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间要到了,程放一脚踢开李红专办公室的门:“李大股长,你不是要去一个地方吗?走吧。”
李红专立起身子,神色庄重:“你过来,来看。”
李红专面前玻璃板上放了一张表,是贺国荣的以工代干转干审批表。半个小时之前拿出来的。不知为什么就想翻出他的表来看,看了一阵,看到了……就在要返回去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让他心惊的问题。
他几乎是瘫软地倒靠椅子上,手指那张表对程放说:“你好好看看吧,看出来了吗?表里面都有什么问题没有?”等程放睁大眼睛,疑惑着反复看的时候,他又说,“换句话说吧,你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个问题来?”
程放看了,找了,表放下了,脸上现出茫然。李红专坐直了,伸出一个指头,指着贺国荣这张表上那个部位轻轻敲打了一下,程放再次低头去看。看到那是以工代干岗位栏目,里面钢笔填写了:资料员。
程放抑制一下有点慌乱的情绪,连眨几下眼皮,再埋下脑袋以便眼睛距那几个字更近一点。不错,看得清清楚楚,还是资料员。赶紧翻出文件对照,十三个代干岗位是明确清楚标明了的……
“怎么样?”李红专说,“看清楚了吧。”
程放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还么有看出来是什么问题吗?”
“代干岗位的问题?”
“还能是别的问题吗?资料员不是代干岗位,我们的文件规定得清清楚楚。”李红专把这份试卷挑出来,轻快地在上面划了两个字:作废。
“就这样作废啦?”
“还能怎么的?”
“就不能汇报一下?”
“给谁汇报?汇报我们工作疏漏,被人钻了空子?”
李红专把这份试卷塞进废卷堆里,说:“程副股长,一定不要到外面再去乱说了。”
程放摇头,脑子里所有的空间完全被失败,灰心丧气充塞得满满的。她急着又要出去。李红专说:“你准备现在就去通知她,祝明霞?”
程放说:“那还要怎么办?事情到这个地步,谁还能帮得了忙?”
程放赶紧约了祝明霞,一见面就说:“完了完了。”把资料员不是代干岗位的事说了。
“哦,资料员,不是代干岗位呀。”祝明霞的表情,没有预期的急躁,或者不安,依旧那么平静,就像清水湾那一池清水。程放反而出气急促,脸红脖子粗。
“怎么办?得赶快想出办法来。然后去阻挡李股长,不要让他把贺国荣的名字划掉。”
祝明霞想了想说:“这件事情……程放你也不要着急,等我先回去和贺国荣商量一下?”
程放斜了一下眼睛:“商量什么呀。我怕时间长了,那家伙就把什么都做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见他,先让他管住嘴,保证时间和机会来进行补救。”
“补救?”
“对呀,考试之前的复习哟,报名登记哟,这些都是充分准备了的,不想办法补救,难道就让这些充分准备泡汤?”
祝明霞说:“好姊妹,感谢你了,你已经做的很多了,就不要这样费心啦。”
祝明霞越那样,程放越要管,她信誓旦旦:“我说话坚决算话。真不行的话,我去找姓卢的部长。”
她和卢部长认识,在一起吃过饭。卢部长身材高挑,很有风度,文质彬彬。他来局里巡视,每间办公室都要进来坐几分钟,问这问那。卢部长对她蛮好的,点头,说话,握手,还碰杯喝酒。还说少喝点,面如桃花时最好。话说到这一功,足以表明,可以找他办事了。
祝明霞赶快拦住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赶快回去,不要找什么鹿部长马部长了。”
“我要找。我不输这口气。”
“为我们的事这样闹,不好呢。”祝明霞帮她把车头掉转,推着她走。
“哎,祝明霞,这个忙你倒是要不要我帮哟。”
“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但是这件事……再说吧,好姊妹!”祝明霞站下了,“我要去科委这边找点资料,再会。”
看着祝明霞走开,她大声道:“错过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祝明霞回过头来,朝她扬扬手:“不要说了,也不要管了,嗯?”
祝明霞的内心也是很纠结的。
第二天傍晚,贺国荣才回到家。给他煮了碗馄饨面。猪的前腿肉,比较酥,馄饨皮是定做的,掺进了鸡蛋,比较脆。辣椒油稍稍一点,不放味会很淡,多了伤肠胃。
吃完,一家人路口上游了一阵。孩子在中间走,两个人在两边,半步半步相跟着,一个牵左手,一个牵右手。五百来步,往回走的时候,祝明霞正要张口,孩子闹起来,就抱起来哄,没说成。回来招呼孩子孩子睡。贺国荣也洗漱了,说今晚早点睡。就脱衣躺在床里面。
祝明霞要把孩子移到里面睡。贺国荣说:“墙壁凉呢。”祝明霞就拿来一条被子,卷成筒放墙遮挡。贺国荣又说:“床又小了呢。”祝明霞说:“将就吧。”
为了不挤着孩子,两个人就都侧了身,你的胸紧贴我的背,过一会调整一下。祝明霞在上面时,不知哪个部位被戳痒了,扑哧一笑。怕贺国荣忍不住,就捂了他的嘴,手心里一大股热气。
隔壁又有了响动。贺国荣说:“好像变成了一群呢。”祝明霞用指关节敲打墙壁,以示警告,吱吱声照旧,一点也不害怕。
这间房子要是也拿过来,就好了。有了两间房子,就可以给小远驰安一张床,等他三岁了,就该分床了。
那天小曹来了一趟,找汽车零件,刚好祝明霞下班。小曹说了:“亲自去找局长吧,这间房子给你们,又给我安排了新房子,两者都有利呀。”
祝明霞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了现在这间房子,祝明霞第一次去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室在顶楼,隔下面楼层远,很清静。局长坐在那儿,眼睛半闭着,眼皮包着的眼珠珠在转动。局长的眼睛特别,隔着眼皮看得清外面。局长说:“应该男人单位管房子呀,去找水利局呀。”
祝明霞眼睛看着地,急促地说:“我爱人他们单位没有空房子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局长的麻烦。那间房子,据小曹说,也没几样东西了,房子的墙壁都掉落了。我想,要是给了我们住,我们就好好修理一下,刷点106粉,也能保护墙壁。”
局长出气有点粗:“哦。你是说,没有人住,房子腐朽得快?”
祝明霞鼓足勇气:“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局长对我们一直都很关心,就像对自家弟妹一样,我们有什么难事,就来找领导,给领导添麻烦。”
局长哼唧起来:“是呀,没事你们来找我干啥?”
就没有下文了。祝明霞赶紧又说了一遍感谢的话,就下楼来了。
过了几天,又去了局长家一次。祝明霞这次没有空手,半个月工资买了好烟好酒。东西放在桌子上,局长指着说:“拿下来,别把桌子压坏了。”祝明霞赶紧提下来,找不到地方放,就一直在手里拎着。有经验的同事介绍,保姆掌握着时间,会及时来收拾东西,事情谈完就快走。祝明霞背完台词就告辞了。
一个星期以后,办公室通知去拿钥匙。
“在想什么?”贺国荣问。
祝明霞不想房子的事,说了转干的事:“黄了。”
贺国荣挤弄了一下眼皮,好像是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说:“你就不要操心了,黄了就黄了,没啥。”
“不是代干岗位就不能转干,他们还真讲原则呢。”
“人事劳动部门,是很讲原则的哦,在那里面工作的人,都要具备这方面的素质。”
“考试成绩那是实实在在的,想想看,有点不值。”
“如果没有资格去考,成绩再好也找不到机会展示,就当是一次检验吧,好吧,考了就考了,检验一下自己,准确把握自己的水平,未必是坏事。”
祝明霞放下心来,换了口气,说:“千万不要荒废,学到手的东西,要牢记才是,因为一次挫折,就放弃,好不容易积累起来,值不得。”
贺国荣长吸一口气:“这事车局长早晚知道,这也许是个机会,就车局长的脾气,他会给我调整一下岗位的。”
“调整为代干岗位?”
“是呀。”
“那你们局有什么岗位合适呢。”
贺国荣想了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刚来的时候,还真紧张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在工厂干的是体力活,只有两个层次的区别,技术工人和普通工人;来到局里头,几乎全都是专业技术活,典型的脑力劳动。只有看门,除了看门怎么办?就加紧时间学习,有机会就问,车局长,张局长,好在他们都很和蔼,不厌其烦进行指导。
祝明霞读懂他的面部表情,抿嘴说:“你参加工作就是当工人,那时你什么都不多想,说呆好自己的岗位,不出差错,月月满勤,年年评先进,这就够了。那是你的起点,但不应该是你的目标。”
说着,就已经十点半了,为了早上精力充沛,只要不是加班,十点一定要熄灯睡觉。
贺国荣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祝明霞就进了眼帘,话语在耳边响:你是个坦诚,有上进心,意志坚定的人。我爸爸当初就说,你这人不错呢,我这一辈子见过的多了,像这样的人少呢。
当着一家人的面,岳父打了招呼,不准家里任何人针对女婿说长道短,对女婿的前途看好,相信他干事有始有终。更不在乎他来自工厂。不要忘记爸爸的话,那是很理直气壮的:“我参加过淮海战役,还去过朝鲜。我半辈子当兵,放下枪就守仓库,那又怎样?我过得不幸福吗?”
两个人又调整一下位置,这回是贺国荣在上面了。他的手肘撑起一部分重量,不想让粗鲁的骨头把祝明霞的嫩肉细皮给压着了。可是祝明霞却在他的下面蠕动起来。
“怎么啦?”他柔声道,一边扬起脖子,想再减一点重量。她却从下面紧紧拽住他,近似耳语道:“我要。”然后腾出一只手,抓了小裤头,慢慢往下褪。这行为直叫他浑身震颤,不过理智控制着行为,他尽量将身子舒展,轻轻覆盖住她,慢慢地均衡用巧力压向她柔软的身体。她迫不及待地向上挺起身子,迎接他的进入,让他有力地伸进……痴迷地谛听四周响着的呼呼声……不久,他听见她近似梦呓的声音:“不要停,我们努力,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