眼前这个嘴唇干裂,满眼血丝的少年笑了笑,想必这几天为了赶来庆城,心心念他那师兄和姐姐,没少受苦。
赵贺看到陈夕的时候,就会时常想,若是自己在异国会如何,在大瑜,甚至是北萧?过的比陈夕如何,能否如同陈夕一般,有能担心的师兄吗,有收纳自己的宗门吗,有指点自己的前辈吗,有……来劝阻自己的异国皇子吗?
大约……会过的很惨吧。
转瞬,陈夕来南庆,已是四年了,那年,十三岁的赵贺第一次见到十二岁的陈夕,如今啊,十七岁的赵贺看十六岁的陈夕,别有感触,过了这年,赵贺就十八了,这种年纪,正是无数南庆少年将领头角峥嵘的年纪啊。
赵贺笑了笑,示意旁边的太监给陈夕递过去一杯热茶,陈夕吹了吹热气,就一饮而尽,太监又给陈夕倒满茶,陈夕把这杯茶握在手中。
“祁城的事,我该谢谢你,万叔叔也说要谢谢你和韩……韩先生!”
他们必定以为,杜沉出手,有些看在陈夕的面子。
“你明白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陈夕笑了笑道:“殿下是要我不要进庆城?上次私自进庆城,本就惹的陛下不快,这次为了我那师兄进庆城,陛下怕是要震怒吧。”
“其实父皇上次并未不快。”赵贺摇了摇头道:“只是这次,那苏集确实有辱骂父皇的罪责。你不要进庆城,本来让你早返大瑜的事情已经纳上了行程,南庆已经派出使者,去往大瑜。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生事了。”
“那我此前跟随望云门,去往崮山,围困魏家人,不又惹到陛下了,陛下也并未责罚我呀。”
赵贺眉宇间有些阴霾,片刻后才缓缓道:“陈夕,我不瞒你,其实这些日子,我父皇的身体有点……不太好。”
旁边的太监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赵贺苦笑道:“其实我在庆城啊,找个说心里话的人并不多,赵玉玉走后,就又少了一个。”
贵族的小公子,反倒羡慕平民孩子的自由自在吗?陈夕笑了笑。
陈夕吐出一口气,问道:“我师兄和姐姐如何?”
“今日因为父皇身体的事情,苏集的事情反倒是搁置起来了,只是太师却步步紧逼,非要置苏集于死地。”
“这个老色批。”陈夕小声骂了一句。
赵贺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太师是一朝重臣,而且星占之术,准确无比。
“先生呢?”
“杜期老先生会见了宰相,这些日子,宰相大人的态度竟然出奇的强硬,不禁要力保苏集,而且联合几位大臣,参奏太师……说句实话,太师在一些地方确实不太检点。”
“这个老色鬼,落我手里我非掐死他。”
“咳咳咳!”赵贺咳嗽了几声。
陈夕急忙笑道:“说着玩呢,说着玩呢。”
旁边煮茶的太监满天大汗,看你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闹着玩。
“所以说苏集暂时无恙,只是被关在牢中,而桃儿小姐,现在就住在杜期先生那里,你不要太过担心。”
陈夕眯眼:“但我还是要进庆城!”
赵贺叹息:“何必呢?我念在祁城的情分,才来劝你,而且苏集词中对我父皇的一些言语确实不敬!”
“所以……教子不严,杀人而罔顾刑法,任用太师那样的人,师兄说的不对吗?”
“陈夕!”赵贺盯着陈夕道:“陈夕,你也曾是一国皇子,这种事情,对与不对,真的那么重要吗?天子之威是不容侵犯的!”
“呵,是嘛。”陈夕轻轻的笑了:“我父皇多次教导我,刑法者,上达天子,规矩者,下至囚徒,国运者,育民生,顺民心。难道这些不是你必修的功课吗?我再说句实话,你看你那两个哥哥,像个什么样子,心里可有一点百姓,一点家国!”
那个煮茶的太监,要把头低到地上了。
陈夕想反驳陈夕,可他知道,陈夕说的是对的,赵贺啊赵贺,你也想和两个哥哥一样吗?或者就视而不见。
陈夕轻叹:“我其实听闻过一些,这些日子你在庆城也不好过,自从太子殿下被废,你那个二皇子哥哥便专心盯着你了,多次奏请陛下,要你去南庆和北萧的边境驻守边关,甚至要赐你王位,要你早早去往自己的封地,其实你懂的你哥哥是什么意思……”
陈夕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站了起来,走到亭子边缘,回首道:“赵贺,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两个哥哥到底适不适合从你父亲手中接过这庞大的王朝,身为一个帝王到底需要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若是将来那个人是你,你应该怎么做!”
陈夕走出了亭子,赵贺并未阻拦,陈夕上马。
“驾!”
陈夕进庆城了。
陈夕走不远,赵贺身旁那个煮茶的太监扑通跪在地上道:“奴才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赵贺笑了笑道:“你跟我多长时间了。”
“奴才伺候殿下八年了。”
赵贺轻笑:“那你怕些什么,走了,回府!”
再次走进那个巷子,陈夕没有心情再去多买些什么吃食了。
来到尽头,敲了敲门。
“嘎吱”
门打开,陈夕惊喜,是桃儿姐姐,脸庞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人的面貌,只是带着手套,想必有些地方,还是河常人不同。
桃儿讶然:“陈夕,你怎么来了?”
陈夕叹息:“姐姐,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不来。”
桃儿让陈夕进来,再关上了门。
屋子里杜期走了出来,看到陈夕,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想必早就料到,陈夕一定会来。
杜期将陈夕和桃儿一起带进屋中,看着陈夕道:“本来想让小桃儿出去避一避,现在你来了我也放心多了。”
陈夕点了点头。
杜期道:“我不是特别懂修士的境界,不知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可能会有些危险。”
陈夕拱手道:“先生放心,我来!就是让先生无恙!让师兄和桃儿姐姐无恙!”
陈夕心里暗自想到,大不了到时再去求一下孙礼出手,不过现在孙礼再看到陈夕,想必头都大了吧。
杜期点了点头道:“岂有学生出力,老师不出力之说。”
“先生……”
这日晚上,一封书信,秘密送到的赵贺府中,无比郑重,要赵贺亲启,送信者,周身隐隐灵气泛动。
信是丞相派人送来的,上面是这样写的,陛下病重,在下僭越,已处理朝事半月有余,殿下即为皇子之尊,岂能不忧心国事,我已上奏陛下,要陛下任殿下监国,陛下已允,明日朝会,便会宣布,望殿下心怀万民,心怀天下。
赵贺轻轻眯眼,将那封书信放在火盆中烧掉,青烟袅袅,烛光映照下,赵贺的脸庞无喜无悲。
次日朝会,太师第一奏,便是奏请斩杀那胆大妄为的苏集,下有群臣应和,赵章冷冷一笑,亦是对丞相道,那个苏集,辱骂陛下,确实该杀。
若是以一个人的性命,换来太师的倾斜,这笔买卖,实在划算无比。
令太师和赵章意料之外的是,丞相今日出奇的平静,平日那些谏臣,今日也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些拜会过杜期的士子,自诩为杜期记名弟子的臣子,今日也没有激烈的反应。
这时一个老太监从殿后缓缓走到台上,望着下面的群臣,缓缓打开圣旨,道:“陛下有令。”
群臣跪在地上。
“赐赵贺王位!”
赵贺听到这里面色一喜,但很快他的心情就会和赵越一样冰凉,然后趋于疯狂。
“朕身体欠恙,赐赵贺为摄政王,兼理朝事,处理一切事务。”
“陛下圣明!”
老太监合上圣旨,朝赵贺微微一笑道:“轻殿下接旨吧!”
赵贺起身抬头,过去结果圣旨,老太监让开路,示意赵贺过去做上龙椅并提醒道:“这也是陛下应允的!”
赵贺过去缓缓坐下。
下面群臣:“参加摄政王。”
赵章低下去的头,面容扭曲,他心中的怒气,正在极速攀升,他心中的疯狂,正在一点点显现。
赵贺望着下面跪在地上的群臣,心中五味杂陈。
莫非,陈夕说的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吗?有两个哥哥的赵贺,又出生极晚的赵贺,其实从未期望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