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确定没有食人蚁追上来,大家伙才四仰八叉地躺在黄沙之上,稍定了片刻后,我问小道士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偶然?他却闷不吭声地起身,往右侧较高的沙丘攀去,我虽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但是他往那边去,是要干嘛?
我坐起身,这时候库师紧紧盯着他的背影,默默然起身,跟在他身后,我怕这人诡诈,不敢让他轻易从视线中消失,立马紧随其后。我们这一走,老祖宗他们哪还有心情躺着,一行人莫名其妙地都跟着小道士上了最高的沙山。
小道士站在沙丘之上,神色肃穆地望着刚才我们死里逃生的地方,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月色之下的戈壁,薄薄的沙层泛着冷白色的光芒,像是夜晚的湖水,静逸之中带着一抹孤寂和荒凉。
微风卷起地上的沙子,黑暗中的小戈壁一团团的草堆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暗影,想我们刚才就在那诡异的暗影之中,不禁有点后怕,我侧过头问小道士:“在看什么?”
小道士目视前方,道:“看那些草……”
“草?”我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向前头望去,这草能看出什么来?
王八坚这会儿站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小道士边上,道:“哎呀,咱的斗篷都还在下面呢,等天亮了,咱得去取回来!”
宝财一听,不乐意地蹲下身,道:“我不去啊,难道你没看到库老板的骆驼,那才多久就成了白骨,我看咱能舍则舍,别为了一点小财,丢了卿卿性命!”
我听宝财这一说,愕然地看了他一眼,想他是那种为了财,墓地都跟着蹚的人,却没想现在能说出舍财保命的话,看来真是给食人蚁吓怕了。
小道士目视着前方,道:“你们没发现那草很古怪吗?”
老祖宗意味深长道:“你是说它们的排列吧?”
听老祖宗一点拨,我不明所以的脑子总算有了方向。我专注地看着那黑暗之中的草堆暗影,月光淡漠如水,并不能照清下端所有的草,只能看到一部分,不过我所见到的那一部分,仔细看好像是按照一条直线排列的,这直线有很多条……看到这里,浑身有点发冷,要有人在这里刻意栽草那就有点吓人了,就好像麦田怪圈似的,太过神秘又未知的东西能让科学家兴奋,但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宝财和我差不多的想法,他问道:“半仙啊,这荒凉的地方把草排列的那么整齐干嘛?”
小道士看了宝财一眼,随即又将目光对向前方,坐下身解释道:“西域诸国有很多是崇火神和太阳神的,如果我没推断错,这应该是墓葬地。”
“墓葬地?”宝财和王八坚异口同声。
正所谓干一行,就往一行里头钻,咱在茫茫沙漠中行走,却不偏不倚的碰上墓地,想想也是衰。不过看着眼前的戈壁滩,让我想起了楼兰古国的“小河墓地”。
“小河墓地”的葬制也十分特别,我看过一篇图文记载,那墓地里有许许多多的胡杨木桩竖立着,它们几近沧桑变故,挺立在黄沙之中,总共有一百多根。曾有考古报道说,小河墓地的文化,主要推崇的是一种生殖器的崇拜。而我们面前的这个墓地虽然不能看清具体造型,但能凭着刚才所见的草堆推断出这是一个类似太阳形状的墓地。
这个墓地在现代还没有被人发现,它可能在千年的变故中,被游移的沙子淹没了,但和它同个类型的,倒是有个很出名的“太阳墓”。“太阳墓”的位置在孔雀河古河道北岸,是三千八百多年前遗留下来的谜,它用木桩子造就了太阳直射的造型,井然有序,十分规整。
想我一直是从书里去了解一些古文化,所以没有薛嵬那种考察能力,我只能凭着老祖宗、小道士等人的见解,从中结合自己的理论来判断、分析。
“这墓地好生奇怪……”王八坚毕竟不是倒斗的,也没离过家,对于外面世界的新鲜事物总归懵懂。
小道士道:“这种墓地十分特殊,融合了当地的部族文化,是为群葬墓地,每一团的草下面葬着一个人……”
“啊……”宝财听闻,叫了一声,估计是想起自己干的大不敬的事情了。
“这种葬法叫草头祭……”令我们意外的是,坐在最边上的库师说话了,他将双眸对上小道士,声音嘶哑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没想到这个地方还能存在……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小部族的丧葬方式,这个部族叫羟蛮族,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羟蛮族的祖先,是最早的楼兰人。他们信奉太阳神和沙漠中的一切绿色植物,觉得是这二者给予了他们在荒漠之中活下的可能。所以在每一任的族长死后,年轻的羟蛮族壮士就会抓来奴隶,将他们封在木棺里面,献祭给太阳神和草神,而我没估计错,在中心部位该有三个大的草堆,那是羟蛮族历任族长的墓穴。”
库师说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草头祭”我听说过,就是把人活生生憋死在木棺之中,这木棺和我们中原地区的不一样,它更加小,几乎可以说是量身定做。我们横着放,讲究入土为安,他们却都是竖着放的。因为在竖放的木棺顶部,有一个封口,这封口的作用就是要在七日后,将死去奴隶的头从木棺之中拉出来,然后用边沿上类似箭头的器具插入奴隶的脖子,用来固定,而草需要寻找地下水,所以会不断往下扎根,有的根系会深入到埋在沙土之中奴隶的头颅里,这种理念就是用草渡灵,侍奉太阳神,保佑部族后代。只是这个部族没有撑过第三代就陨落了,而羟蛮人也就此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中。
“还有人信奉草神?要你们不说,我还以为他们信奉蚂蚁呢!”宝财咂舌道。
老祖宗笑道:“他们不是信奉食人蚁,应该是尊重,这世道弱肉强食,对于强悍且又团结的蚁群,羟蛮族人应该是十分推崇的……所以小天师才会说,这蚂蚁的存在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老祖宗话音刚落,我发现库师的双目凝在他身上,好像在想什么
王八坚恍然明白了小道士和老祖宗话里的意思,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些食人蚁是此地的守护神?”
小道士点了点头,这让我想起了圣甲虫,据说它们在古埃及为图腾之物,在电影《木乃伊》里面出现过,一出现就跟黑色潮水似的,杀伤力极强,是法老陵墓的守护者。
知晓自己遇到了什么情况后,我们在沙丘之上挖了一个坑,在里面蜷缩着,熬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小道士早早醒了,逐渐敞亮的大地下,戈壁滩的景色尽收眼底,它就像姑娘脖子上戴着的翡翠项链。
昨晚没看清楚,今早一看,那草堆的的确确是按照太阳的造型所设计的。这有点壮观,也不得不佩服古人,他们在整体文明落后的情况下,已经知道太阳长什么样了。
这会儿宝财也睡醒了,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抱怨着:“唉……一晚上没火,都给人冻死了,唉……现在还渴,真要命啊……”
我一直不去想关于渴这个问题,待他提醒后,喉咙更觉难受,真想一脚踹他下沙丘,我道:“宝爷,您不是最信菩萨么,那您应该知道大早上触霉头会影响一天的运势吧?您这都叹了两口气了……”
宝财道:“我这不文青和愤青上身么。”说着,他凑到我边上,悄声埋怨道:“公子爷,你说咱来这里干嘛的?不就是找楼兰宝藏来的么,要不是‘宝藏’这两个字,我宁可和陈胖子一块留在云来客栈吃香的喝辣的的,现在你说还没到楼兰古国呢,咱就差点挂了,遭的什么罪啊,我已经向菩萨保证了,绝对没下次,下次打死我也绝对不蹚这浑水!”
我瞧着他坚定不移的样子,失笑道:“嘿,啥时候咱是为了楼兰宝藏了?我们是为了小天师好不好?能不能不钻钱眼里,讲得那么世俗,再说了咱这古代之行,那是坐火箭和宇宙飞船都到不了的,你说既然都来了,长长见识也不错,你看啊,这传闻中的‘草头祭’都给咱见着了,多有意义!”
宝财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眉头微皱道:“我没你那么高的情操,咱又没照相机,鬼知道我们见到了消失的古文明,反正我只要来点实际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