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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须茧(1 / 1)

我和小道士心里的焦急无法言喻,我们想快点结束纠缠到宝财身边,但是很糟糕,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像是泥潭上的沙蟹,发出那种令人讨厌的声音。

围着宝财的两具骷髅散着幽幽的磷光,枯爪握着发黑发旧的长刀,身上挂着零星的衣衫碎片,看似身前是两个武将。不过它们的长刀十分沉重,影响了它们的速度。

宝财是个聪明人,他窥探到骷髅的弱点,忙举起蒙古刀胡乱在面前摆弄,自己则趁机小心往后退。他的身后是一条裂缝,缝隙两边有类似“公主海葵”的透明结晶体,如果缓慢的骷髅没有放弃自己的大刀,宝财绝对有时间躲进去。

我喊着让他准备点什么挡住入口,可他哆嗦着钻进去后,啥都不管,也不应声。慌乱间,我看到从他腰间滚出的翡翠瓶。

“妈蛋!”此时陈醰也向我们靠拢,他瞧见宝财身上掉出的宝贝,嘴里骂道:“难怪离我们那么远,感情是拿冥器去了,真特娘见钱眼开,命都不要的怂包!”说着,他气愤踹开骷髅,道:“就让他待缝隙里,成肉夹馍吧!”陈醰嘴里骂着,可身体还是出卖了他,他不断砍杀着骷髅,和我们向宝财所在的位置进发。

就在混战的时候,我惊奇发现,两具开始对付宝财的骷髅没有行动了,而奇怪的是宝财躲进的缝隙外层结晶体在缓慢收拢,我揉了揉眼睛,心跳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不可思议道:“这特娘好像是个活物!”

陈醰砍掉一具骷髅,急切道:“风流公子发什么呆?”

我木然指了指宝财所在的位置,陈醰一瞧,愕然道:“靠,怎么好像在动?”

他话音刚落,躲在缝隙里的宝财突然尖叫起来,嘴里嚷着:“救命!什么……什么东西挡住……挡住光了!里面……里面好臭……啊!这里还有……还有尸体!”

他这惊慌一喊,我和陈醰面面相窥,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些东西像交缠在一起的须,并不是什么结晶体,而是某种透明的软体!想到此,我心头一凛,沉声道:“莫不是它们像变色龙一样,随着外界的变化而变化。平时是那种坚硬的固体形态,等一闻到活人气味就变成了软体准备觅食?”这一推测,我不禁佩服起自己大开的脑洞。

陈醰听此,吐了口唾沫,抄起刀,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东西还真不挑食,拣刘宝财这瘦猴当晚餐!”

“不是……”这时候,小道士直勾勾看着那缝隙,道:“是仪式,我们在被祭祀!”

“什么?”闻言,我和陈醰异口同声惊呼,陈醰皱眉问道:“小天师,你从何看出来我们在被祭祀?”

小道士淡淡道:“包围刘兄的东西,如果我没看错,是一种邪乎的植物,叫‘须茧’。它喜欢人的气息,在进食的时候会像茧一样包裹住猎物,食得他们的皮肉。刚才我有注意,它们分散在我们面前溶洞壁上,足有十来处,呈扇形,这不是巧合,应该是一种血祭的图纹。这些骷髅是想逼我们到缝隙里,或者直接杀了我们,完成祭祀,这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我靠,那东西是植物?我听得目瞪口呆,一般溶洞里面存在的植物种类十分稀少,最多长一些苔鲜、地衣、藻类之类的植物,没想到还有那么凶的,这不禁让我担心起宝财的安危。

小道士眉头微蹙,他边对付着骷髅边喊话,让宝财将里面尸骨的烂肉涂抹于身上,让它们认为他只是一具没有血的死尸。

宝财带着哭腔回道:“宝哥哥我不是肢解方面的专家,一大堆烂肉要我咋整?你们还是快来救我!这东西的须跟海肠子似的,太恶心了……你们……呃……”说着说着,他开始干呕。

在我们焦头烂额时,老祖宗赶到了我们所在的漆木桥上,现在由摸金门继续负责断后,我们几个杂兵则去营救被须茧困住的宝财。

火光越来越暗,暗到几乎看不清楚,从桥上奔赴而过,踏上轩廊,这才注意到部分阴暗的水里,有荡动的衣衫,还有腐朽的尸体……看这些人的穿着为袭,是东汉末年的一种短夹衣,显然他和我们一样是来此的掘墓者,只可惜他们没走到里面,而是留在了这里……

尸体很多,在水里有点阴森诡异,我不敢多看,怕联想到自己的下场,于是加快了脚步。

此时,宝财的喘息声像铁匠手里的风箱,尤为明显。不过,很快,他的呼吸变成了一种凄厉的尖叫,那些须茧蠕动着须,往里面探,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道士见情况不妙,让宝财有多少尸骨都往自己身上掩,不要出声,因为在黑暗的环境里,动植物的视觉虽然退化,但它们有很好的听觉,而对于须茧这种洞穴植物来说,可能在感知上更加灵敏。

或许是小道士的善意提示起了作用,我听不到宝财慌乱的呼吸声,想是他开始自我调节,躲在了尸堆里。我松了口气,在危难时刻,能躲一时是一时,要老是硬拼,谁也没那体力。

我们三人慢慢靠近,我隐约听到了某种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很闷,我停下步子,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但除了发出咯喇声的骷髅,并没什么异动,我放弃了警惕,问小道士这植物有没有克星。

小道士说他生平只见过一次须茧,那是在一个大峡谷里,当时他和师父不小心掉入了夹缝里面。那里正好有这种植物,它们喜食鲜活的生命,对烂肉没兴趣,不像秃鹫之类的,只要是肉都吃。而当时让他们躲过一劫的就是那些死了很久的人,他和师父抹了不少死人的碎肉,最后两人忍着呕意,壮着胆子从里面逃了出来。

涂抹烂肉这种事情别说胆小的宝财不愿意了,今天换做我和陈醰估计也没那魄力,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离得越近,一股腥臭味烘烘而出,我不住反胃,肚子里酸水翻搅,这一刻我尤其佩服宝财,他竟然能在里面躲那么久……

面前的骷髅一点也没少,我们身上的伤口也比原来更多,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命有多硬,以前有点小病小痛,奶奶总是拽着我往医院跑,这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个药罐子,可没想到到了东汉末年,我竟然得到了重生,这算是实事和环境激发人内在的潜能。

我挥动着蒙古刀,痛苦并快乐着,短刀适合近战,而且造就了一种热血感,在一只骷髅直扑而来的时候,我举刀向它头顶一劈,那东西的头颅瞬间成了两半,然而没有用符纸度魂,它的手爪还在地上动着,发出咔咔声响,十分悚人。

“不错啊,风流公子,刀都玩得炉火纯青啦!”陈醰忍不住夸赞,我说这几日天天打本,练了些使刀的技能。

话未多说几句,老祖宗已经推进到我们身边,有他们保驾护航,我们趁此跑到须茧面前,那东西在感受到我们靠近后,透明的须全部朝着一个方向顶出来,然后像在水流里荡动的海葵,看似十分亢奋,它们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集体欢腾着。

“好得瑟的东西,看爷爷不砍烂它!”陈醰瞧不惯如此魔性的植物,举起刀就要下手,小道士连忙阻止,说这一大片的砍掉了几根,万一被其他的袭击包裹住,到时候就难挣脱了。

可我了解陈醰,他这杀心起来了,谁能拦。而且他和宝财是铁哥们,虽然平日里两人爱拌嘴,可一旦对方遇了险,他的焦急之心便会烧灼脑子。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因为我也是如此。

我和陈醰吆喝着,刀都落在了向我们挑衅的须上,刚砍下几根,那东西洒出透明的汁液,好不恶心。而在地上被砍断的几根翻动着,像一条条毛虫,我尤其不喜欢这种感觉,提腿补了几脚,在碾碎它们的时候,我听到类似番茄被捏爆的声音。

这声音让人心里畅快,我抬起头,正准备回身,突看溶洞的幽暗处,有黑影幢幢,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回我看得仔细,只看他们穿着黑紫色长袍,袍上的图纹看不清楚,但能确定它们都不一样。

我紧盯着,暗影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站在那里,像人像石雕,但又比之更加诡异,因为他们是真的人。只是火光太暗,我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和面颊,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冰冷,他们寒气森森站着,像是那种冷眼旁观死囚接受刑法的民众。而我们的确正在面对死亡,想到这里,我头突感疼痛,像是要裂开一般,我拍打脑门,它哐哐的,越来越紧,我龇牙咧嘴,恨不得用刀剖开头皮,举刀的瞬间,突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有人骂道:“妈蛋,封流,你在干什么!”

我听得得糊涂,缓缓放下举起的刀,回身的时候,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楚,隐约可见的是一片幽蓝的湖水和一个动人弹琴的身姿……

楚国巫女?

我心一紧,伸出手,慢慢走近,想看清楚她的容颜,这会雾气中突现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他头上挽着竹簪,半披的长发随着桃花迎风飞舞——是小道士,他手里举着桃木剑,身轻如燕跃至我身边,拉住我的手,用木锥刺入我的无名指,血珠涌出,我无声望着他,他对我道:“封兄,醒醒!”

他的声音很慢很慢,如春雨绵绵,却仍旧能浇灌大地,此时,手指上的痛楚渐渐清晰,一如我的视线。我像刚刚做完一场梦,从里面脱出后,小道士担忧望着我,没有了刚才的潇洒。而另一边陈醰持刀的手被须茧缠住,我能看到那东西透明的须在逐渐变红,像是医院的那种抽血管子。

他在被吸血!这一刻,我顿时清醒,虽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救人要紧。我举起蒙古刀,飞身过去,咬牙砍断了几根须茧,但是那东西根本砍不光,我刚除去了部分,就有更多涌出,这让我十分烦躁,下手也越来越乱。

好在小道士眼疾手快,趁着它们还没长出来,一把拉开了陈醰,只是陈醰手上缠了不少须,那些东西离开了本体虽没那么活跃,但仍旧有生命迹象。它们一股脑往他手臂上的肥肉里钻,那种穷凶极恶的模样像极了嗜血蚂蟥,陈醰疼得龇牙咧嘴,我和小道士见此立马帮他去扯,他憋得脸已通红,青筋暴突,嘴里也止不住喷出几滴唾沫,样子十分狰狞恐怖。

老祖宗他们已经杀到了我们这边,但显然他们已经累得不行。这三人要和百具骷髅大战,还真是为难了他们。这不,此时他身上布满了伤,残破的衣服和鲜血混合处,我隐约看到了其皮肉上的刺青,那像是某种神物的鳞片,但看不清是什么……

爷爷没曾和我说过老祖宗身上的图纹,我也没时间问,凉九身上的伤最重,但他还是贴心先给陈醰上了药,陈醰起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叨着:“报仇,我要报仇,丫的吸了爷爷那么多血……”他虚弱说着,握刀的右手不住颤抖,血在不断往外涌。

我让他先别管报仇了,现在宝财还在里面,也不知情况好坏,这一说,所有人开始商量对策,眼下身后有骷髅不好对付,又要在须茧堆里救人,老祖宗结合了我们所有人的意见,让初八和小道士去水潭里弄了几具尸体上来,自己则和陈醰取来了火把。

他说火克金,金克木,木又生火,植物属木,他的赤铜和火最配,两者结合,定是这植物的克星,如果还不行,就把那些烂尸剁碎,然后抹在自己身上,冲进去救宝财。

前者我能接受,后者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悚人,可没办法,眼下这情况不做到极端,就没有突破口。

在决定之后,老祖宗从腰际拿起酒囊灌了一口,然后将其喷洒在赤铜弯刀上,初八默契将赤铜点燃,老祖宗趁着时机,右手朝着须茧贴合着溶洞的根部扫去……

万物相生相克,须茧遇到了燃烧的赤铜没了妖性,骤然被砍断,而且不再生长,刀切断处,它们卷曲起来,落在地上,散出一阵类似化工难闻的气味。

众人掩鼻,虽说这一行动有了很大的效果,可是须茧很大,并不是一小撮。老祖宗速度再快,也难免受袭。

老醰早按捺不住,他吆喝着冲了过去,我们守着他们对付骷髅,一时之间大伙陷入了苦战,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妥协。然而我们人手太少,再勇的人,也敌不过群攻,就在我们疲惫不堪,有点绝望时,突听得一个响亮兴奋的声音,嚷道:“兄弟们,里面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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