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素站定在影壁后面,而宋熠见依素不动,就先上前去敲门,却被依素拉住了“不用着急,自然是有人会把我们到来的消息,传给里面的人的。”
宋熠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街道,问“谁啊?”
依素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还挺热闹,而宋熠浑然不知,依素准备提点他,二人靠近,依素轻声的说道“你看左侧大约一百米外的那颗大树后面。”
宋熠抬头,果然在那颗大树后面,看见了两个一前一后,藏得很是严实的人。
“影壁右边”宋熠也顺着目光去,那里毫不意外的,也有一个偷窥的人。
“月河族极其排外,我们从进到城东就一直被这些人盯着。”
宋熠被这些人盯得发毛,而依素则淡然的多“没事,他们,要比其他的东西,要和善的多。”
说着,依素看向左侧石狮子旁的,一个鬼魂,他死在了那里,又因为心中有怨,久久不愿散去,宋熠顺着依素的目光看去,他自然也只是看到一层淡淡的黑气,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依素也带着宋熠,绕过前面碍事的影壁,走到了正门口。
从门中出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深棕色的短接,虽然用料不凡,但也只是个府里的下人而已,他看见依素后,拘身一礼“不知依素夫人到来,有失远迎。”
“吴叔几年不见,身体可还康健?”照比吴管家的客套,依素就显得热络的多了。
“劳烦夫人记挂了,在下身体不错,跟在家主身边,依然也是中的上一些用场的。”吴叔听到依素的话后,微微笑着。
新月也淡淡一笑“尹家主可在?”
“家主正在堂中煮水,等候夫人您呢。”说着,吴叔让开前路,伸出手请二人进去。
宋熠跟着依素进门后,二人就跟在吴管家的后面,往宅子的深处去了。
这座尹宅,也算是中规中矩,是一处精美的住处而已,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有一个为了迎娶公主而修建的别院,虽然也不是很大,但毕竟是公主的住处,所以尽尹家全家之力,将别院建的很是华丽和奢侈,但是公主去世以后,别院就已经封存起来,不在有外人能进去。
依素自然也是没缘得见那个院子的,只是经过一堵墙的时候,有几片梅花叶子飘了进来,依素伸手,但是花瓣早已经再次随风,消失不见了。
而宋熠也不是没有见过豪宅名邸的人,这里怎么会是金陵的翊王府的对手呢。他也倒是老实,跟在依素的身后,往里面走去。
“夫人还是四处旅行?”
“吴叔说笑了,我不过是各处找生意做而已,怎么能用旅行这样优哉游哉的形容呢?”
“倒是在下失言了,夫人莫怪。”吴管家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又带着中年人独有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的就愿意与之亲近。
“说起生意,北屿少爷可还好?”
“少爷不错,年前从北地带了一批皮子回来后,就没在出去,而明年二月初九,少爷也要娶亲了,若夫人有时间,不妨留下来一同见证?”
“哦?他要成婚了?是谁家的大小姐啊?”
“族中长老的二女。是个很活泼明艳的大家小姐呢。”
“是嘛,那倒是很对北屿的脾气。”二人闲聊着,穿过了一道道回廊后,总算是穿过一道月门后,豁然开朗,走进了府邸的后堂,而后堂的正门开着,可以透过门,看见氤氲而出的水汽,和坐在席子上的一位中年男子。
他穿着紫红色的长袍,束着玉冠,眉眼间带着英气又不失精明,鼻下有胡子,更显其稳重和沉淀。
依素走上前去,那人没有抬头,而即便是依素,也端端正正的对着那人,行了个礼,道“见过尹家主。”
“依素夫人,不必客气,这水也烧开了,茶我也醒好了,贵客也到了,这真是一件,十分圆满的事情啊。”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月河族的首领尹泩。
“如此,也确实是再完美不过了,与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在下的徒弟,宋熠。宋熠,这位是尹家的家主。”
“见过尹家主”宋熠也明白依素的引见,好在他对礼数甚通,掬手行了一礼。
尹泩抬头看了宋熠一眼,他的眼神中,本来只是骄然和冷淡,但是一看清宋熠的容貌后,顿觉有趣的笑了,看向依素“我本以为,我这小地方,今日就来一位贵客呢,没想到是两位。快坐吧,茶泡好了。”
依素就知道尹泩能对宋熠有所判断,也就没在扭捏,拉着宋熠,坐在了茶座上,而尹泩就坐在二人的对面,伸手拿起了茶杯,亲自为二人奉茶。
宋熠双手接过尹泩手中的茶杯,而依素也正因为口渴,而喝杯中的茶,宋熠也就端起了自己的茶盏,见盏中的寿眉汤,清澈又味道浓郁,这种茶叶,常年作为贡品,只在五国皇室中才有,宋熠没想到能在冶州这种边城中喝到。
而差还没有送进嘴里,依素微微一笑“不知您的父亲可还好?”
说起宋熠的父亲,那绝对是五国之中,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五国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认识这位,文武双全,又深明大义的翊王。
而宋熠听到尹泩的话,脸色一边,很想喝一口的茶,也放了下来,有些不过忌讳的喊道“我爹早死了。”
“怎么会,去年在叶城,我还见过…”
“尹家主看来真的很看重在下啊,这最爱喝的寿眉汤都拿出来招待我了。”依素打断了兴致勃勃的尹泩,尹泩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见依素岔开话题,也立刻顺着依素的话说道“夫人喜欢就好。”
“这喝了茶,就该谈正事了吧,尹家主。”说着,依素从怀中拿出代表尹家的铁质信物,放在了尹泩的手边。
尹泩看着这枚用铁铸打而成的瓶状的花纹,茫然的问“哦?我尹家的信物,怎么会在夫人手里?”
依素皱了皱眉,因为她没有半分判断,现在的尹泩,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但是她今日起来后,在客栈的客房中,见到了这枚信物。
自己的房间,依素非常的清楚,只有昨夜那个伤了自己的眼睛的恶魂外,在没有任何的人或物进入过,依素并不怀疑尹家和那恶魂勾结,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尹家有这枚印信的人,知道自己,会来到冶州,也知道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那个房间。
“夫人,这印信,应该不止我有吧。”
依素本来想要斥尹泩的虚伪,这种代表家族的印信,除了他以外…
“说起来,怎么不见北屿少爷呢?”
“那小子,总是神出鬼没的,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我都五日十日的,见不到他。”提梁铁壶中的水又开了,尹泩又泡了一遍茶,茶的香味,立刻飘香满屋,就连无所事事的宋熠,也是一震。
“是他叫我来的”依素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想来,是他在外面摔坏了脑子,白让夫人跑一趟了,路费和劳金,之后,会通过万叔,送到您的手上。”尹泩甚至连个借口都懒得找,就拒绝了依素。
“我啊,并不差您尹家的这点金子,不然让北屿少爷知道了,又气得背过去了。”一边说,依素一边掀开自己的帷帽,露出自己已经因为毒素加深,而愈发青紫变形的左脸,道“我来,也是有事要劳烦您,本想着你我二人等价交换,可既然家主您没有召我,我的劳金,也会通过万叔奉上的。”
“你这脸…”尹泩也算是走南闯北多年了,能伤到依素的毒物,她还真的第一次见。
依素落下自己的帷帽,道“家主您应该听说了那个在城中,四处伤害女子左眼的怪物了吧,在下的眼睛也是被那怪物所伤,好在在下略懂些法术,倒也没被其伤害到眼睛,只是在下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女子爱惜自己的容貌,还请家主清楚族医,为在下看看这毒,能不能解的更快一些。”
尹泩听了,挥挥手让吴管家去办了,再看他,对依素称呼那挖眼的为怪物时的淡然,想来,他是非常清楚,那个挖眼之人,是个怪物的事情了。
倒是宋熠,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怪物的?”
依素看向宋熠,她反复交代过他,只有在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才可以开口问自己,于是也只能耐着心解释道“首先,那人不是鬼魂,他有手有脚,而且非常有力,是习武之人,而且尤擅刺杀和近战,所以警惕性,防备力非常强。一个人或许也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可是他又善于制造环境,困住他要伤害的女子,没有用武器,就可以刺破女子们眼中的角膜,使其失明,又恐恢复,在伤口处淬毒,怎么看,这都是不太像是以人类血肉之躯能够完成的事情。”
“你不也可以,可以制造幻境,在幻境中…”
宋熠看到依素的眼神,立刻改口说“没什么,没什么,厉害,这个人可真厉害。”
尹泩看着这个宋熠,虽然英俊潇洒,眉眼间极肖其父,但却是个没什么胆量和能力的人,并且,极其惧怕眼前的依素,他倒是来了兴趣的问“我对着并不感兴趣,只是,他一个世家公子,怎么做了你的徒弟呢?”
宋熠皱眉,这尹泩真是个滑的握不住的老油子,自己是世家公子怎么了,做谁的徒弟还用他好奇,于是正要开口,依素却先他一步开口问“家主这意思,是说在下不配为他的师父?”
“是他不配吧,纨绔子弟,有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异曲同工。”
“啪”宋熠当即就拍了桌子,但是在感觉到依素的目光后,却不由得,放下的本来因为生气而耸起的肩膀。
尹泩的笑意已经都掩饰不住了“别的我倒是不清楚,但是夫人你,找了个很听话的徒弟是没错了。”
“听话?”依素反问道“家主何以见得啊?”
尹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依素“那你觉得,他有什么优点啊?”
“倒也没什么有点,只是我降溟阁收徒,有我们收徒的规则,他正好合规而已。”
“夫人的意思,就算是路边的乞丐,如果能够满足降溟阁收徒的要求,夫人也是可以收起为徒的?”
“这是自然”
“怎么能是路边的乞丐,怎么?我一个王公贵族,连个乞丐都不如吗?”
宋熠动了怒,这尹泩,先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讨好了起来,现在又恶语相向,实在是欺人太甚。
而依素却淡然的多,她与尹泩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个阴晴不定,又城府极深的人,自己现在有求于他,自然是他说什么,自己也不太多说“看样子,家主您话里有话?”
“倒也不是话里有话,只是想问问这规则是什么?如果夫人可以透露的话,或许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也可以一试呢?”
“你不用想了,依素只能有一个徒弟,那就是我,而不会是你那个小气鬼的儿子。”
“小气鬼?”尹泩听到宋熠这么说自己的儿子,不怒反笑“不错,他还真的是个小气鬼,形容的不错。”
“家主,您有所不知,倒不是在下不肯在收徒,只是,我们降溟阁每一位阁主,正嫡就只有一个徒弟,我既然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您的儿子,在跟着我,也是学不到本领,反而是浪费时间的。”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勉强了。”说着,尹泩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屋中也安静了下来,依素也端起了茶杯,而宋熠的茶杯早就被他打翻,无茶可喝,只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偷偷的问依素“那个让你低声下气族医,到底什么时候来?”
“低声下气?”依素不解。
“是啊,你在这个老油子面前,狠话都不敢说一句”说着,宋熠瘪了瘪嘴,而尹泩自然也把他的话落入耳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