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翼遥咳嗽了两声,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劳小侯爷挂念。”
虽说这咳嗽有些假,但脸色却做不得假。
细看下来不难发现,宋翼遥脸颊红的不正常,眼睛也雾蒙蒙的。说不了两句话便要喘口气,分明是伤寒还未好的样子。身子骨真弱,唐景若忍不住劝道。
“病着就不要乱跑。”
宋翼遥又咳嗽了两声,既然遇见了正好她就先把这事同唐景若透个底。
“这风有点大,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聊?”
福满楼,三人要了个僻静的雅间,宋翼遥又让跟着的随从都远远的守着。好好布置了一番才进了雅间。
“表弟,出什么事了?”
宋逸好奇的问道。能让宋翼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肯定是大事!
表弟?是了,按管家所言,宋翼遥应是宋逸三姑家的孩子。唐景若漫无目的的想着。
“小侯爷,我查到了一些事。”
宋翼遥把今日问出来的话简单的对
两人说了。
唐景若略一思索,说出了同南田唯一的交集。
“两年前南田有叛军,南田王奏请陛下求救,是我带兵去的。”
“南田王我见过,说好听点是仁心,难听些是懦弱,应该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本事。”
宋逸曾接待过各国使团,对南田王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那萧将军呢?你们可知道他的为人?”
“萧将军啊,武功不差,为人木讷,平日里也算随和,不过,这个人没面上那么好相处。我曾见过他为难一个下人,好像是那下人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当时就被他捏断了胳膊。”
宋逸认认真真的点评了两句,心里也开始思索起萧将军同这件事有没有联系。
听起来就是个呲牙必报的。既然唐景若同南田的人没有私仇。那么为什么拼上这么多人暴露的风险非要刺杀他呢,这一点就很奇怪了。
宋翼遥看向唐景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小侯爷可得罪什么人?例如萧将军和颜四娘之类的?”
“萧将军回来后见过两面。至于那个颜四娘,我不认识。得罪什么人,即是我得罪了他们,我又怎么会知道。”
唐景若想了想,奇怪的说道。
这孩子说话是真气人!宋翼遥忍住了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无论如何,您都应该小心些。可不要再一不小心就进了刺客的老巢。”
唐景若看着两人,随口就应下了。
先前他只觉得宋翼遥和宋逸都同宋伯母长得像,如今两人坐在一块,方才瞧出来不同,宋翼遥的长相,六分像了宋伯母,可还有三分像,像小时候的阿然。
而宋逸,则是更像他父亲,宋温言宋国公。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又忍不住疼了起来。六年了,阿然如果还在,应该长大了吧。不知还会不会同他长的一模一样。
另一边,宋翼遥对这宋逸使了个眼色,然后告别。
“我去送送你。”
宋逸站起身,两人一同出了房门。
宋翼遥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找人劝劝他。
“表哥,你同铭远侯关系很好?”
为何会如此问?宋逸诧异的回答道:
“当然。”
宋翼遥看了房门一眼,低声道:
“那你最近最好开导开导他。”
“怎么了?”
宋逸追问。
“表哥你觉得我的武功比之铭远侯如何?”
“景若那身功夫可是厮杀出来的。你那点花拳绣腿能比?”
宋逸鄙视的瞧了一眼宋翼遥。不知道她是哪受了刺激,竟然要跟唐景若比功夫。
其实她的武功很不错的好吧,只不过是在宋家人里面落了个最后。宋翼遥懒得同宋逸争论这个。
“那我这点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都能听到的拉弓声。铭远侯能听到吧?”
“当然。”
“可是那天箭射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躲。”
一句话让宋逸愣在了那里。
十年前他就已经打不过唐景若了。无论是单纯的比武趁其不备偷袭还是骑射。
“我知道了。”
见宋逸脸色不好,宋翼遥叹了口气,又说了另一件事。
“城门修路的地方有些古怪。你私下找人去看看,去的时候带上我给你的珠子。”
宋逸几不可见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回到雅间,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口的时候,唐景若却率先一步,神情晦涩的说道:
“他是小时候那个同阿然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
宋逸身形一僵,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嗯,都是一家的血脉,肯定有像的地方,我同她不是也很像么。不过他们两个的脾气秉性却是南辕北辙,毕竟翼遥是男子。”
“你同她不像。”
唐景若白了眼某位平时风光霁月,实际死不要脸的人。
宋逸看了看唐景若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这些年,还在寻她?”
唐景若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紧。
“她在等着我找到她。”
宋逸闭上眼,盖住了血红的眼眶。
“景若,六年了。”
若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更何况当初那场火那么大。偌大一座黎府
逃出来的也只有几个门房杂役。
“她一定会等着我,伯父跟伯母都走了。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我了。”
宋逸被他这么认真的话气笑了。
“唉你会不会说话,你把我们家人都放在哪了?”
“我跟你们自然是不同的。”
唐景若莫名自信。
宋逸拿过酒壶倒出两杯酒,递给唐景若。
“既然你知道她在等着你。那你就得好好的,这样才能找到她!”
“嗯。”
唐景若郑重的答应下来,一杯烈酒穿喉而下。
那些铭记的忘却的往事,宛如一颗爆竹般爆炸在心头。
恍惚间让人想起六年前。
那一次两个人在废墟上红着眼睛不眠不休翻找了几天几夜,终于承认了现实。
痛哭流涕,撕心裂肺,所有的文字用来形容那种心痛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痛哭失声,酩酊大醉,昏昏沉沉,酒坛子砸了一地。
醉的不知东南西北的唐景若坐在屋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天际破晓,终于明白,自己再也等不来会哄他的人。
无论是严厉的黎伯父,还是温柔的宋伯母。
无论是总气冲冲的喊他下来的阿然还是爱偷懒的书童和仆人。他们再也不会来了。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了。
逃出来的人说,好像没有在府上看到大小姐。
尸骨也少了一具。于是唐景若坚信。黎然还活着。
那时正是西疆作乱的时候,边关节节败退,那场大火又来的凶猛且奇怪。
皇城内流言四起,说黎相是同西疆勾结,因为被人发现,知道逃不了,所以畏罪自尽了。
甚至还有不知从哪来的书信作证,可是唐景若不信。宋家人不信,皇城中的百姓也不信。黎相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怎么可能作出通敌叛国的事。
国难当前,唐景若主动请缨去了边关平乱。以雷霆之势平了西疆叛乱,一门心思想为黎相平反,想找到放那把火害了黎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凶手。
可是除了被抓的西疆将军乌卡能证明书信是假的之外,一无所获。
唐绍也因为这件事受了打击,悲痛过后压下了流言,责令严查。可黎府的事,因为什么线索都没有又牵连众多,成了一桩没人敢动的悬案。
到如今,已经六年了。
一走六年,时至今日。他以为已经那道伤已经结茧成疤,才敢回来祭奠。可回来了才发现它依旧在那里,静静的淌着血,生长着愤怒悲伤与恨,从未愈合。
宋翼遥生病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城。那日同样去迎接的官员。尤其以礼部尚书温甫堂为主,有一个算一个的被言官们骂的体无完肤。连着几天在上朝的时候都抬不起来头。
立功不如卖惨,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至于宋翼遥倒也没有闲着,喝了两天的药就又开始活蹦乱跳。
自打酒楼一别后唐景若没少来探望,补药补品更是如同不要钱一般往宋府送。
当然主要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缘故,毕竟两人是邻居。
因为案子渐渐有了些许眉目,宋翼遥有时干脆就留唐景若探讨一二。
虽说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对脾气,可多多少少也算是朋友了。
这天,唐景若正在后院练武,一把双刃战戟挥的赫赫生风。
宋翼遥在园中闲的无聊,听见声响跳上墙,瞧了一会儿,方才笑道:
“喂,小侯爷!我查到萧将军同颜四娘什么关系了!”
唐景若早就听见宋翼遥刚刚在那边嘀嘀咕咕一阵,正好一套戟法练完,便收了手。拿起石桌上的毛巾擦汗。等着宋翼遥接着说下去。
“唉,你怎么不问我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不好奇么?”
一个男子整天磨磨唧唧的,宋翼遥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脾气的,老国公就不管么?唐景若无奈的应和了一句。
“好奇,那你说吧。”
“你让我试试它我就告诉你。”
宋翼遥指着那把双刃战戟。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
明明平日里他的战戟其他人连碰一下都不行,但看着宋翼遥坐在墙上狡黠的笑,唐景若鬼使神差的说道:“只要你能拿得动。”
这有什么难的,宋翼遥胸有成竹的跳下墙。
“那就说好了,不许反悔。”
唐景若挑眉,把双刃战戟放回到兵器架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
一下,两下,宋翼遥脸上的笑渐渐僵在了那里。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她的力气可不算小,可这双刃战戟纹丝未动。
双刃战戟用玄铁打造,可比寻常的兵戟重上好几倍,莫说这位病弱的状元郎,就是让兵营里的将士们来试恐怕都很少有人能拿起。
看着宋翼遥不甘心的样子,唐景若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话许下了却没办到,宋翼遥本就羞赧,听见这一声笑,干脆取了一旁的长剑刺向唐景若。
还恼羞成怒了,唐景若不慌不忙的躲过。
呦,没想到竟然有几分底子。唐景若眼神一亮,反正闲得无聊,不如索性过个几招。
王副将来的时候正巧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因为上次的事,他正处在忧心忡忡自责不已的阶段。
哪顾得看清,见小侯爷同人缠斗,立刻心都提了起来,高呼一声:
“哪里来的刺客!”
说着便抽出了随身的佩刀,冲了过去。
可宋翼遥同唐景若你来我往的过招,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插进去。
唐景若分神,捏住宋翼遥刺来的剑尖,喝道:“退下,这是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