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看着往日活泼可爱的孩子此时面色苍白,乖巧的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心里颤了又颤。
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季沉西,男人一身灰黑色的西服,双腿交叠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极少见他如此儒雅内敛的一面,在她的眼中,季沉西就是世纪渣男的代表,洛天晴十八岁的时候就被迫嫁给了他,最美的年纪,被他搅得一塌糊涂,如今还不得不在外颠沛流离。
她拧了拧眉,又将视线移了回来,大抵衣冠禽兽就是这样的,外表最会骗人。她握了握念一冰凉的小手,心脏狠狠被揪了一下。
念一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了,朝着她笑了笑,“萧阿姨,你不要难过,我没事的。”
他的懂事更令人心疼,萧笙勉强勾了唇角,“阿姨不难过。”
“阿姨怎么不带着宁宁哥哥一起来?”念一眨了眨眼睛,“念一每天在这里好无聊,爸爸不许念一出去。”
萧笙摸了摸他的脸,“等念一身体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念一认真的摇了摇头,“我不出去,爸爸说,只要念一一直住在医院,妈妈就会回来。”
萧笙眸光一滞。
念一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抓着她的手继续道,“萧阿姨,你认识我妈妈吗?她长得漂亮吗?为什么念一从来没有见过她?”
萧笙心脏滞了滞,摸着念一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下。
念一比宁宁还要小,可说出的话却那么令人心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扬着唇角,“你妈妈长得很漂亮。她会很喜欢念一的。”
“真的吗?”念一追问道。
她点头,“真的。”
念一嘻嘻笑起来,苍白的脸上稍稍有了红润之色。
萧笙咬了咬唇,把他哄睡了准备离开。
季沉西适时放下文件,送她到病房门口,低声对她说了生谢谢。
萧笙睨了他一眼,视线穿过他又落到念一的身上,“你是想利用念一把她逼出来?”
季沉西微微一顿,十指慢慢收紧,声音森沉,“我们之间的事总要做个了结。”
萧笙冷笑了一声,“季沉西,她不欠你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马?”
季沉西哂笑,“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萧笙抿抿唇,“如果我知道她在哪,一定告诉她不要回来,离你这样的人渣远远的。”
季沉西抿抿唇,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悦。他承认他是人渣,可洛天晴又算什么?最先辜负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不是他。
萧笙不屑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去,刚要离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萧笙,你女儿和儿子在我手里,如果想要他们平安回去,就一个人过来,不许报警,也不许通知宁迹。”
熟悉的嗓音传过来,萧笙陡然一愣,眉心紧拧了起来,“宁中平?你在哪?”
季沉西原本沉着的眸微微一眯,森冷的寒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等待着宁中平的回答,内心的恐惧不断往上翻滚,“我要听我儿子女儿的声音。”
“妈妈……”妮妮的哭声陡然间从手机的听筒里传过来,萧笙心脏一紧,一口气卡在胸腔之中,像是恐惧的催化剂,不断的侵袭的她的心脏。
“你别动他们……”
电话啪的被挂断了,萧笙脸色煞白,两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季沉西从一旁扶住她,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手机发出滴滴两声的信息提示音,萧笙紧咬着唇打开,是宁中平发过来的地址。
她咬咬唇,满目只剩下一片疮痍和手足无措。
季沉西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看着上面的地址拧起了眉。是城郊的一处废旧厂房,因为搬迁的缘故,平时少有人去,就算有人死在那里也不会注意到。
轻抿了下唇,他扶着她站稳,低声道,“我派人先送你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和宁四。”
萧笙摇头,“不行,我……”
她的儿子和女儿,她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家里?她伸手去夺手机,“我先过去,之后的事儿交给你了,我不能拿孩子开玩笑。”
季沉西按住她的肩膀,“萧笙,别忘了,你肚子里这个也是你的孩子。你不信我,你信宁迹吗?”
萧笙愣住。
季沉西深吸了一口气,“放心,我们会把孩子给你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
她可以不单独赴约,但跟着是底线。
自己的孩子情况不明,她身为母亲,不可能无动于衷。
靠在宁迹的肩膀上,她尽力保持着平静,但依然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在他耳边安慰着。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看到孩子彻底平安的那一刻,她的心才会彻底平静下来。
还没开发的城郊像是一片荒地,周围的村民搬走,房屋也被拆了,满地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风一吹,粗粝的沙石随风而起。空空荡荡的地界极不易藏人。他们在明,宁中平在暗,宁迹脸色沉的厉害,带来的人无法隐藏,更无法进行施救。
萧笙深吸了一口气,“四哥,让我去吧。”
既然宁中平指明了要她过去,那她出现,最起码可以确定孩子的安全。
“不行!”宁迹转头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阿笙,信我吗?”
萧笙微愣,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宁旭泽从车上下来,脸色阴沉。
宁迹拧了拧眉,“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宁旭泽的视线从萧笙身上扫过去,藏着几分不舍和克制,“我从后面绕过去,顺着排水管道爬上去,你们尽量从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
宁迹不悦的沉眉,“回去。”
宁旭泽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看了下地形,利用周围树木的遮蔽,朝着那座废旧的工厂靠近。
宁迹抿唇,拍了拍萧笙的肩膀,“我跟着他一起过去,你在这儿别动,放心,我一定把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萧笙咬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宁旭泽性格不够沉稳,更何况这次面对的还是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凶手,做事难免偏激。
她明白宁迹的用意,也相信宁迹会处理好。
宁迹回头看了眼季沉西。
季沉西看着他点头,“放心,我已经通知了徐三,警方会出人协助,假装查毒贩的交易窝点牵制宁中平。”
宁中平既然还没有鱼死网破,就必定还有所求,对警方会有所忌惮,但只要确定警方不是因为他而来,不会和警方硬碰硬。
宁迹一早安排下去的事,季沉西看了看时间,徐易航应该快到带人到了。
……
妮妮紧紧把宁宁护在怀中,又大又亮的眼睛闪着怯怯的光芒,落在宁中平的脸上。
宁宁缩在他的怀里,脸上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恐惧,一双清眸泛着冷意,伸手小手握住了妮妮的手,“姐姐……”
妮妮低下头,用脸蹭了蹭他的小脸,“宁宁不怕,姐姐保护你。”
宁宁看看她,小手抱住了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眼里的意思却清清楚楚:我也会保护姐姐。
宁中平看着两人冷笑了一声,“不愧是宁迹的孩子,和宁迹可真像,一样的招人讨厌。”
宁迹小时候也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保持一副镇定的模样,那双眼睛散发着寒意,仿佛能冰封万里,让人望而生畏。
老爷子从他小时候便把他定为继承人抚养,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气势。
现在宁迹的儿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一样的令人讨厌。
“不准你说我爸爸。”妮妮咬着牙,狠狠瞪着他,小身板瑟瑟发抖。
宁中平眯眸,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屑,转过头去。他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这两个孩子的用途也仅仅如此,宁迹抢走了他的一切,他要让他常常同时失去妻子和孩子的痛苦。
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宁中平一愣,急忙让人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躲至一旁。
一队警察上楼搜索,宁中平屏住了呼吸,看着带队上来的警察。
警察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宁中平一愣,意识到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糟。若是萧笙和宁迹叫过来的警察,不会一开口问他是什么人,也不会横冲直撞的闯上来。
他一笑,“我们是房地产的开发商,过段时间这里就要动工了,我们今天过来实地考察一下。”
警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附近有毒贩流窜,你们人少,还是不要在此多逗留。”
宁中平点头应道,“多谢警官提醒,我们马上离开。”
警察眸往别处扫了一下,带队离开。
宁中平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被抱出来的两个孩子,“妈的,我还以为是他们报了警。”
他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宁迹。
宁迹有自己的势力,有些自己来做往往比依赖警方要有效率的多。
所以他把地点选在了这里,就是绝了宁迹所有救援的路线。
……
宁旭泽和宁迹一前一后,顺着白色的下水管道往上攀爬,宁迹往四周看了看,西侧有一片小树林,光秃秃的完全无法遮蔽。
他拧了拧眉,耳中的耳机传来声音,“四哥,已经摸索清楚了,宁中平在第五层,带了八个人,都是他之前培养的保镖,三把枪支,孩子目前安全。”
宁迹眯了眯眸,抬头看了宁旭泽一眼,两人同时朝着五楼看了看。
做了个手势,两人分头行动。
宁旭泽从第四层的窗户跳了下去,宁迹继续向上。
整座大楼空空荡荡的,似乎呼吸稍微重一点便会引起人的注意。宁旭泽透过楼梯向上看,有两名保镖守在楼梯口,身上带着瑞士军刀。
他微抿了下唇角,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等待着楼上的动作。
宁迹两手小心翼翼扒着窗台,探过身体往里面看。
空空荡荡的房子传出说话的回音,宁迹从保镖们的谈话中大致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宁宁和妮妮被两个身材壮硕的保镖看着,两个孩子挨在一起,看起来也并没有特别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沿着窗台跳进了房间。
楼下蓦然传来声音,保镖立刻抱起了孩子,门外响起宁中平的咒骂声,宁迹身体紧贴着墙,等待合适的时机。
凭借他和小七把两个年幼的孩子带出来,太难。
保镖抱着孩子往宁迹藏身的这间房间走来,他贴在门后的位置,保镖进来的时候并未看到他。
妮妮趴在保镖的肩膀上,看到他微微一愣,张开口想要叫爸爸,他用手比了个嘘的姿势,妮妮立刻闭上了嘴。
宁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上前,腰间的短枪握在掌中,瞬间抵上后面那个保镖的腰,“别动。”
他低低出声。
那个保镖身形一颤。
“孩子放下来。”
保镖听言,把抱在怀里的妮妮放了下来。妮妮朝着他扑过来,“爸爸。”
宁迹摸了摸她的头,把视线落向另一个保镖的身上。
保镖抿了抿唇,把宁宁放在了地上,但并未放开,“宁四公子,你觉得你能带着他们离开吗?”
“能与不能,恐怕你们看不到了。”宁迹枪柄一转,重重打在被自己挟制的保镖身上的颈窝。
保镖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保镖拧了拧眉。
宁迹冷笑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跟着宁中平这样的亡命之徒你们能得到多少好处?你现在把孩子放了,我留你一条命,安排你和你的家人出国。”
保镖抿抿唇,似是在纠结。
他说的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跟着宁中平这样的亡命之徒只能亡命天涯,而宁迹的承诺,对他来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
他思索了片刻,缓缓松开了宁宁,“你根本就出不去。”
宁迹缓缓走近,邪佞笑了一声,“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他按了按耳朵,低声吩咐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抬起头,“下面有人接应,你把孩子先给我。”
砰的一声,保镖应声倒地。
鲜红的血液从脑袋中涌出,宁宁站在一旁,陡然瞪大了瞳孔。
宁中平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讥笑,“我当是哪个不要命的,原来是你。”
宁迹紧呡着薄唇,看着宁宁被他抓了过去。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宁宁的脑袋,这种极具挑战的场面和他狰狞的面目融合在一起,格外的变态。
“萧笙还真是大胆,竟然真的相信你,把失而复得的儿子的命交到了你的手上。”宁中平继续说着,眉梢轻挑,邪佞的视线落在宁宁的脸上,“我原本不想杀这个孩子的,要怪只能怪他和你长得太像了,和你一样令人讨厌。你说,如果萧笙知道他是因为像你而死,会不会后悔当初没去找野男人生孩子?”
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他怎么可能不恨宁迹?如果不是宁迹,他现在已经是宁氏集团的董事长,整个宁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他侮辱萧笙,宁迹脸色陡然变了变,“宁中平,你今天怎么对我儿子,他日我就怎么对你儿子。”
提起宁旭博,宁中平微微一愣,紧接着又笑了,“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旭博的一切我早就安排好了。”他顿了下,继续道,“宁迹,你以为我还会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一开始就挖了坑让我往里跳是不是?”
他面目陡然狰狞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眼珠通红,“你可真下得去手,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竟然明知道车有问题还拿自己的命去赌。”
“不,车祸的事是真的。”宁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短枪上,注意着他的动作,“我上车的时候并不知道刹车被人动了手脚,是你自己太急躁了,你隐藏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最后关头沉不住气露出了破绽,如果不是你太过清白,我自然不会往你的身上想。”
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为了这样的人赔上自己,并不值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宁中平咬牙切齿。
宁迹挑挑眉,“不久之前,前段时间宁家的人都回来了,唯独你置身事外,越是避嫌,就越是有嫌疑。阿笙的裸照是你放出去的吧,当初和路家姐妹接触的人也是你,这段时间宁氏所出现的问题,其中有一多半是你的杰作。你自身本来就有许多疑点,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宁迹视线穿过他落在他的身后,宁旭泽已经上来。
身后保镖倒成一片,宁中平身体一抖,拉着宁宁往旁边退。
手指就要去扣扳机。
“宁中平,看看这是谁?”
宁旭博被宁旭泽揪着脖子,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属于画家的那双修长的手鲜血淋漓。
蓦然想起宁迹那句“你怎么对我儿子,我就怎么对你儿子”,他动作一顿,全身颤抖。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是已经把他送走了吗?
他紧咬着唇,松开了扣在扳机那里的手指,但还是紧紧抓着宁宁。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宁宁现在是他们父子唯一的救命符。他紧咬着唇,“宁迹,我没做错,我只是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宁氏集团本来就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如果不是老爷子抢了过去,哪会有你们的今天?你们才是真正的小人。”
宁迹拧眉,对此前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他异常可悲。
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时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宁旭泽恨他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碎。
因为他,造成了自己悲惨的童年,自己的人生被摧残的一塌糊涂,父母死于非命。
“你要夺宁氏集团,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他们并没有挡你的路。”
宁中平嗤嗤笑了一声,有些自嘲,“你妈原本是属于我的,是你父亲横刀夺爱。他该死,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起害死了。
眼泪蓦然间流下来。
宁旭博深吸了一口气,“爸,回头吧,你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了。”
“回头,我早就回不了头了。”宁中平咬牙切齿,“旭博,是他们对不起我们,我没有做错,他们都该死,所有的人都该死。”
宁旭博咬唇,“爸,他们不欠我们什么。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能算在他们身上,更不能算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你先把宁宁放开。”
宁宁紧咬着唇,不哭也不闹,视线往宁迹的身上看。
宁中平如同疯子,突然间疯狂的笑起来,“宁迹,你儿子女儿只能活一个,我倒要看看你选哪个?”
宁迹沉了脸,看了眼旁边的大楼。
宁中平带来的人都被解决了,他们的人自然能够进入旁边那栋和这里紧紧相连的拐角大楼,狙击手已经就位,枪口瞄准了宁中平的头。
毕竟有孩子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动枪。
站在宁迹旁边的妮妮突然动了,朝着宁中平撞过去,宁中平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手也松开了宁宁。
“宁宁,快去找爸……”妮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中平提了起来。
宁宁见此,不满的去推宁中平。
宁中平的手臂一扫,另一只摸到扳机便扣动了,“小丫头,你找死。”
宁迹目光一紧,疾步上前了几步把宁宁扯入怀中紧紧护住。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让原本就等的焦灼的萧笙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移动脚步朝着废旧大楼跑去,季沉西从背后拉着她,“萧笙,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萧笙回头冷冷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水光,“我怎么冷静?”
宁中平的身上有枪,宁迹身上也带了枪,还有连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冷静?
里面的情况尚未可知,下面围着那么多人却束手无策。
萧笙双腿发软,却执着的朝着大楼的方向。
徐易航拿着狙击枪在对面的楼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某处。
砰的一声,结束了所有令人生畏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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