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浸衣无言以对,她摇了摇头就要走,但是周仇这个为老不尊的却还是锲而不舍的在追问,他问:“少主,你倒是回答我们的疑惑啊!虽然我们都是在八卦,但你和那个宋邶是不是认真的?”
“老周!”薛浸衣严肃但是无奈的喊了他一声,她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年纪了,也知道自己是在八卦,半点儿脸皮都不要了。”
周仇倒是很荣幸的样子,他低声回嘴道:“反正都老了,倒不如当个老顽童!”
“……”薛浸衣彻底无语了。
李有林这个时候就跑出来打圆场了,他笑着劝周仇说:“老周啊!少主不想说就不说吧!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再说了,要是少主日后真的跟宋大人有个什么,你觉得少主会不跟我们说吗?”
“就是。”青藤卫也随声附和道。
薛浸衣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见月,见月有些闪躲她的目光,薛浸衣微微叹了口气,她道:“看来今天你们都是联手来撬我的话了。”
众人默契十足的摇了摇头,薛浸衣倒是没有看见他们平日里这般的心有灵犀。多年的感情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体现。
薛浸衣半晌都没有说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浸衣要松口的时候,薛浸衣却突然变了脸,她语气莫名严肃道:“本来我还要亲自去把你们都喊过来的,但是现在既然这样了,那就正好。”
“青藤卫听令!”
“在!”
薛浸衣道:“现在京都已经是出于几方势力的围攻之中了,我和锦衣卫宋邶宋大人今天谈论已久,终于是商讨出了一个对策,从现在起,所有青藤卫都必须保持最大的精力来应对此事,不能有一个人掉队,否则,军法处置!”
“是。”
薛浸衣又吩咐道:“见月,你现在亲自带一队人去把槲叶带来,明日,我要带她进宫面圣。”
见月微微一愣,但她还是没有问什么,直接就带着人去了。
“其他人分为两队,一队从今日入宫护驾,另一队就给我在京都一个一个的找这份名单上的人,他们的家世和家里现存的几口人,就算是都死光了,你们也要给我找到他们埋在什么地方!要是有一个人的特征对不上,就盯好了。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老周和老李了。”薛浸衣很快就做好了分工,现在万事俱备,就只等着她明日进宫揭开这一切的序章了。
藏身在宫中的那些老狐狸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还是宫里的那条阴暗的巷道,这是这一次是武虞在等温枳了。
过了很久,天边将要泛起鱼肚白之际,温枳终于是赶来了。他一来武虞就开口讽刺他道:“怎么?温枳大人如今在东厂的地位这么低?连出来见个面都要费这么大的劲儿了吗?”
温枳不理会她的讽刺,只是淡然回了一句话,他道:“你明明也知道当日我坑了尚铭一把,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那老太监一心一意的想借着太后的势力来收拾我,从前是因为他被罚,这才收敛些,薛浸衣又没有回来,太后也没有太多后盾,我自然在东厂就可以随心所欲。
可薛浸衣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谁能想到!你能吗?你还不是被薛浸衣突然回京给吓了一大跳,你的人在宫里撤退都撤退不及,还不是我帮你的忙。武虞,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让薛浸衣平平安安回到京都的吗?怎么就失言了?”
温枳的话也是讽刺性满满,他甚至是专门对着武虞的心窝子在戳。武虞被他这么一说,一改平日里那种“大祸临头”都雷打不动的神情,她的神色稍稍有些狰狞,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温枳,如今我们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像你说的,薛浸衣回京我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我才是被波及到的那一个。还有,我没有失言,我一定会杀了薛浸衣的,我是不会输的,绝不会。”
“你能不能杀了薛浸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只要暹罗国师去死。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一个交易。”温枳敷衍道。
“最后一个交易?看来,温枳大人这是要和我们分道扬镳了,也对杀薛浸衣没兴趣了,这为什么呢?”武虞冷冷的笑了笑,她明知故问道,“难不成?温枳大人对青藤司的见月是动了真感情?为了不让她伤心,不伤害她的少主,你要留下薛浸衣这个随时随地都会把我们揪出来千刀万剐的祸害不成?”
温枳听了她的话,断断续续的笑了,笑得颇为可怖,他上前一步,阴沉着声音道:“武虞,你是不是说错了?啊?薛浸衣要揪出来千刀万剐的人只有你,没有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变了,两个人盯着对方,眼神中都是寒意,但他们都没有想要动手的想法,现在动手根本就是找死。
他们都还需要对方替自己做事,缺一不可。
温枳先打破了沉默,他强忍着怒气问了一句:“你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武虞虽然心中有气,可她明白现在也不是置气的时候,她道:“我的人传进消息,暹罗国师今天遇刺了,人就被宋邶藏在一家青楼里,实话告诉你,我怀疑明天宋邶就会带着暹罗国师进宫了。暹罗国师不会继续等下去了,对他来说越早进宫越好。”
这件事情温枳倒是没有料到,看来朱见深今日突然要在明日把几个监察机构的人,还有几个重臣全部叫进宫,根本就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和宋邶已经通过气了。
“呵,他还是真的狡猾。”温枳冷笑,“那老东西也真的是命大,这么多次都没有死。他不是要进宫吗?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再也出不了宫去!”
看着温枳拂手而去,武虞没有喊他,就只是如同平日那样沉默的看着他离去。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那片黑影,忽的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是一个尼姑,近日进宫为太后祈福的尼姑。
那尼姑向她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们师太已经知道了,消息既然已经送到,我们必然会把这件事情做的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一点儿痕迹。”
“那就多谢师太了。”武虞也点了点头。
“不过……”那尼姑又说道,“师太说,姑娘你心性不定,不是一个适合和别人合作的人。日后我们便再无瓜葛,祝施主万事如意。”
她说完就又走进了黑影里,一个字都不再说的离开了,就像她出现的时候一样,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动静。
武虞看着她的背影恍然失神,她居然呢喃了一句:“母亲……”
她眼神一变,在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神之后立刻扇了自己一耳光,她心中气极了,狠狠的骂着自己。
怎么能走神?在这种地方,万一一招不慎就会走进死局!再说,那样杀人如麻的假尼姑,怎么可以和自己温柔如水的母亲相比。
只是母亲……
武虞抬头看着这四角的天空,这被圈禁起来的星空,她低声念道:“只是母亲,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和父亲,好想你们,还有阿诉……”
你们再等等我,等等我,我很快就带着她一起去见你们。
翌日。
薛浸衣到宫里的时候,御书房门口,一大堆人在候着,其中当朝权势最大的几个重臣,还有几个老王爷也都在。
她刚进去,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她看,薛浸衣径直走到一老王爷身旁,然后行礼道:“拜见老王爷。”
老王爷笑了笑,他摸了摸白胡子,笑着说:“周卺,周知许,没想到啊!当年那么调皮捣蛋的小混蛋羔子,现如今见着本王也会如此有礼,诶!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进宫的时候在本王的酒水里悄悄摸摸的加了泥土?本王要打你,结果先帝还有陛下,一个劲儿的护着你,把本王气了个半死。”
薛浸衣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她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想到老王爷居然还把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啊!呵呵!”
“哈哈哈,你别看本王老了,本王身体和脑子可还是好得很。”老王爷开怀大笑。
“那是当然了,老王爷前两年还生了一个儿子呢!”在老王爷身后的一个大臣道,也听不出来他是真的附和老王爷,还是在讥讽他。
薛浸衣看着他们俩个有些要争吵起来的预兆,她悄摸着闪到一旁去了。因为其他人官职大多数没有跟她一样的,她也就不能去和他们搭话,其他人更加因为忌惮于她,连靠近都不敢。
薛浸衣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身边的人都越站越远了,她也只是当作没有看见,总不能把别人叫回来吧!
“薛司首!见过薛司首。”
薛浸衣抬眼,原是柏峙,柏峙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的情绪,他笑着开口道:“薛司首,你且再等等看,宋大人马上就到了。”
“他……”薛浸衣正要反驳柏峙的话,但宋邶此时却突然进来了,薛浸衣的话只能强行吞下去。
宋邶一进门就直接站到了薛浸衣身边,然后才向周围的人行礼,但也只是点头,其敷衍态度肉眼可见。其他人甚至觉得还不如薛浸衣,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薛浸衣此时正用眼神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人我已经带来了,等暹罗国师一到就能对峙。”薛浸衣低声道。
宋邶说:“我知道的,你做事很好。”
薛浸衣一顿,她没有回话,她又听见宋邶说:“只是,暹罗国师可能要晚一些才能来了,他坐不了马车,更别说骑马,只能让人抬过来了,有些慢而已。”
“无事。”薛浸衣轻声应道。
“嗯。”
两人就没有说话,只是他们俩都站在一起,别人看着他们也不敢说话,整个御书房前,那么多个大臣,一个一个的都不敢说话,场面异常的沉默。
“哟!”突然柏峙叫了一声,其他人纷纷向着柏峙惊呼的方向看去。
正是姗姗来迟的万通,他此刻正捂着脸,侧着身子走,好像是在躲着什么,看起来也很是难为情。
“这是怎么了?”
“就是啊!干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样子?”
柏峙露出来一个关心的笑容,他走近万通,一把抓住万通的手,嘴上说着关心他的话,但手却一直把万通的手往下拉。
“万大人,万大人,你怎么了?属下都在此等候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啊!”柏峙突然猛地一使劲,直接把万通的手掰开。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万通脸上红了一片,俨然是巴掌印,好像还不只是挨了一下那么简单。
“柏峙!”
“万大人,抱歉啊!属下确实是没有想到……”柏峙往后站去,一脸无辜。
而在他身后,薛浸衣和宋邶脸上都面无表情,但他们的眼神都在告诉万通,他活该!
万通一想起自己挨的巴掌,他越想越气,于是脑袋一热直接冲到薛浸衣面前,但被突然上前一步的宋邶给死死挡住。
万通看着宋邶那居高临下的脸,他低声道:“我就只是说两句话。”但宋邶没有动,也没有任何想要让开的想法,万通咬牙切齿道,“宋此期,你是觉得我会在陛下的御书房门口对薛司首怎么样吗?”
“宋邶。”薛浸衣伸手抓住了宋邶的手臂,宋邶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又站到薛浸衣身边去了。
万通这才和薛浸衣面对面,他问:“薛浸衣,你是不是把事情添油加醋的给我姐姐说了?”
“是贵妃娘娘,”薛浸衣语气不善,甚至是有些嫌弃,她道,“万大人,贵妃娘娘着实关心你,我一把信递进宫里,贵妃娘娘就亲自派了人过来青藤司找我。作为一国贵妃,万大人你的亲姐姐,她要了解你的情况,我自然是要把话给贵妃娘娘说清楚的,尤其是你的愚蠢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说完还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眼万通的脸,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万通气得手抖,他没有忍住,往前踏了一步,就被宋邶猛地挡开,那种推他的力气就像是要杀他一样。
汪直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边的场景,马上喊道:“陛下有旨,宣青藤司司首薛浸衣、锦衣卫镇抚使宋邶、柏峙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