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已经出师了,今天正好让他练习一下。”蓝晶倚在阳台的栏杆上,仰头看着上方降下的垂怜。
“上来。”
“好。”
这栋楼整体都是二层复式的公寓,蓝晶离晁千琳所在的六层二楼相当于隔了两层楼,他却只用栏杆垫了下脚,就轻松地跳到了晁千琳的阳台上。
晁千琳向他伸出手,蓝晶自然地接过,弯腰轻啄她的手背。
晁千琳调笑道:“你还是不死心,对不对?”
“你也没有拒绝我啊。”
“那,你还记得之前是怎么说的吗?”
蓝晶一笑:“当然记得。”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部分吗?”
“我想应该是,把我的命运都交给你来决定,我从此就是你的仆从,万事愿听你的吩咐。”
晁千琳点点头,又摇摇头。
蓝晶整理了下玩笑般的神色,单膝跪在地上,又拉起她的手,认真地问道:“你愿意接受我了?”
晁千琳眼神飘远了些,看着远处沉静下来。
被都市霓虹映得不输白昼的清淡夜空下,层层叠叠的楼房留下了层层叠叠的影子,难以分辨彼此的区别。
可能没有人想过,晁千琳心底存在着自卑,还茂盛如斯。
幼年的经历往往会影响人的一生。
曾经的她因为聋盲,连活着都难以自己做到,靠着怜悯勉强生活。
那种随时会被抛弃的恐惧,到如今都潜藏在她心底,影响着她的自我认知和对一切的判断。
如今,美貌占据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盖过了她性格、能力、财富等其他特质,成为了她的代名词。
连晁千神都在心底里否认她的一切,才会永远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强硬地干预她的一切。
而她也在下山后的这两个月中,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弱小。
虽然从前蜗居于小庙,她身边的混乱也从未停止过,可接触到世界的纷繁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成年人肩负的责任不仅仅是让自己活着。
在大阵中担负整队人的生命的时候,她体验到拥有能力的责任,这让她发现自己乐于承担这样的责任,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承载这种灾难性的美貌。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个看不见、听不到的小女孩了。
自卑自己的一切无法匹配超额美貌的同时,她不得不承认,正如晁千神所说,美貌,就是她最大的资本。
再也没有晁昭站在她身前,为她遮蔽一切阴霾。
哪怕是为了真正并肩站在晁千神身旁,她都必须利用自己最强大的资源,在日渐纷乱的事态中表现出力量,站稳脚跟。
不是只有战斗力才算作能力,她还可以用金钱和人脉来佐证自己,哪怕这些也是美貌带来的附属品。
蓝晶静静地等待她思考,看着她入神的侧脸,心中的爱意难以平息。
人最怕活得太明白,他就深受其害。
蓝晶太清楚自己懒到极致逃避一切的特质,也明白自己为了张脸就懒得去了解并不顾一切爱上一个人的性子,赌博一般把自己整个儿押在了她手里。
现在,只等俄罗斯轮盘那颗子弹射出来了。
他低下头,忽然听到她清甜的声音:“我还是想问,你说的是我以为的中文吗?”
蓝晶浅笑:“是啊。”
“我想……我要的可能比仆从更多。”
蓝晶仰起头:“所以你,想要我为你而活?”
晁千琳看着他的眼睛:“对……”缓了缓,又继续说道,“不过,虽说我现在贪心的可怕,也绝对不相信会有人什么都不要求,便要替人卖命。”
蓝晶站起身来,面对着她,对视之下,双方眼眸中令人窒息的冷静和理智让这个场面没有丝毫“爱情”可言。
“是啊,这样的确太虚伪,确实对我来说,只是呆在你身边,也显得不太足够。”
晁千琳笑着问:“那你还想要什么?”
蓝晶脸带难色,思考半晌:“报酬要的太过分的话,恐怕你也不缺我这样一个下仆呢……那么……”
他突然逼近晁千琳,对方却毫无躲闪地紧盯着他的眼睛。
料想到她必定也有所准备,他还是极尽缓慢地俯下身,贴近她的嘴唇,直到之间只剩堪忧的几个毫米,才极轻地问:“可以吗?”
“只是这个吗?”
晁千琳的呼气轻轻触在蓝晶的唇上。
“我真正想要的你不会给,所以用这个分期付款吧。”
晁千琳轻笑,突然伸手揪住了蓝晶的衬衫领子,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头,四片嘴唇碰撞在一起,凶狠地像野兽在搏杀。
蓝晶不甘示弱地紧搂住她的腰,也把手插进了她发间,又不敢似她那般用力,只是揉搓着她的头发。
这个吻就好像在角力,两个人都竭尽全力去取悦对方,呼吸和唾液交缠,不多时便一齐败下阵来似的分开了。
“分期付款哦。”蓝晶还没平复激烈浮动的胸口,手抚摸着她的长发,顺着肩、背而下,和另一只手汇合,环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气氛被这句婚礼誓词变得微妙了起来,晁千琳挣开他的环抱,不自然地笑道:“我可活不过你。”
蓝晶散漫地把双手插进口袋:“这种事……真不好讲……”
楼下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蓝晶当即不再说下去。
晁千琳有些庆幸有了正当理由暂时摆脱这种病态的关系:“你先回去吧。”
“是。”蓝晶像他承诺的一样毫无迟疑地答应,从阳台一跃而下。
“千琳?”晁千神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他有种很不妙的预感,手中的东西还没放下就直接走进了洗手间,看见干干净净的垃圾桶,他居然没有气恼。
晁千琳赶紧下楼,只见晁千神坐在沙发上,对着热腾腾的外带食品面无表情。
心灵感应这种东西说不定真的是存在的,他一开门就感觉到她说谎了,而她一下楼就意识到他发现了。
晁千神什么都没问,晁千琳就什么都没解释,默默往嘴里塞着涮串儿。
填鸭式地把那一大盆宵夜装进肚子,晁千琳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食不知味。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愧疚和骄傲、焦虑和羞涩、背德和自洽,简直毫无头绪。
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家里的卫生巾是真的过期了。”
“晁千琳?”
“对不起。”