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日,这座城市却已人去楼空,大部分人早就提前赶回家过春节,楚木烨将黎萍送回了家,顺便小坐了一会儿。当她打开手机的那一幕,上面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却震惊到她。白心悟每天都有数十条电话打进来,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短信息。她想了想,这一切总算要过去了,应该回个电话报声平安,然后再打听一些母亲的近况。
黎萍将行李随手一放,坐在沙发上,回拨了过去,电话才响两声,便有人接通,只不过对面的声音却不是白心悟。“喂?你还知道打电话过来啊?”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却又显得很熟悉。
她唯唯诺诺的问:“白心悟在吗?”
“他在照顾你妈,我说你怎么这十来天联系不上,你这个死丫头,活人都要被你气死了....”电话那头全是他的咒骂声,仿佛自己闯了滔天大祸一般。他不依不饶的一个劲的谩骂,惊动了房间里的白心悟。
白心悟谦卑有礼的对着黎萍的外公微微一笑,然后接过了电话:“你还好吗?之前听你说那番话,我本是想去找你,可你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而且那几日,你的母亲情况也不大好,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你的母亲,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做了什么?”
她没有回应白心悟的问题,反问道:“我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几日稍有好转,就是提不起精神。”白心悟说道。
黎萍自言自语道:“快了,快结束了....”随之,便挂断了电话。转而联系上石道秋,交代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安排,还差三个厉鬼灵体,阵法就可以开启。而楚木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想到的是黎萍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和亲人过回正常的生活,而并非是为了助纣为虐,可同时,他对石道秋也抱有怀疑的态度。他比黎萍更明白这个人的性格,毕竟他认识石道秋的时候不过十来岁,也见证了他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唯独担忧,这个一意孤行的女孩掉入他的陷进。在黎萍收拾好行李后,他也匆匆离开了这片是非地。
可是这冥冥之中,上天似乎刻意的在为难她,偌大的城市,曾经车水马龙,而现在却孤寂的连一个灵体都看不见。回来的当天夜晚,接到了白心悟的电话:“伯母的病情加重了,半夜里总是说写胡话,今年你真的不回来吗?”
她的心其实早已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她所挂念的人的身边,只是,她回去又能怎样,不过是害人害己。她在电话这头听着白心悟的劝说,内心开始动摇,打算回去看一眼母亲。可是外公却夺走电话说:“你这个丧门星,别回来了。”
黎萍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开始无助的抽噎起来,任凭眼泪浸湿了枕头。这一夜未免,眼睁睁的等来了天亮。内心对于亲人的挂念无时无刻不在敲击着自己的信念。她让石道秋让司机将自己送回去,并且在县城安排了住处,最终,她决定暗自回乡,哪怕只是远远的观望那栋房子也足以慰藉心中的思念之情。
司机,连夜行驶,在春节的的当天早晨抵达了县城的旅社,将黎萍的行李安排妥当之后,便被黎萍打发回去。
她坐上了回村子里的大巴,看着车上三五成群的人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往村里赶,这里才有了一些春节的氛围。车上的乡音浓重,互不相识的一些人开始相互寒暄起来,仿佛今天是个激动人心的重大节日。唯独,黎萍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她的手正毫无意识的停留在那串黑曜石的佛珠上。
半个小时后,她到达了村子里,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看上去俨然像个外乡人。她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熟悉的目光,悄悄绕道,走到了她们家的屋子外的田里,躲在树后,静静观望着那栋房子。
成片的农田沐浴在阳光之中,麦穗儿在寒风中摇曳身姿,这样宜人的天气恐怕早已被城里的高楼大厦所掩埋。转眼,她听到屋内传来了一声咳嗽,黎萍目不转睛的朝房间里面张望着。
白心悟穿着一件羊毛衫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门口晾晒的被褥抱了进去。不过几分钟后,又端着药壶出来,将药渣子给倒掉。这些事本应该由自己来做,但是此刻全由他去代劳。他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加清瘦,不知道是由于水土不服还是心有挂碍,总之,已经不复从前。
黎萍沉默的转身,低着头向村口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内心憋闷。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河边。本想直接回旅社,却没想这脚今日不听使唤,甚至,她完全没有意识的继续向前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便是河流。
她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其他村民的注意,一位上了中年农夫在田里走着,发现河边站着一个女孩,她低着头向着河流走去,丢下手边的事,赶紧跑上去阻止,劝解她,黎萍抬头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她费心吃力的给这位好心的村民解释自己只是失神,并没有轻生的打算。村民倒认为她在刻意辩解,经过询问得知了她的名字,而由她的名字便想到了她的父母亲,这个女孩的故事显然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农民正准备带着她回去,却被黎萍给挣脱了,她说了声谢谢,迅速的逃离这片土地。农民在田里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小跑的过去追她,白心悟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念经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朝着窗口望去,发现一个农民正追着一个女孩,那个背影,他再熟悉不过。放下手边的经书,一个纵身跳下了二楼。
黎萍一边朝后面张望着,一边低着头向前跑,气喘吁吁的刚好撞在了白心悟的身上。她甚至连头也不用抬,只凭那股独特的檀香之气便能识别面前的这个人。
白心悟拉住黎萍,向那位村民道歉并交代一番,强制性的拽走了她。他打算将黎萍带回家,让她见见病中的母亲,可是黎萍却甩开了他的手。“行了,我说了今年不回去的,她们.....她们也不会想要我回去的,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他笑道:“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步,跟我回去吧。”
“说了不会回去,你听不懂吗?”她呵斥道。
白心悟被她的言语惊吓到,瞠目结舌的望着面前的这个人,犹豫片刻问道:“今天就回城里吗?”
“过几天吧,先住在县城旅社,你相信我马上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黎萍眼神笃定的望着他说。
他打量着黎萍,看见她周围的黑雾越发浓重,悻悻的说:“你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
黎萍背过身去,不敢与他对望,应声道:“我早就说过让你回你的寨子,或者去尼泊尔,你偏不听,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看到自己如今的这番模样。”
他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面对面的望着她说:“我也说过,这是我的使命,更说过只要你肯回头,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你不也没有听。”
她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意,不想再与他辩解,一个人朝着村口走去。白心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很多次,其实只要他再去尝试挽留,也许结局就大不相同。
五点左右,白心悟和黎萍的外婆在家里做好了简单的年夜饭,他盛了一些菜送到黎萍母亲的房里,照顾她进食。串门的邻居过来与长辈们开始寒暄,这样的氛围,让白心悟这个外人有些难为情。当他们谈到黎萍的时候,却打起了精神。
“我今天在九联旅社看见你孙女了,她不是回了吗?怎么还住旅社?”邻居问道。
“不回来才好,你指不定看错了。”外公气愤的说。
在外公的眼里,好像所有的事故和意外都是黎萍造成的,这一点,白心悟开始对她有些同情,虽说重男轻女的情况在农村很普遍,但是这种扭曲的态度还是非常少见。白心悟探着脑袋走过去:“您说的是什么旅社?”
“就是县城里那个九联旅社,我应该是没有认错啊,今天还有人看见她在河边,还以为她要寻短见呢。”邻居又说。
白心悟匆匆扒拉了几口饭,用保温盒添了一些饭菜装了起来,外公问其原因,他却没有回答。白心悟临走前,先去黎萍母亲的房间内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安详的躺着,他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被她叫住。
“心悟,眼看已经天黑了,你这是去哪儿?”黎母问,
“伯母,那个丫头她偷偷回来看你了,只是怕影响您,所以不敢进门,白天我瞧见她了,刚才听邻居说,现在住在县城的旅社,我带点饭菜过去,也算过个年。”白心悟交代道。
黎母吃力的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心悟啊,你对萍萍的照顾已经太多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
之前白心悟可以斩钉截铁的回答对黎萍并无二心,但是今日,这样的话,说出来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目前为止,他也分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是他为了打消黎母的猜疑,勉强的应和道:“伯母,我不会做出逾规越矩的事,我也不会让她误会。”
“只怕这些都由不得你们说了算。渡劫之事是小,就怕耽误你的修行之路,那我们家的罪过就太大了,你明白吗?”黎萍语气缓和的说。
白心悟点了点头示意,拿着饭盒借了邻居的电动车便往县城赶。一路上都在思考黎母的言外之意,还有当初石卿的话也是阴阳怪气,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让他们如此担忧,他向来不懂男女之情,心中唯有信仰和敬爱之情。大概在晚上七点左右来到了那家旅社,他停好了车,站在旅社的门口,打通了黎萍的电话,让她下来。
乡下昼夜温差较大,晚上寒风瑟瑟,她只穿了一件毛呢,也懒得下去,让白心悟直接将东西送上去,他来到房间后,发现黎萍正抱着一碗泡面吃了起来。笑道:“我说你啊,在这较劲,别吃泡面了,你外婆做的菜,赶快来尝尝。”他将饭盒打开,香味四溢。
黎萍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看了被雾气包裹的白心悟的,心中有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很多时候,她都想着,如果他在该多好,如果换做他,会怎么去做,可是后来,她又笑自己痴人说梦,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她狼吞虎咽的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这顿饭恐怕是最近这段时间吃的最好的一次,也是最安稳的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