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市有一家集合机床厂，生产车床，铣床等金属加工机床，是玫瑰市的骨干企业。
郑斌在集合机床厂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总经理向义博。
向义博很热情，很客气。
他跟郑斌介绍，1990年，玫瑰市国企改革，市委决定以集合机床厂为龙头企业，将分散在市机械局、市轻工业局以及其他几个工业局的一共19家机械加工企业整合成集合机床集团公司，并把时任市经委副主任的向义博调任集团总经理。
经过近两年的整合，集团内部已经理顺了。集团的战略发展方向，是与雪松省理工学院机械系合作，开发生产数控机床。
雪松省理工学院机械系研究数控机床已经有很多年了，有多项在国内领先的研究成果。但他们自己没有生产能力，所以，他们与集合机床一拍即合。
省理工学院机械系提供技术支持，集合机床负责生产，销售。这是一次典型的产学研结合，得到省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集合机床集团内部的整合，以及生产的调整改造，全部围绕着数控机床进行。他们的目标是，用五年时间，进入全国前十强机床生产企业。
四月初，省政府正式发文同意集合机床集团公司发行股票，以集合机床集团账面资产1.7亿元为基数，发行6000万股社会公众股。
向总说：“小郑，我和陈正是老朋友了，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他把你的情况也告诉过我。他对你是赞誉有加。他也告诉我，你是一个可以充分信赖的人。
所以，我也把话给你摊开说。我这次给你2000万股，你按1.8元/股给集团公司返款，另给我留0.5元/股。你看能不能做？”
郑斌有过两次成功的经验，自觉气粗，想也没想就说：“向总，您这么信任我，再怎么难，我也要做成。”
郑斌到深圳，仍然还是找孟玉春。
郑斌介绍了集合机床的情况以后，孟玉春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干脆的答复，而是说：“我要了解一下情况。”
郑斌从锦世公司出来后，顺便到深交所去看一看。
深交所附近有自发形成的场外股票交易市场，交易的是一些未上市公司的股票。
郑斌在那里意外地看到了刘民水和张冬。他们借着出差的机会，在外地收购了一些未上市公司的流通股和内部职工股，拿到深圳来交易。
中午，郑斌请刘民水和张冬吃饭，问他们收益的情况。他们说，一是没有关系，二是本钱也小，只能赚一些小钱，但基本不亏。
郑斌觉得有点愧疚，那个时候，刘民水和张冬是跟在他后面办理留职停薪来到深圳的。现在他赚了钱，离开公司了，刘民水和张冬还留在盛源公司。
从他和黄启明谈话的情况推测，黄启明正在谋求转向，盛源不再会是黄启明的重点了，他们两人今后的命运堪忧。
郑斌说：“民水，张冬，我最近一直在想以后做什么。如果我找好了方向，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做。
我们都是从矿冶学院毕业的，又都是从大里山走出来的，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总是好。”
两天以后，孟玉春告诉郑斌：“集合机床的股票，4元/股，我们要500万。”
这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把郑斌打懵了。
“孟总，我有2000万股，你只要500万股，这要我怎么办？”
“郑斌，如果我们吃1000万，价格就是3元/股。再多我们就不要了。”
郑斌的成本都是2.3元/股。
郑斌死人也弄不明白：“孟总，大里山的股票你们都不还价，1000万股说要就要；为什么集合机床的你们就不要呢？不都是股票吗？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郑斌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
“你他妈就是个猪脑子，赚钱全靠运气。这么大的差别，你都看不出来。
就你这样做股票，说不定一笔就亏个精光。”
“这里面还有学问？”
“学问大了。在财经学院，证卷是专门的一门课。你最好去读四年书再来做股票。”孟玉春忍不住挖苦道。
一听说有学问，郑斌就来劲了，根本不在意孟玉春的挖苦。
郑斌喜欢做生意，也愿意学习跟生意有关的学问：“孟总，不，孟老师，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就拜你为师。
嘻嘻，今晚我就摆拜师宴，请孟老师不弃我愚钝，收我做学生。”
孟玉春素知郑斌有时正经，有时游戏，但为人真诚；他说的拜师的话，亦非戏言，便笑说：“朽木可雕，我就点拨点拨你。”
当晚，一个小包间，菜不多，但极高档。
孟玉春说：“我们了解，集合机床集团是以集合机床厂为龙头，由玫瑰市的19家中小企业整合而成。
玫瑰市的集合机床厂是一家好企业，如果他单独一家企业自身发展本来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但政府拿那些不好的中小企业没有办法，于是就借整合为名，让那些好的企业把不好的企业背起来。
本来，企业之间的重组整合，是企业迅速发展壮大的好途径，但这应该是市场行为，不应该是政府的行政行为。玫瑰市政府的这种整合，有点像是一厢情愿的拉郎配，我们不看好。
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旧式思维，杀富济贫，平均主义。
小平同志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话可以引申为，让一部分企业先富起来。
不好的企业该破产就破产，该倒闭就倒闭。把好企业和坏企业强行整合在一起，最后的结果是坏的企业照样坏，好的企业也被拖坏了。
这是一，第二点，大里山铁矿属于资源型企业。集合机床属于生产型企业。资源型企业，只有卖产品的价格风险。而生产型企业就有买原材料和卖产品两个价格风险。生产型企业的风险大于资源型企业。
第三点，大里山铁矿是1980年才开采的矿山企业，不像那些老的矿山企业资源已经接近枯竭。
大里山铁矿是第一富矿，开采条件和运输条件都很好。它的矿石卖的比别的矿山企业的高，而生产成本又比别的矿山企业低，因此它的盈利能力要高于其它的矿山企业。所以它的股票可以高看一眼。
集合机床集团除了集合机床厂的产品稍好以外，那些整合进来的十几家中小企业都是五六十年代成立的老企业，厂房老，设备老，产品陈旧，退休工人多，所以生产成本要高于全国平均生产成本，而他们产品的销售价格又低于全国的平均销售价格，盈利能力可怜。它的股票只能打折。
郑斌，我还告诉你一个窍门，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测出一只股票的质地。
大里山铁矿的资本2.3亿，发行3000万股流通股。集合机床的资本1.7亿，却发行了6000万股流通股。
这说明什么？”
郑斌茫然地摇头。
“钝！
这就说明，大里山铁矿有利润，他们不想多发股，是不想让过多的社会公众来分享他们的利润。
而集合机床，因为本身就没有什么利润，自然也不会在乎社会公众分享他们的利润，就可以多发股。
大里山铁矿发股不多，也说明他们不缺钱，并不特别指望通过发股票来募集资金。但集合机床则是极度缺钱，所以要靠多发股票来募集资金。。
这样一分析，你就明白了吧。
一家企业，只有企业的领导，才能真正知道本企业的实际价值。发行股票是企业领导的行为，从这种行为中就可以琢磨出这家企业的价值。”
“受教，受教。孟老师……”
“别这么肉麻，就喊老孟。”
“孟总，集合机床准备与雪松省理工学院合作生产数控机床，这就有可能改变他们现在落后的面貌啊。”
“这只是预期，到底能不能生产出来，生产出来以后的质量，价格等等问题都有很多未知。
要知道，有很多企业都是栽在了所谓的新产品上。开发新产品投入太多，但新产品上市后销售并不理想。
一个预期，既可能是黄金，也可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