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刚从于家出来,忽然想起此处离禅智寺不远,听说禅智寺也有被偷的佛像,一行和尚或许应该知道些什么。
走到熟悉的小院,只见满院秋色,一地金黄的落叶,一行正巧在院子里扫地,看见木桃来,十分意外。
“一行师傅好。”木桃行了一礼。
“木娘子?”一行停下扫地,过来看木桃。
想起之前来与玖郎一起在树下喝茶聊天,看玖郎与一行和尚下棋,那时候还是绿色满园,春光明媚。
此时秋风萧瑟,寒意逼人,一行却仍穿着单衣。
木桃知道修行者中有一派苦行者,他们吃最简单的食物,穿最单薄的衣服,尽量将自己的生活欲望降到最低。
“一行师傅你这样不冷吗?”木桃还是好奇道。
“嗯,我自幼就不怕冷,寒冬天气,也只需一件单衣即可。”一行回道,“不知木娘子来有何事。”
“啊,我刚好到附近,听说禅智寺里也被偷了佛像,有些好奇。”木桃说道,“所以就来看看。”
“什么都没有。”一行说道。
“什么都没有?”木桃奇道,“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是的,我问过普信方丈,他说什么都没有,那佛像足有一百来斤,就什么都没了。”一行说道,“普信方丈也被官府传去问了,那天晚上负责巡更的两个小师傅,现在还在官府那里,他俩说是子时添的灯油,随后就在旁边睡到天亮了,天亮就没有了。”
“这真是奇了。”木桃说。
“普信方丈说,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吧。”一行叹气道。
这个木桃是不太相信的,但她不能表露出来,“为什么要降下惩罚呢?扬州各处的香火都这么鼎盛,师傅们也都很勤奋修行,老百姓也都很虔诚。”
一行的表情却略有古怪,“玖郎没有同你说过,我为何离开大云寺吗?”
木桃摇摇头,她想起赵玖似乎只随口一说,说一行同大云寺的住持关系不好。
这一行也真是神人,从长安来扬州挂单,却到哪都能有自己的小院子,不同平常僧人一起。
说他是个僧人,赵玖却说他是个书痴,棋痴,玩痴,似乎对一切可以学习的东西都感兴趣。
“他们都想要我推算出来的历谱。”一行说道,“我不想给他们,他们只会用来去忽悠那些老百姓。”
木桃想起当时在大云寺的储藏室里看到的那成堆的账簿来,大概明白了一行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还有那质库,也是赚了老百姓不少的钱吧?”木桃说道。
好好的寺庙道场,清净修行之地,却成了金钱污浊的场所,难怪一行与那普信法师会十分不满。
“可是所说是上天的惩罚,还是有些太蹊跷了。”木桃偏着脑袋想到。
“我也不太相信。”一行说,“不过普信方丈说若说是人为,也太蹊跷了一些。”
“我还是想去看看。”木桃坚持说道。
一行坳不过她,只好答应带她去看看。
禅智寺并不大,比开元寺小很多,总共只有两进院子,第一进是正殿,第二进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旁边还有好几座小院子,方丈住持和一行分别住着。
大殿也只有三开间,全木结构,看起来隔音效果也不太好,如果前面有什么动静,后院应该能听到的。
走进大殿,只见正中间一尊佛像还在,左右应该原来各有两尊力士像,但现在右边已经少了一尊。
那力士像通体是由铜铸成,但因为含杂质比较多,所以看起来颜色有些灰暗。
木桃忽的想起,开元寺里的佛像都是鎏金的,一定更值钱,如果是有人偷,为何不只偷开元寺里的,却要遍地撒网,每座寺庙都偷一个。
禅智寺这两个铜像估计都比不上开元寺的一座鎏金铜像,为何盗贼要跑到每座寺庙各偷一个呢?
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奇怪。
正在木桃盯着那个空荡荡的莲花座发呆的时候,忽然从佛像后面走出来一位僧人。
“玄思住持好。”一行看到那人,行礼道。
“一行你怎么有空到大殿来。”那僧人见到一行在有些奇怪,转眼又看了木桃。
“这位女施主想来瞻仰一下,我便陪她来了。”一行说道。
木桃只好也行了一礼,那玄思住持也还了一礼,却有些特意地盯着木桃看了一眼。
“这位女施主,可是木家的大娘?”玄思住持忽然问道。
“哎?是的。”木桃惊讶道,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和尚。
“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玄思住持说道。
“您认识我的母亲?”木桃吃了一惊,她出生时母亲就死了,父亲又不怎么同她说这些事情,没想到这个和尚竟然会认识她母亲。
“我与林五娘是幼时的邻居,她嫁到扬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禅智寺修行多年。”玄思说道。
“啊,真是难得的缘分。”木桃想着,难怪她母亲最后归葬在禅智山,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可为何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呢?她那么多次来禅智山扫墓,也没有见过玄思住持。
那玄思住持望着木桃,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故人已逝,有些感伤吧。
“玄思住持?我很好奇那日佛像被盗,另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吗?”木桃问道。
玄思一愣,没想到木桃会突然问这个,“我每夜打坐入定,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不过我听其他人说,没有听到什么异响,洪恩与洪智两个小沙弥,都是我亲手摩顶受戒的,也不会撒谎,只可惜官府非要传他们去问话,至今都没有回来”
木桃点头道,“委实奇怪,难道真的如普信方丈所说,是上天降罪吗?”
木桃这话说出,那玄思却忽然神色有些微变,“不可说,不可说,禅智寺上下一心向佛,虔诚至顶,上天为何要降罪于我们。”
木桃自觉失言,住持负责一座寺庙的一切大小事物,这么说,他肯定不高兴的。
于是她连忙说道,“阿桃年幼无知,冲撞了,还请玄思住持不要怪罪。”
“也不是禅智寺一所寺庙,或许上天降罪的是扬州城?”玄思冷笑道,“地藏菩萨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玄思亦可。”
说完他便施了一礼告辞走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阿桃,和仍是一脸冷漠的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