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如今是世外之人,过节时自是不能去各家拜年,但是关系特别好的几家,她总要走一走,给长辈们行个礼的。
曲瑞华当时离开道观很急,有几样东西落在了枇杷那里,所以枇杷早将她的东西收拾出来,正好一同送了过去。
到了齐国公府上,曲瑞华接了进去,带枇杷先去了齐国公夫人的正房行礼,一进门就见到王十六娘梳着妇人头侧立于齐国公夫人一侧,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鼓了起来。
没想到只短短几个月,十六娘就有这样大的变化,枇杷还真有些不适应。给齐国公夫人行过礼问了好后,又向十六娘笑问:“真没想到你已经有孩子了,身子还好吧?”
“还好。”十六娘敛目低首答到。
正想再问两句,曲瑞华却拉着她说:“我们去园子里看看吧。”
齐国公夫人也笑道:“这里正算帐呢,你们也不会愿意听,去逛逛吧,一会儿有好吃的给你们送去。”
枇杷便随着曲瑞华出来,悄悄问她:“你不喜欢你七嫂?”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曲瑞华不喜欢自己与王十六娘说话。
曲瑞华看看枇杷,知她不懂,便只笑道:“我们玩我们的,与她有什么可说的!”
想想王十六娘先前的所作所为,枇杷觉得完全能理解曲瑞华,也不再问,与曲瑞华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出来久了并不好,况且现在你们府上忙着过年忙得什么似的,我行了礼道了谢也就该走了。”
曲瑞华也不再留,亲自将枇杷送了出来,“年后我也许还能去玉真观,那时候我再去找你。”
两人正到了二门前,就见曲七哼着小调从外面一摇三晃地走了进来,抬眼看见枇杷不但没有打个招呼,反倒捂着脸飞快地跑了。枇杷奇道:“你七哥这是怎么了?”
“他能怎么样,没脸见你了呗!”
“为什么没脸见我啊?”枇杷更奇怪了,“是上次他背错字的事吗?不过我又没说出来,是不是我偷笑被他发现了?”
“也许是吧,你不用理他,他就是这样的。”
这倒是,枇杷从认识曲七起就没见过他很正常的样子,于是也不理他,只是跟曲瑞华说:“虽然你说青河现在谁也不见,但我想着还要去一次公主府,总是不放心她。”
“那你去看看也好,”曲瑞华道:“见到了自然好,如果没见到也不必为青河担心,毕竟永平公主是她的亲娘,总不会害了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枇杷改天还是去了永平公主府,帖子递了上去后没多久出来一个内侍,向枇杷道:“青河郡主正准备着参加宫中的宴会,不能见玉小姐了,还请便吧。”
青河决不会因为要参加宴会就不见自己,枇杷知道这一定是永平公主的吩咐,但又没什么办法,只得怏怏地回了玉家。
娘也拿与曲瑞华一个意思的话来安慰枇杷,“青河是郡主,又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公主娘,你不必太为她操心了。”又道:“明天去王家我你就不必再穿道袍了,毕竟是通家之好,只略素些就行。”
枇杷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第二天果然改回家常装扮由娘陪着去了王家。
先进了求仁堂,老大人和王淳并不在家中。她们便一径进了老夫人的屋子,原来老夫人自十六娘成亲后旧疾再次发作,而且比上一年还要重,只能在家里静养,与枇杷说话时明显气力不足,杨夫人便不欲打扰她静养,赶紧道:“老夫人先歇着,我带枇杷到太夫人跟关行个礼,过两日我们一家都过来。”说着赶紧带着女儿出来了。
穿过花园到了嫡长支的正房,太夫人这里却热热闹闹,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围着正在说笑。
这时十五娘亦嫁了,先前与枇杷在闺学里一起读书的女孩们也少了好几个,想来也都嫁人或者订了亲不出来了,几个小的也长大了一些,一时间倒让枇杷有些陌生之感。
太夫人见了玉家母女便笑着叫枇杷,“快一年没见你了吧,赶紧过来让我瞧瞧!”说着让她坐在身边细看了看,“看来玉华山的水确实好,枇杷又俊了呢。”
杨夫人和枇杷也笑了,杨夫人就道:“太夫人谬赞了。”
“我是真真喜欢这孩子,”太夫人拉着枇杷笑道:“十五娘嫁了,我想得什么似的,枇杷过来陪我住几天,就跟我亲亲的重孙女儿一般。”
离年三十没两天了,女儿怎么好住到别人家里?杨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太夫人一向对枇杷特别好,她老人家亲自发话,杨夫人也不好反驳,只得说:“这孩子淘气得很,恐扰了太夫人的清静。”
“哪里淘气,只是活泼些,正是招人爱,”太夫人嗔着杨夫人道:“先前我就说过,你嫌她淘气,只管送给我!”
杨夫人讪讪地笑了,不好再反驳,只得嘱咐女儿,“在太夫人这儿可要听话,不许惹出什么乱子,明天娘来接你回家过节。”
先前王泽也一再表示要接自己到王家,现在听太夫人这样一说,枇杷便觉得一定与王泽有关,她本心并不想留下来麻烦王家,但也不好就回绝,听娘这样一说,便赶紧点头道:“是,娘。”
于是杨夫人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随后又让刘嬷嬷带着一个侍女带些枇杷日常用的东西过来,免不了又要嘱咐刘嬷嬷几句,无非是在高门大户里言行举止都要小心,看好枇杷之类的。
枇杷留在王家也知道不能乱走,只随着老夫人起居,中午歇了一觉,下午与老夫人和几位夫人们打了一会儿博戏,又说笑一回。
到了晚上,王泽回到家中,见了枇杷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笑了,“听说你从玉真观回来了,正想去看看你呢。”
“本来我不应该随便出门的,可是太夫人这里怎么也要来拜见,所以就先过来行个礼。”枇杷笑道,又说:“先前你给我送的东西都收到了,正要感谢你呢。”
“我也收了你的东西,也要感谢才对。”
太夫人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这样客气起来了,见面就互相谢个没完,还是正经说话要紧。”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枇
杷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尴尬,再看王泽,一双乌黝黝的眼睛正瞧着自己,心里越发不得劲了,又不知说什么好。
只盼着能有人说句什么,将这个场面混过去,可是就是没有人开口,大家都笑吟吟地看着王泽和自己,似乎在瞧什么稀奇。枇杷只得搜刮肚肠想了一下,笑着说:“我在玉真观时有一天上山,见路上盘着一条红黑二色的大花蛇,就像一条花腰带一般,特别好看。大家先是害怕,后来把蛇杀了,做了蛇羹,味道非常好呢。”
“那蛇一定是你杀的!”王泽马上告诫道:“若是毒蛇咬了一下,岂不会出事,你胆子也太大了。”
枇杷吐了一下舌头,确实是她杀的蛇,刚刚说起时竟然忘记了,自己已经被太夫人她们闹得脑子都不会转了。现在只得辩道:“我当然知道有毒蛇,所以很小心的,不会被蛇咬到。”
“玉小姐功夫果然了得,连蛇都能应付,”滨水堂的崔夫人捂着嘴笑道:“只是以后还是别再弄这些险事了,有人会担心呢!”
枇杷更不自在了,觉得脸上都发起了烧,却看王泽却没有说话的意思,急忙道:“我不用别人管!”
太夫人便指着她笑了起来,“瞧这孩子,真是有趣!”
枇杷想转身离开,但又知道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在王家做客总不好这样,便只得又笑着说:“玉华山除了非常有名的那眼泉水之外,其实还有一处水源,是半山腰的一个暗洞里流出的。那暗洞洞口虽然不大,但是走进去却别有洞天,我曾进去走了半个时辰,但仍探不到尽头,不知深有几许。”
这种奇闻一向很吸引人的,大家便都听住了,“暗洞下面是流水,上面悬着很多钟**石,长的有几尺,向下滴着水。就是在最热的夏天,里面也冷得要穿皮袄。”
这些夫人们从没听过,纷纷奇道:“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可不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从营州来,路上也见了不少山川奇观,有如五条巨龙的大山,人形的石头……”
大家便也说起了各自的见识,又热闹起来。
王泽陪着说笑了一回,几番欲走,但又不舍得,见太夫人向自己使个眼色,示意自己放心回去,只得站了起来,向大家告辞,又对枇杷道:“在我们家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有什么用的只管让下人准备,不要委屈了自己。”
枇杷听他关心自己,赶紧向他使眼色,王大哥平时很懂人□□故的,今天怎么了?明明屋子里这些人都拿他和自己取笑,怎么还说这些!岂不是让人更加笑话!
于是他话音一落赶紧就说:“王大哥,太晚了,你又忙了一天,赶紧回去吧。”
果然大家又是一片笑声。
总算王泽走了,枇杷才觉得自在一些了。太夫人让人送了热茶,又让屋子里的人散去了,只留下身边的一个老嬷嬷,拉着枇杷坐得近些,亲近地说:“我年纪大了,觉也少,我们娘俩儿静静地说说话,”又将枇杷细看了一回,摸了摸她的脸和手问:“这一年在玉真观里吃了不少苦吧?”
枇杷笑了笑,“还好吧,我本也不是千金小姐,小时候在营州的日子也不似京城里这般好,所以并不觉得苦。就是第一次离开了家里,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就好了。”
“吃不好睡不好其实不算是苦,被逼着离了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又没有个亲人朋友,那才是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