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谈到了即将召开的人大常委会。龚祥兴说:“你听说了吧,车向前提出来要求,不想要这个副县级,还想继续留在单位搞业务。”
马运昌说:“这可由不得他呀。”
龚祥兴说:“可不是。不过我看他这个人呢?顾面子,好自尊,他听人家议论,说他这次受提拔是上面有关系,不完全是自己的能力和表现,心里就不痛快了。”
马运昌说:“实际上,在农口的干部堆里,他口碑还是比较好的,就他的资历,能力表现,也该上个台阶了。”
龚祥兴继续说:“他怕因为有这层关系,这个副县级就来得不正当。”
马运昌道:“现在风气就是这么回事,要办的哪一件事,关系不到家,好多信息,内幕运作都无法掌握。有的关系存在哪里,还不敢去动脑筋,想不到,不会主动,实际上,关系在哪儿,你不去拉,他也不来连,那就好像什么都办不成。”
龚祥兴道:“我倒还能够体谅他的难处,想当初,我从副科干起,到现在正县,哪一步不是自己努力干成的?我才不去攀附什么关系。”
马运昌道:“我的情况好像与县长的略有不同,我的升迁过程中,关系嘛,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运昌啊,我可不是在说你,我这完全是在自我解嘲,我因为处在苦干实干的年代,那个时候谈不上关系……”
“哪个时候都一样,都存在,只有战争年代,一仗打下来,你还活着,班长死了,你就当班长。你是排长,连长副连长都牺牲了,你就当连长。没说的。”
“我们那个年代,基本上也是这样的。”
“从古到今,关系无时不在,无时不充斥社会的各个层面。”
“运昌啊,不说了,再说下去,就要出现分歧了。说眼前吧,车向前与贾省长的关系,听说还是省长主动来连的呀。”
“管他是哪个主动来连,依我看,只要对县里的的工作推进大有好处,就接受。”
“我估计当选应该是很顺利的,我听人大那边的反映说没啥问题,大家都能够正确认识这个问题。等他当选以后,我们一起找他谈谈,正面谈,说他的这次提任,与上头没有任何关系,都是自身努力的结果,工作做好了,水到渠成。”
“工作做得好的干部大有人在,可是为什么就没有提升?有些事情我觉得没有必要回避。我们和他谈,直来直去,就说与省长这层关系好啊,同志和战友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天的?这层关系要对县里面的发展有帮助,为什么不进一步利用呢?”
龚祥兴不想再说了,马运昌的谈吐已过去不同了,变化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离成功不远了,亮明态度,崭露头角的时候到了。看看吧,对事物的看法可以讨论,意见可以分歧,但是要发展到分庭抗礼,那就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人大监督一府两院,人大副主任不能再任部门职务,车向前当了副主任,就要免去局长职务,就要有新的人选。龚祥兴转移话题:“运昌啊,你是分管副县长,你心中有没有理想的人选呀?”
马运昌说:“我的分管只局限于业务,人事任免那是县长你的范围,我可不敢胡思乱想。”
“真的就没想过?以后谁当局长顺手,合适,这些问题想想也是可以的嘛。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总不能只给一个大张嘴呀。”
“真的,我真没想过,我只想到,谁来局长我都要和他搞好协调,推进工作。”
“既然运昌你一再推辞,有意回避,那我就当仁不让,我来提一个人选,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绝对没有。”
“有一个人一直纠缠我,差不多天天来……这回算了,我想就给了他吧。”
不消说,听到一直纠缠这句,马运昌就知道是谁了,刚才就碰面了,大鱼就是他送的不会错。
对于卫佳华,马运昌对他个人并不算很了解,下区去一般也见不着他。但是对他那个家族,知道就多了。卫家在贵山县是大姓,本门家族人口众多,据人口差资料汇总,卫姓人就有近三万人,相当于全县总人口的百分之八,而且各区各乡镇都有散布。就全县区乡镇科局干部中,马运昌直接知道或者隐约听到的,姓卫就有七八个,最有影响的,就算现在县政协担任副主席的卫忠福了。卫中福是个文化人,逢到春节搞晚会,基本上都有他的节目:二胡演奏。卫佳华算是个活动能力比较强的,只不过方向把得准,不会轻易来找这些副职领导。
饭吃到一半,有人急促敲门,龚祥兴说:“还以为这边清静,你看,不知是谁,找上门来了。”遂叫冯爱华去开门。原来是卢跃进,急匆匆走进来。
龚祥兴叫冯爱华拿来碗筷,说:“先不谈工作,吃块鱼,尝尝鲜。”
马运昌搁下筷子说:“卢部长要说的肯定是机密,我就回避一下。”
龚祥兴阻住他说:“刚才我和你谈的难道不是机密?快坐下,不要走。”
卢跃进吃了一口,说:“要不,马县长一个人吃着,我和龚县长去后面谈?”
马运昌说:“那怎么成?反正我也吃差不多了,卢部长这么急匆匆来,肯定有急事,我还是回避的好,反正也吃差不多了,谢谢嫂子,这手艺真的不错,哪天接你过去,教教我家聂巧云。”说着就已经走到门边。
龚祥兴也站立起来:“这怎么好?我两个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马运昌自己开了门,说:“改天吧,我安排时间地点。”说完闪身出去,随及把门关上了。
龚祥兴回坐,看着卢跃进说:“什么事呀,这么惊惊慌慌的。”
卢跃进看了门一眼,说:“卫佳华的事。”
“他知道了?是谁给他说啦?”
“我也不清楚,是他来找我。一来就说,你们不要去长坡了。也不要搞什么考察了。”
“为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叫我们一个星期之内不能去。我怕他抢在我的前头过来,我哄他说你还地委开会,等他离开,我马上就跑你这里来了。
“这家伙,他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我也不好多问,他口气十分坚定,就觉得一定是想好了的。”
又响起敲门声,冯爱华隔门板问:“哪个?”外面说:“我,卫佳华。”
卢跃进站起来:“你看,来了呢。怎么办?我说你在开会。”
“那有啥,我开会刚回来嘛。”
“我还是到后园去一下,他知道我来说了他的事,一定不舒服。”说着就躲到后面去了。
卫佳华进来了,脸色变得灰白,不是刚才送鱼过来那样满面红光。
龚祥兴问:“你怎么回事?”
他坐下来,盯着盘子里的鱼头。冯爱华拿来碗筷给他,他摇头,没有接,说:“白天我来这里,都还没有听说,书记你老人家瞒得真好啊。”
龚祥兴说:“我瞒什么啦?佳华呀,这才几个小时啊,你又跑回来,听到什么不好的事啦?”
“卢跃进都和我说了,你要把我安排去水利局,是不是?”
“是有这个打算。”
“可是……我……”
“你怎么啦?”
“也没啥了不起,我是说,现在不是时候。”
龚祥兴说:“咋个?你还是想着那三个单位,我实话告诉你吧,城建,土管,财政我也都替你考虑过了,目前还不太合适。”
“我晓得不合适,就算是我没那大本事,竞争力弱,无论到哪里,我都不行。”
“不要这样不自信嘛,我还没有把大门给你关死呀。”
“我知道,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这就怪啰,给你想好了地方,你却有了变化。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能怎样?你先答应我,这次就算你已经给我安排了,我领这个大人情,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士为知己者死,只要你记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转身要走,冯爱华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说:“佳华你不亲口尝尝?”
“冯姨不尝了。”
冯爱华追上他,还举着筷子:“要掉呢,快点张嘴。”要把鱼肉喂他嘴里。卫佳华没敢张嘴,缩了脖子把鱼肉接在手里,开门跑走了。
卢跃进从后面返回来,问:“他说什么啦?”
龚祥兴说:“这家伙,提出来一个让我们难以想像的要求。”
“什么要求?”
“说要求继续在基层干,与长坡人民心连心,长坡一天不脱贫,他就一天不走。”
“嘿,咋会这么说?”
“好事情呀,实在难得,真值得赞赏。”
“那考察的事呢?”
“照常进行呀,下去了就说作为正科级考察,不说具体到哪里任职,考察完了,常委会上再仔细研究。”
睡觉之前,龚祥兴打开了马运昌送来的纸箱,里面是一件红木雕刻的老鹰,双翅后掠,口喙前伸,双眼突出,特有精神,材质上好,灯光下仔细观察,找不到一丝纹路。龚祥兴端详了几分钟。
冯爱在一边说:“他现在说话口气好大哟,倒像是老师在教育学生。”
龚祥兴道:“他算啥?给他三分颜色就想染出大红。”
冯爱华说:“不稀罕他送东西,叫他来拿回去。”
“先拿到小保管室去,不要被人说我们是小肚鸡肠。”
冯爱华双手抱了,说:“还有点重呢。我看这木雕老鹰,比那字画上的不同。”
“你不懂,什么不同,知道那是谁画的吗?”
冯爱华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看画的角度也不准,说:“画上那只老鹰的样子,就很凶,威风凛凛。”
“当然了,老鹰它要不凶,就抓不住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