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韦支书家里又来了一个人,是卫副书记的堂叔。他正在桌子边喝酒,看见了贺国荣,问:“你是不是贺国荣!”
贺国荣觉得这个人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朝他礼貌地点头说:“哎,我就是。”
卫位上下左右审视了贺国荣,笑说:“我到乡下来玩,没想到正遇到你们搞选举,很好啊,我就喜欢搞选举,今天我就在你们这里住下来了,我自愿参加,帮助你们,我的字可写得好哟,在你们这个区,找不出第二个来哟。”伸手拉贺国荣坐下,要和他喝酒划拳。
贺国荣说:“工作太紧,今天就免了,等工作做完了,我们再喝酒。好不好?”
卫位不高兴了,说:“怎么?你不认识我?”转头对韦支书爱人说:“来,给他介绍一下。”她正和韦支书小声说话,因为韦支书一进门脸色就有变。她说:“坐下就要酒喝,开始没给,最后说了是卫书记的老辈子……”
韦支书迟疑了一下,缓和了脸色,走过来对贺国荣说:“贺同志,喝一点吧,喝了然后就去睡觉。”拿了两个碗,给贺国荣到半碗,自己满碗。说:“卫书记的老辈子,我敬你。”抬碗就要喝,卫位拦住他说:“你给他倒半碗,这不行。”从贺国荣手里抢了碗,放桌面上,倒满了酒,“来,先喝一碗,再划拳。”
贺国荣说:“拳就不划了,听韦支书的,喝完这碗酒就休息。”
卫位不高兴了:“怎么?你敢拒绝我?”
贺国荣笑笑:“不是拒绝,是因为确实太忙,喝酒太浪费时间。”
“你说浪费时间?你来到农村才几天?你知道农村工作要怎么搞?我告诉你,在农村干工作,就是这一招管用,喝酒,你不喝酒就是瞧不起人,谁还会为你干活?你喝不喝?”
贺国荣坚持不划拳。端起酒咕咚咕咚喝下,转身就走出去了。卫位在里面高声大叫,他索性走远一点,听不见了。
韦支书见卫位没完,说:“我来和你划。”
卫位也不划了,把酒碗推开,摇晃着起身,对支书的爱人说:“你……不是说,刘芳菲在妇女主任家,晚上都……要来这里汇合,怎……么还不见来?”。
韦支书说:“不来了,小刘跑了很多路,累得很,就让他在妇女负责人家睡了。”
“妇女主任家是……哪点?带……我去找。”
韦支书的爱人开了门。贺国荣就进来了,说:“我来和你划拳。”
“你去哪里?”
“我上了趟厕所,放空肚子了,现在不怕你了,来吧。”
“玩我的回马枪?嘿嘿,我才不上你的当。”卫位手一摆,一挪屁股上了床,扯过被窝压在腰后,说,“我现在要休息了,不要打扰我。”他八成是感觉有点醉,支持不住了。
韦支书的爱人收拾了碗筷,烧了洗脚水。韦支书让贺国荣先洗,贺国荣让韦支书先洗,两个人推让着,韦支书爱人说:“贺同志你是客,你先洗。”
贺国荣说:“开始是客,现在是一家人了。这木盆大,来,一起洗。”抓住韦支书的鞋就帮他脱。韦支书一阵慌张,要挣脱他的手,胶鞋早就拿在他手里。赶紧抢过去,说:“臭。”
贺国荣说:“什么臭?就是泥味。”
脱了鞋袜,把韦支书的脚先按下了水,才把自己的脚伸进去。四只脚在一盆水里,四只手又忙着去搓洗,两颗头不经意就碰了一下,一口白牙和一口黄牙离得很近,都咯咯咯笑出声来。
韦支书的爱人呆呆站在一旁,眨巴着潮湿的眼睛,他爱人虽然是支书,但从未和哪一个干部靠这么近,也从未当着干部的面干这样欢喜地笑过。
洗了脚,得赶紧休息,唯一的一间床被卫位占了,韦支书对爱人说:“我送你去和妇女主任挤一晚上。”
贺国荣一听赶忙阻拦说:“不用了,这间床很大的。”
韦支书看着占据了大半的卫位,摇头说:“不行,太挤了。”
贺国荣把卫位往里推一下,他自己侧身子躺下,说:“正好。就这样了,快点休息吧。”韦支书两夫妇摇摇头,搀扶着进里屋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贺国荣被突然的说话声惊醒。原来是妇女主任带着刘芳菲过来了。已经点亮了两盏油灯。贺国荣赶紧穿衣服起来,卫位早已穿好衣服,着急问妇女主任是怎么回事。
妇女主任一脸囧相。说:“小刘他睡不着,我家那儿的条件不好,房后面有怪声,不晓得是什么野物,叫声像鬼,我都害怕,我们一起过来了。我现在把人交给你了,我好放心一点,我要走了。我也不敢回去了,只好去和我大姨妈挤了。”
妇女主任打着手电筒走了。卫位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意外地清醒,刚才的豪爽和粗鲁全然不在,一点酒都没有喝过似的,关切的对刘芳菲说:“回来就好了,你在那边你睡不好,我们在这边也睡不着。”
刘芳菲东张西望,问:“韦支书在哪里?”
卫位说:“小声点,支书两口子在里面睡觉,明天的事很多,支书休息不好就会耽误了大事。”
刘芳菲神色紧张,脸色一直是苍白的,看什么都是躲闪,她没有直接面对卫位,而是一直把眼光朝着贺国荣这边。在看贺国荣的时候,眼睛怔怔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期待。贺国荣想着,这真是个难题,现在这个时候,我要离开吗?我上哪里去?韦支书两口子在里屋,这回是被吵醒了呢?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现在卫位显得很大方,看着贺国荣说:“现在,我们三个都睡不着了,就一起熬夜吧。就像妇女主任说的,现在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了。”
贺国荣想了想说:“这样吧,小卫我们两个不睡,让小刘睡一下?”
卫位说:“守着我们两个男人,她也不敢睡呀,不睡了,我们三个在一起吹牛吧。”
卫位说着站起来,调整了位置,让刘芳菲靠床里面坐,他坐床边,保护了刘芳菲,贺国荣坐靠门边的凳子上,三个人形成一条线。他发现刘芳菲不时地要看贺国荣,不正面对他,调整位置以后,刘芳菲要看贺国荣就不那么容易了,必须偏了身子。他又把油灯挪动,放在他和贺国荣之间,这样,刘芳菲整个人就在他的影子里面了。这样他的心情畅快了许多。
他这么一折腾,反而出了问题,他的肚子开始痛起来,一阵一阵痛,他忍受着,可是疼痛越加厉害。他忍耐不住,只好给贺国荣打个手势,低声说:“我要去厕所。你稳住,不能乱动哟”
他轻轻开了门,出去了。贺国荣赶紧扭扭长灯捻,让光亮一些,又在桌箱里摸出蜡烛来,点了两根,屋子里很亮了。他拿出书来看。
约五分钟后,卫位轻轻回来,不停地揉着肚子,勾脖子皱眉。贺国荣问:“肚子痛?”他只点头不说话。忍了十多分钟,又着急地勾着腰杆出去了。再次回来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额头上湿漉漉的,活像刚淋了雨。贺国荣看他一定是腹痛严重了。问:“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啦?”
他难受地说:“刚才,喝的酒,是他们自己烤的,可能,不干净。”
贺国荣赶紧拉开桌箱,在里面翻找,可是什么药也没有,看了看里屋的门:“要不要叫醒韦支书,请他找点药?”
卫位急急地摇晃着头,连声说:“不用不用,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继续坚持,刘芳菲现在开始正面看他了,流露了担心关切的表情,卫位的情况稍微轻松一点。可是贺国荣就担心这样继续下去,等不到天亮,人就会拉脱水了。
贺国荣站起来,决定还是叫醒韦支书,卫位一把住了他:“没用的,他家里什么而药也不会有的。再说了,明天是选举日,他要休息不好的话……”
“那怎么办?”贺国荣急得不知所措。
“我堂侄那里有,去弄两颗来一吃就好。”
“那,我送你去?”
“我哪里还走得动?你看我这副样子。”他说话都有气无力了,下巴颤抖着,腰弯得也十分厉害,真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再耽搁会出大问题,贺国荣好不犹豫拿了电筒就出门。
“你替我去,那谢谢你了。”
“你再坚持一下,最多一个半小时,我就跑回来了。”
“半夜三更让你跑这么远的路,我真不忍心。”
“不怕,这条路我已经熟悉了。”
“药,在我堂侄的柜子里,第二个柜子,第二层,一个红瓶子。你叫醒我堂侄,让他给你。”
贺国荣一路打着手电急走,赶到区里,找到了卫佳华的住处,敲了一阵门,没有声音。情况紧急,他又急跑去派出所,找到值班民警,把情况说了,值班民警不敢动,刚好区政法委书记值班,被吵醒了,贺国荣又和他说了情况。政法委书记相信是针对饿,头天还和卫位在一起吃饭。可是他又说,要撬开委书记的门他可不敢。
贺国荣说:“你只要跟找我去,我从气窗爬进去开门,你看找我拿药,给我证明一下就行了。”
政法委书记答应了,但他没有去,而是叫那位值班民警跟贺国荣一起去。
两人到了卫副书记住处,贺国荣从气窗翻下去,开了门,开了灯,让民警看着他,在第二个柜子第二层找到了红药瓶。看清楚了上面的标识,认清楚了是整肠止泻丸。举起药瓶给民警看清楚了,站在门口请民警搜他的身。被民警推开了。他说:“你一定要这样,不是我个人求你,是为了救人。”民警就搜了他一下。
和民警分手,拿着药,贺国荣一阵疾跑,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村口遇到韦支书。这时,天色已经朦胧,他看时间,一个半小时差五分。
韦支书说:“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都没见你。”
贺国荣就将卫位肚子痛,他跑去找药的事说了。
韦支书说:“可是他们两个都走了,刘芳菲先走,她走的时候我错过了,没见着她。我只见到卫卫,看上去就像没有什么事一样。两个离开的时间相隔半个多小时。你看,你为什么不来叫我一声,你太辛苦了,瞌睡没有睡好,马上还要接着工作。”
贺国荣说:“没什么关系的,只要人没事就好了。不知道他吃到什么东西,痛得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很危险,刻不容缓。不知道半路上还会不会痛。要走就得走快点,早点去医院看看,可能要输液。”
韦支书说:“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们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是疯疯扯扯的,一会儿好一会儿病的,谁晓得他们是怎么回事哟。”
从韦支书的表情里,贺国荣看出来一些内容。是呀,这样一个边缘偏僻的地方,来了一个形象姣好的姑娘,又是大学生,肯定惹人注意,乡里面的青年小伙子,自然会受到吸引。这也难怪。卫位是副书记的堂叔,众多的人当中,当然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